「系统：欢迎回到伊甸园高中~」
谢令再次睁开眼睛。
这不过是他经历的第六周目，可是谢先生已经开始有些厌倦这样不停重复的人生。
不过好消息是，这一轮的开始，也如他预料那般，没有任何玩家死亡。
小家伙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他俩是有默契的，在一起的两年游戏时间，彼此共同完成过数十轮游戏。通常，他只要站在前面，为他挡下第一轮的敌人，他就能跟在身后，接住他抛去的任何通关线索。
这次也不例外。
等谢令爬上顶楼，孤零零的天台人去楼空，原地倒是留下了一本熟悉的作业本。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本子。
与之前密密麻麻写满日记的作业本不同，谢令连翻了几页都是空白，陆淼一个字也没留。
但是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本本子就没有放在这儿的意义。
谢令仔细又翻了一遍，终于在中间靠后的一页里，看到用铅笔写下的两个字——分数。
这当然是经历白天循环的陆淼，留下的独家线索。
他抬眸，唤醒系统，查看了一遍所有玩家的分数。
当然，稳坐倒数第一的玩家A，现在依然倒数第一，负的连神仙都救不了的分数，堪称一骑绝尘。但同时他也注意到，因为连续两轮最终的结局，都是陆淼活了下来，所以他的分数也略微晚上增长了一点。
玩家A，也就是陆淼，现在是-9840分。
如果按两轮加分来算，他每一次成功活到12点，都可以加100分。要知道普通玩家，即便答对了附加题，也不过结算的时候加10分。陆淼加的这个分，都是他们的十倍了！
这也许是个刷分的思路。
他又继续扫了眼排行第一的玩家B，结果这一扫，却扫出了问题。
如果记得没错，第二周目结束的时候，他查看过所有玩家分数。当时玩家B是7380分，李萌也承认过她有七千多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只剩下5340分。
扣了接近一千分。
如果根据设定，玩家A与玩家B完全对立，则玩家A死亡扣分，玩家B加分，那么若玩家A存活加分呢？玩家B似乎扣的要远大于她加的分。
李萌说不定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她的确“曾经”有七千多分，但这个分，真的经得起扣么？
谢令摸了摸鼻梁，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
颇有情调的地下小酒吧，第三次迎来了七位玩家。
王同学默默表示：“咱下次能换个地方吗，我有风湿，地下酒吧待久了我腿疼。”
魏思源瞥他一眼：“你才几岁就风湿？”
“风湿和年龄有关系吗，”王珂哼唧哼唧道，“陆淼还只有十八岁呢，不也照样戴老花眼镜？”
吧台里坐着看书的酒保先生顿了一下，翻页动作只做了个开头，很久都没有继续下去。
这只是期间一个很无聊的小插曲，随着最后一位玩家陆丰年的到来，宣告彻底终结。
陆丰年经过白天的循环，显然与之前不一样了。
男人头发梳了，胡子刮了，虽然穿的一身旧衣服，但是看起来相当精神，充满了干劲。
虽然不知道陆淼都与他说了什么，但想来巧舌如簧的陆同学，一定很擅长与年纪“大”的男人打交道。尤其是打感情牌，无论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的感情，谢警官扯了扯嘴角。
陆丰年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与崽崽把话都说开了，我决定振作起来向前看！想想，其实谢老师说得对，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那是血浓于水！都怪我，崽崽他妈妈死了后，我太颓废了，一直不思进取，混混度日，这些年也是苦了他……幸好崽崽是个好孩子！”
谢令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魏思源在王珂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瞧瞧人家，你去了趟白天，咋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呢？跟陆淼好好道歉了吗？”
王珂白了他一眼：“嗨，我跟你们能一样吗，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傻逼，人陆淼那么心地善良的人，肯定不能跟我一般计较啊！放心好了，我已经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以后我罩着他，谁欺负他我跟谁急！”
魏思源瞧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怀疑这二缺根本没想明白自己是哪儿错了。不过看在结局还不错的份上，他也懒得同他计较。
唐棠看完了戏，收回伸出吧台外的脖子，轻咳了一声：“诸位，有什么等会儿再唠，游戏要开始了哦~”
众人齐聚吧台边。
一回生二回熟，王珂已经不再抱怨，他甚至催促唐棠赶紧出题。
于是黑板上出现了一道新题：上帝创造了伊甸园，人类的祖先夏娃与亚当在乐园无忧无语地生活，恶魔派来了蛇，引诱夏娃偷食禁果。明知禁果不可触碰，如果你是夏娃，会选择接受蛇的诱惑背叛亚当吗？
唐棠：“老规矩，答题时间一小时，请将是或否的答案写在答题纸上，今天也是希望准点下班的一天呢~”
王珂趴在吧台上，终于合上了嘴巴，不满道：“这次的题目怎么这么长？”
唐棠笑眯眯道：“大概因为我想练字，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校霸火速认怂，转头问谢令，“谢老师，这轮该轮到你和学委晋级了吧，我们要怎么投票呀？还是4:2吗？”
谢令正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酒吧后场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李萌已经很久没往前场来了，无论是刚才公布题目，还是上一轮最后的结算。
众人纷纷朝她投去目光。
她倒是淡定自若，慢慢走到吧台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在答题纸上写了个“是”，然后交给唐棠。
谢令听到学生们小声议论。
“李萌疯了？”
“对啊，她不是不答的么！”
“她还当这是前两轮么，不会不知道先投票的吃亏吧？”
李萌侧过脸，朝谢令淡淡笑道：“怎么，很意外？”
谢令未置一言。
李萌继续道：“许你谢老师明知会输而投票，就不许我也照葫芦画瓢了么？而且我也未必会输，万一谢老师心软……”
她凑近谢令耳畔，一股热气吹在他脸上：“万一谢老师心软，让大家都选一样的答案了呢？”
“砰——”
原来是吧台里正在为众人准备酒水的酒保先生，将搅拌棒丢到金属桶里发出的声响。
“小姐，”他将一杯墨绿色不透明的鸡尾酒送到两人面前，并对着李萌道，“芥末苦瓜汁，适合你。”
“……”
李萌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不过不必了，我芥末过敏。”
等她走了，谢令依然觉得酒保先生的气还没消，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警官挣扎了一下：“先生，我苦瓜过敏，所以恐怕也无福消受这杯……唔，芥末苦瓜汁。”
唐棠暗自踢了自家老父亲一脚，因为有吧台遮着，倒是没人发现。
酒保先生回过神，将调好的苦瓜汁倒入垃圾桶，之后埋头于工作台上，继续为他们调酒。
唐棠再次清了清嗓子。
她问：“你们都聚在这儿干嘛，还有要提交答案的吗？”
众人四散。
唐棠往吧台里面走了两步，瞅准附近没什么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阿爸，你控制一下你自己，要是被发现‘陆淼’在这儿，我们可没办法解释！”
“酒保”林淮之，林长官，默默停下手上的动作：“我记得游戏结算的时候，除了本身的得分扣分项目外，系统有权二次核查人工扣分，如果实在师出无名，原因就填‘违规游戏’？”
唐棠震惊：“虽然有……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人工干预玩家得分的吗？”
“我讨厌？”林淮之回望她，“你既然觉得我讨厌这些，那上一场游戏还当着我的面顶风作案？”
唐棠紧张道：“我没有，我不是，阿爸你听我狡辩！”
林淮之打断她：“宝贝儿，我想说你误会了，我从没说过讨厌，况且要是真的讨厌，审判庭早就颁布法令取消这道操作。所以结算的时候，如果这个叫李萌还剩点儿分，你记得给我扣光。”
小魔头差点被呛道：“……这不好吧。”
“全扣光，”林长官垂眸，面无表情道，“算我的。”
唐棠想，如果不照做的话，她的下场可能和林先生手中的玻璃杯一样，被“一个不小心”捏碎成渣渣也说不一定。
她抬头找了找谢令。
偏偏罪魁祸首一点自觉都没有，这边都快火烧眉毛了，他还敢去找“柴”，恨不得火再烧的更旺些。
*
谢令在李萌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李萌惊讶道：“谢老师竟然没找酒保先生聊天，反倒跑来我这儿，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谢警官淡淡道：“你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很像一个人。”
李萌不解：“像谁？”
“我男朋友。”说起陆淼，谢令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虽然知道谢令是同性恋，但李萌不知道他也有关于圣域的记忆。她以为谢令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的高中教师，故而追问了一句：“谁是你的男朋友？”
谢令没想瞒她：“陆淼。”
“……谢老师，”李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才把你洗脑的这么彻底。”
她以为是谢令回到白天那次，陆淼做了什么，才导致他有这种错觉。
谢令嗤笑一声：“我和他认识两年了，像伊甸园这样的游戏，玩过不下数十场。我不是什么老师，就像我知道你也不是学生。还记得吗，我问过你是不是当过雇佣兵。”
李萌恍惚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但当时她心思不在上面，所以并未察觉哪里不对：“原来如此，我早该猜到的，你这么信任他，绝不是因为临时起意。”
说完这句，她又喃喃自语地往下继续道：“可是谢老师，你知道么，本来坐在‘老师’这个位置上的玩家不是你……如果他在，我不会输的……我也曾有让我全心全意信任的伙伴。”
谢令愣了愣。
“我不知道这个游戏为什么还会被重新启动，”李萌道，“不过你既然和陆淼认识，想必是为他而来的吧。那你一定知道，这个游戏曾经有一个致命的程序BUG，一度导致游戏卡死。所以当时我们下午的七位玩家并未通过结算，就直接被踢出了游戏。我一度认为，这个游戏就这样了，不会再次启动，没想到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可能实现。”
谢令惊讶道：“你还保留了游戏的记忆？”
李萌点头：“虽然游戏里的记忆干扰器，的确一定程度干扰了我自身的记忆，不过那只是暂时的，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不可能，”谢令驳斥道，“你既然是玩家，怎么可能会有之前的游戏记忆？X-Virus投放后，隶属玩家所有的游戏记录都被格式化了。这场游戏在格式化之前出现的，照理说你不会保留任何关于游戏的记忆。”
“可我确实记得，比如我记得游戏第96次循环的时候，杜航终于答对了十二道题，获得了附加题答题机会，进入了白天。”
李萌淡笑道：“我想，这可能因为，我现在的身份不完全是游戏玩家的缘故。并且圣域出事那天，我既不在游戏区，也不在休息区，我当时在耶路撒冷。”
谢令愣了愣：“耶路撒冷非游戏内部人员不可进入，你的意思是游戏玩家的身份，是可以与游戏工作人员的身份进行转换的？”
“我有我的保密条款，这个不能告诉你。”
李萌耸耸肩：“不过有一点我想通了，我本以为游戏绝不可能再次启动，不过现在它的确启动了。我想，这大概因为——谢老师，你来了，补上了第八位玩家的空位。”
谢令皱眉：“什么意思？”
李萌目光暗了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知道么，谢老师，本来扮演‘老师’角色的，其实应该是我的男朋友才对。就在我们从这场游戏离开后不久，他死在了另一场游戏中。所以你才能顶替他的位置进入游戏啊——”
“……”能言善辩的谢先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萌叹了口气：“其实我对这场游戏的输赢并没有执念，毕竟我现在的身份也不算是玩家。能重新玩一遍这个游戏，我就很满足了。毕竟一开始，我也只是想重温一遍与杨哥的点点滴滴。“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谢令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谢老师，我还是要谢谢你。既然陆淼是你的男朋友，那么劝你一句，趁着他还活着，好好珍惜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