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在秘传的自述之中是一个对人性充满希望的学者,后来他又怎么堕落了。
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探索到道路的尽头吗?
但凡随便拉一个对神秘侧毫无了解的人,他也应该知道这条道路的背后可能是死路。每一个长生者的背后还会出现无数牺牲品,最后所有长生者都是狠角色。
他们之中没有小白花的存在。
哪怕有人原本是为了美好的事物而去追寻长生,而他们的下场最终也是事与愿违。
他们成为长生者之后大都随心所欲的,顶多只是「我认为这样很好,所以强塞给你」的混乱善良。他们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理想主义者眼中的守序善良救世主。
这样的人是注定无法成为长生者,他大概只会成为白送给敌人的资粮。
因为对苍生抱有大功德而成为圣人,因为多年求知悟道而一朝得道成仙,这样听起来更加像是童话故事。因为更多的是师生相残,老师利用学生,而学生反抗老师。
所以我忍不住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俱乐部这种属于求知者立场的利益结合体,俱乐部内部各种学说派系林立,属于彼此的眼中都觉得对方是异教徒。
金主的资金和学术资源分不均的情况,师生之间仍会因为利益问题而拼得你死我活。
所以才有飞蛾当年叛出离开,偷走「我」的实验物品,昔日学生竟然会刺杀我的情况。我没想到当年的师生再次相见时,竟然还能有那么和谐友爱地聊天的叙旧场面。
是因为教授在别人眼中最大的身份,终究仍是一位老师吗?
就像一个学者的权力曾经走到顶点,门生遍佈天下,甚至自成一派的势力。但是等到他这个学者退休之后,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对方是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
「......」
等到我重新坐在黑色桥车厢的软座上时,我才忽然在心裡对着黑泥感慨道:
「总觉得我有些像电影裡那种因为被别人误认跟大人物是同一个人,于是我走在路上就忽然强行被别人拉上车裡。然后我意外之中误打误撞被上流社会所接待的穷人。」
「但神奇的是,我似乎没有任何不适应,而且我在应对他们上仍然游刃有馀。」
「如果加上我因为意外而认识千金小姐,又或者跟原主互换身份,对方也被我那边的关係网认回去生活,那么就是最经典的荷里活喜剧片。」
黑泥完全不懂风情地吐槽道:
【我不太理解您的感慨,因为您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如果真的要比喻的话,顶多只是您在失忆之后待在市井之中待一会,再被他们重新找回来恢復身份的爽文情节。】
【而且您其实跟他很相似,毕竟他只是一个剧本角色,而您才是他的扮演者。】
教授的身份是一个学者,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我觉得自己倒是跟他不太相似。毕竟我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人,除非教授他也是白手起家,年轻时闯出事业之后才养尊处优。
「我顶多就是甚么乱七八糟的技能也会一些的临时演员。」
「无论是甚么范围的技能,我也是略懂一二。」我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指尖宇宙道:「毕竟穷孩子早当家,你永远无法想像一个孤儿究竟可以无师自通出甚么技能。」
【亲爱的,您对过去的记忆似乎一直都有问题?】
「当时我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时,因为在国外遇到意外而被抢救了很久。虽然我在上大学之前的记忆变得很模煳,但是我记得自己以前好像想过好多赚钱和省钱方法。」
「因为我有属于自己的很多本帐本,还懂得怎样藏钱。」
「我从小学一直记到大学,它记下了每一笔被我节省下的支出和收入进帐。换言之,我从小学开始就就懂得赚钱了,是一个天生的会计和赚钱机器。」
「我小时候就偷偷带着小伙伴跑出去做地摊小生意和卖小食,再做些跑腿的兼职。」
「我懂得自己剪头发、自己做饭、缝补东西,懂得修理电器和做木工,等到我上中学之后就跑去做家教,去租书店裡蹭小说看。我可能觉得自己是一个白手起家的生意天才,白天去晨跑,早上去图书馆读书拿奖学金。」
「结果自从上了大学拿到资助和奖学金之后,我就堕落了很多,连帐本也不记了。」
「我对钱的执念也没有那么强了,而且毕竟我丢失了我上大学之前的很多记忆。我曾经试过回去找那间孤儿院,结果它早就已经解散了,连原本的孤儿也转送到各地。」
「我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就是在这种社交环境下被培养出来了。」
「有时候我看到自己以前的帐本和笔记,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哪一步。怎么我忽然就泯然于众人之中,我不是应该白手起家当CEO吗?」
等等,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我记得自己上大学的一些细节,我却不记得自己读高中在哪裡,同学叫甚么。
只要涉及到我上大学之前具体的人际关係,我就彷彿忽然失忆了一样,就像我在别人眼中被抹消了所有存在感,而我的记忆亦不存在跟其他人之间的关係。
就连我的联络簿也因为我丢失了手机和记忆,所有人际关係也同样全部被一键清空。
而且从来没有来自过去的人联络过我。我醒过来之后只有大使馆的人通知我在国外意外,我出了医院之后就一个人拿着录取通知书,就直接晕头转向地坐火车去上大学。
那么高中之前的我是真正存在吗?
学弟是我目前唯一遇到的熟人,但连对方也是在大学时期才认识我。而且老实说,其实我也不记得他叫甚么,只懂得叫他学弟,每天三餐也叫学弟。
而我的脑海除了他之外,没有再出现另一个熟人,就像我看到他后才碰巧记起来。
我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难道我在门裡遭遇到甚么意外,导致我曾经在现世的存在痕迹一夜之间消失大半。
因为我曾经是【门】的接触者甚至是幸存者。无论是我还是我身边的人都曾经被有关部门修改过记忆,导致我在人际方面的记忆严重缺失,连自己也曾经被监视起来。
而我不记得别人,别人也同样不记得我曾经存在过,所以我开局才出现在实验室。
又或者我才是在大学时期才出现的角色卡,我对于本体是一个新生的人格,所有童年细节都只是我的背景设定。但是我在大学之前的人际关係一片空白,自然没有记忆。
人是一种会本能回避复杂思考的生物。
因为一但他们开始对「我」的存在出现了怀疑,接下来就是一个经典哲学式三问的无底洞,他们会开始陷入逻辑死机的状态。
我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反正我迟早也会搞明白的,我躺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去医院吧,我要去见修。」
【您有新的剧本身份请注意查收,目前被教授角色卡复盖,请尽快解除角色卡。】
因为我给自己定下最主要的任务都完成了。现在我只是剩下收尾的步骤,包括派人过去调查下水道,以及去安排一下修的后续。
接下来我就要尽快远离这座危险城市了,说不定我还会被别人蹲门口呢。
「再坚持一下,等我看完修的情况之后就会查收了。」
我走在被俱乐部在幕后注资的私立医院裡,属于夜晚的医院走廊都是一片灯火通明。
这间私立医院从世界各地的大医院挖角来自不同专科的名医,他们用最顶级的医疗器材,专门提供给有钱人服务,光是这裡的住院费就已经是天价。
它是主要提供给俱乐部成员和金主的福利服务之一。
在世界各地有不少已经被俱乐部注资的医院,有些是比较平民的,有些是比较昂贵。比如说当初我跟学弟见面的那间医院,它的背后原来同样是有俱乐部所把持的股份。
这是我从教授的记忆宫殿之中所得到的情报。
这些医院在遇到某些情况时可以保密,可以协助掩护俱乐部想要处理的东西。比如说求知者身上的奇怪伤口,又或者那些死状异常的尸体,让它们不会作为罪证落入猎人的手上。
比如说修他就是被送到这间医院,毕竟他身上被接近上百只眼睛所活生生撕裂出来的伤口,真的很难向警察解释他是被甚么东西所伤到。
由此可以看得出这个俱乐部的能量庞大,绝对是影视作品中的幕后大BOSS组织。
「你应该可以让我混进那个实验组织吧?。」
【也许吧,但这至少是下一个角色的事,而您今天不能离开剧本范围。】
「今天是关键?」
【剧本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可能它最后相安无事甚么都没有发生,可能小镇上的事件会再次失控重现在人口密集的海湾城,可能其实已经发生了,但你甚么也不知道。】
【那么亲爱的,您要赌未知的运气吗?反正可能是几天后,亦可能就是今天。】
「难道你当kp还能用掷骰子,去影响现实的走向吗?」
在半开玩笑的我忽然想到甚么般停下来,因为我今天真正扮演的身份其实不是教授而是赌徒,我从一开始就是「赌徒」。
「还是说黑泥你用来进行剧本判定的骰子,其实就是他们口中那种规则物品?」
【我更加愿意称呼为骰子女神所判下的命运,赌徒的至爱,观众期待已久的环节。】
「我的骰运一向很奇怪,我现在不想赌运气。」
我按照直觉找到修所在的地方,毕竟他身上曾经有我留下的秘传气息。
我站在独立病床前低头看着昏迷不醒又毫无还手之力的修。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想教授他当时想要一个新身体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已经不可能再弄新的身份卡出来。
连黑泥现在也只能给我伪造剧本身份,而不是制造一具新的身体和有来历的身世。
虽然我仍然可以再次在剧本中扮演以前的角色,只是它们无法再作为我的分/身去独立使用,除非我冒险重新回到当初九死一生的【未知】寻找散落遗失的剧本规则。
角色卡是玩家在剧本中的投影,我无法再透过「扮演」去得到属于自己的新角色卡。
但黑泥是有感染其他人的能力,它自己当初一开始都是打算直接夺取脑控我的身体。换言之,虽然我不能自己车卡,但也许我可以抢......暂时借用别人的角色卡,比如说在操控原本属于场上的剧情NPC。
我经历了只有十秒的心理挣扎就放弃了。
虽然受到降智打击的修看起来十分适合去探索遗迹,虽然邪//教徒用起来真的一些也不会令人心疼,虽然我已经窥伺到他在未来晋升的过程仍摆脱不了那个寄生者......
如果我能一石二鸟同时干掉两个潜在敌人,那么不是更好吗?
但我不是那种会利用学生的人间之屑,而且我这个人其实也不是甚么魔鬼。
我又想起教授所留下的话。
「我需要一个新身体,哪怕他只不过是一个傻子也好,只要他能代我去触碰承受它......」而且他也说过除了新的身份之外,只要他的继承人能到达遗迹也可以。
这个令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在继承人晋升的那一刻,对方就直接被教授夺舍吗?
简直就像小说裡才会出现的反转情节,而且还是别人主动所做的嫁衣。
所以他才愿意在「遗嘱」上交待这个晋升方法,明明他知道它这个遗迹对本体有用,而且他也用了不少心力去研究怎样安全地挖掘出秘密。
但是飞蛾肯定是有疑虑的,所以才会在其他地方做测试,导成两次的小镇自杀事件。
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教授所预想的方法看上去已失败,连利用高阶杯教徒的心脏也无法阻止由遗迹所带来的疯狂,但是飞蛾为甚么反而认为时机成熟了。
「修,你好好休息。」
我放弃了这种诱人的想法,我可是好老师,不能在学生昏迷时趁虚而入。而且对方刚刚才暂时性脱离了一个高阶者的寄生,估计修他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如果你醒过来的话,你就过来找我吧。」
既然对方曾经被我的死对头之一标记过,我留着用来钓鱼不好吗? 如果对方日后能恢復他身为邪//教徒的记忆和智商就更好,这样我在下手时就绝对毫不犹豫。
毕竟杯教徒的晋级......是需要汲取人的血肉。
吃人肉,已经是兽性。而且我无法相信他一但吃过一次之后,就以后也不会再吃。
也许我愿意所救的那个人,就只有那个失忆之后叫我做教授的修,而不是一个陌生邪恶的杯教徒或者实习医生。虽然修已经失忆又失智,但我又一直顾忌着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