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更加想要找一个空隙时间在私下阅读,但是亲卫队队长似乎在等待我立即看信件。
毕竟这是被对方快马加急地送过来的紧急密信,他必须确保我已经看到信件内容。在有对方亲自看着的情况,我只好先大略看一下信件内容。
嗯?老师已经成功了?
他传召我立即回去首都见他,还拜托领主派人亲自护送我安全地离开。
虽然对方目前是位于首都的第一主教,但是我的身份在这裡反而更尴尬。这个背景并没有令我的身份变得尊贵起来,反而令我明白他们这种隐约的排斥感和孤立行为是从哪裡来,为甚么原主像在避难般一直闭门不出?
倒不如说,我在这裡竟然还能好好地活着反而是一件奇事。
首都已经决定推行新教,但修道院大部分都是属于教皇的旧教势力,反对国王成为元首的声音屡屡出现。我那位作为新教代表人物的老师,在他们眼中甚至是属于异端,只是一朝得势的台上小丑,毕竟连国王都被逐出教会除名了。
因为西方一直讲究君权神授,如果连国王也被教皇除名了,已经不再是信徒的国王在他们眼中的合法性其实不高,他们更加认可扶持下一位未知的君主上位。
国王陛下正在跟国内这些效忠教皇的修道院势力之间进行对抗。
因为他还没有新的继承人,他还立下法案禁止所有外国王室和君主对王位有继承权。
毕竟这次涉及到国家正统延续问题,凡是不承认国王是最高权威的人,凡是宣传国王第二任的婚姻不合法的,死刑起步,他已经因此杀了不止一个枢机主教和法官了。
总之如果我回去首都那边会很危险,但如果我继续待在修道院这裡同样会很危险。
正如我在历史上所读过的一样,最终在几年之后,国王他会选择逐步解散全国的修道院,派遣使臣去统计和没收教会的土地财产。所以他们两边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老师在信上果然是选择把我召回首都,随之而来还有一封正式的调迁令。
这样的话才变得合理起来,虽然我当初以为老师是选择旧教的保守派,于是我直接烧掉了那封信。但是之前那封想把我骗去其他旧教国家的密信是从哪裡来?
我的身边有内鬼。
仔细一想,也许我不应该过于轻视普通人,这单案件除了主犯之外应该还有从犯。
既然对方拥有伪造文书的间谍能力,而且他就在我的身边,那么对方知道我的每天行程之后,可能冒用我的名义去写信约出那些女信徒。
西方历史上曾经有一个叫「钻石项链事件」的案例,有人冒充玛丽皇后身边的侍女,用假信去欺骗枢机主教不断去送钱送礼物,甚至让他用皇后名义买项链。后来珠宝商向玛丽皇后抱怨买钻石项链却不给钱之后,最后引起王室愤怒对枢机主教进行审判。
但是当最核心的信件一出现,国王本人看完落款就知道对方是假冒。最后所有人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单闹出乌龙的诈骗案。
我在思考了一会,既然我已经得到老师真正的信件,对方接下来会不会狗急跳墻?
虽然他平时很有在浑水摸鱼骗经费的嫌疑,但是枪匠的情报能力是属于顶尖水平,他很快就找到目击者。于是我们一行人又再次前往幽会地点进行搜索证物。
「就是这裡了,我老是看到她往密林之中钻进去,我也不知道她在找甚么。」
一个正在前面带路的老樵夫指着方向,穿着教士服的我冷静地道:「你确定你看到一个少女曾经匆匆往这边走,似乎在跟别人在林中幽会?而且她跟奥斯瓦尔德小姐的外表特征很相似?」
「是的,老爷......」
对方是本地的老村民,他干裂的薄唇裡正在叼着一根草。不过他佈满了粗糙厚茧的大手裡还在不住摩娑着几枚硬币,似乎是十分满意自豪。
「我老约翰的眼睛可毒辣了,绝对不会记错她所走的方向。」
「虽然她打扮得很低调,但她衣服上的这个料子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村民用得上,而且上面竟然是连一个补丁和线头也没有,它们必然是由镇上最好的裁缝所一手缝成。」
「我当时上山砍柴时,都已经偶尔邪门地见过她几次了!」
「她被布所包裹的脸上在跑动时曾经露出来,长得很贵气,根本不像在日晒下做农活的姑娘。而且她匆匆地往林中奔跑的样子就像在会情郎。」
「对于我们村子裡的人,她这个不就是长得跟林中仙女差不多嘛!」
「我们村子裡曾经有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只是好奇还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竟然选择跟踪那个少女进入林中。」
「结果等得太阳下山了,我们才看到他满脸痴傻又嘴裡流着涎液地坐在河边。」
「无论我们问他甚么也不应答,他竟然连人也疯了。他说他看到了一座漂亮大宅,他看到很漂亮的美人,他看到很多食物,他还想继续吃,很美味之类的。」
「但是我们这条村子的人已经代代住了至少上百年,林中又怎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于是我们这些熟悉神话传说和乡野怪谈的老人立即就知道,他这下子恐怕是遭殃了,他这个癔病是治不好了,他是因为偷窥而受到了林中仙女的戏弄和惩治。」
「果然没多久,他这个傻子趁着夜晚又往林中跑出去,结果他再也没有回过来了。」
亲卫队队长里斯特他闻言似乎回忆起甚么,若有所思地道:
「一个位于森林之中的漂亮大宅吗?」
于是我也趁机在打量这个正在出神的亲卫队队长,总觉得对方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虽然他这个天降神兵之前在修道院一出场的时候很神气,他在人前的态度甚至有些冷漠而不近人情......
但是我跟他相处得越久了,我就觉得这个亲卫队队长其实更加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因为长期缺失睡眠而平静冷漠的情绪,令我总觉得他这种感觉有些像学弟心死的社畜状态。我觉得他身上的人性、理智和记忆都正在不断流失,就像学弟他经常记不起我是谁。
这个亲卫队队长活尸化有些严重啊。
一行人正骑着马在林中穿行,随行的队伍之中有治安官、有其他教士、有德高望重的乡绅等人,他们就是负责见证此行调查结果的证人。
这些负责护送队伍的卫兵他们身上佩带着老式的火绳枪,时不时就有斥侯在前面探路。他们蹲下来在仔细地检查过有人在林中经过时留下的痕迹,他们带来的猎犬也在低头不停地嗅着味道进行搜索。
「可惜,最近森林中似乎下过一场大雨,它们冲刷了附近留下的痕迹。」
因为之前曾经下过大雨,虽然泥泞已经被阳光重新晒干了,但是地面不太稳固。泥土的受力处底下甚至已经松散,时不时就有队伍中的马匹因为失足而陷落到某个地方。
正在骑马的我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上方,大片树荫的缝隙之间正在洒落金色的阳光。
山上崎岖不平而且没有被填实的路,它很明显是无法通行马车的,所以骑马已经是最好的方式。我忍受着虫子的叮咬和黏附着衣物的汗水,还有被叶子刮过的痛痒感。
我感受到有甚么被触动了,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又再次出现闪灵画面。
一个少女痴迷地在山上奔跑,彷彿陷入对爱情的臆想之中,因为普林斯顿约她在这裡幽会。「普林斯顿!普林斯顿!」
我皱着眉头,这次不像是我主动预知未来危险,那么难道是幽灵托梦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细看,亲卫队队长就轻踢他身下的骏马单独从队伍之中走出来,他手持着缰绳直接让马匹并排走在我的身边。「怎么了,教士......你不习惯骑马吗?」
亲卫队队长他敏锐地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太好,于是我也用手按住额头有些虚弱地道:
「不,没甚么......我刚才只是好像看到幻觉。」
「有人在林中呼喊着我的名字,还有少女在山上奔跑的背影。」
因为我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处理神秘侧的经验,但是他没有对我的话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递出了他的皮革水袋。「需要喝些水吗? 」
「好的,谢谢。」
我们借着传递水袋的过程之中,直接用眼神交换了暗号。
我们一行人沉默地继续骑马前行,但是前面树海的光线越来越昏暗,上方的树荫开始有一种遮天蔽地的气势,甚至已经令人怀疑前面究竟还有没有路。
昏暗寂静的树海深处莫名令我想起《桃花源记》,前行数十步,前面豁然开朗。
「这裡是......」
所有人都瞬间脸色大变,因为森林的尽头竟然真的存在一个类似洋馆别墅的大宅。
而且不是最简单那种只有几层的乡村别墅,它是包括了主建筑物和别馆,左右两边都是建筑物,它甚至已经可以称为一座被建在悬崖旁边的豪宅庄园!
没有人知道它已经存在了多久。
「所有人提高警戒,对方的身份来历不明,而且其心可诛。」
亲卫队队长似乎太过没有惊讶,他只是低头看着他手上被测绘的森林地图,淡淡地道:「地图上根本没有这个地方,证明对方没有向领主大人和地方官员申报,甚至乎连他平时的生活物资来源也很可疑。」
「一个人想要在森林深处兴建一座庄园,这种行为本身就要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
「对方的身份恐怕非富即贵。」
「同时他又要在动工的时候保密,不让任何人发现这裡,就意味着对方必须要杀掉那些曾经帮助他兴建庄园的工匠,还有所有曾经误闯靠近附近的路人和村民。」
「他想要在这裡隐藏了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光是远远地看到那个庄园,我就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气氛,甚至嗅到它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林中的虫鸟俱寂,连阳光也无法驱散这种令人感受到阴暗死寂的压抑感。
就像上次我在林中看到,在月光下的虫蚁竟然特意绕开特殊尸骸一样。
它们在害怕甚么?
庄园内的藤蔓在缠绕着这个看起来破败阴暗的庞大建筑物,发霉的青苔绿藓在攀附着边角位置。它曾经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外面的墻壁出现黑色污痕,地上甚至已经堆积了灰白色的灰烬。
那个少女最后竟然是进入这裡吗?
虽然这裡曾经有被焚烧过的痕迹,但是这座邪异的庄园竟然还仍然好好地屹立在这裡甚至完整无缺。彷彿哪怕用大火也烧不塌这裡,它就像一个徘徊不散的噩梦。
明明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庄园,我却总觉得它有些熟悉。
我又想起当初我刚刚进入门内时的那个引路人,对方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怪物美少年。没想到我之前进入那个诡异洋馆的梦境,它竟然有一天会重现在现实之中。
这裡才是门中的世界,那个梦中人会不会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里斯特队长,我认为应该先去求援。」我忽然开口道:「身体或者心脏不好的人建议先离开。而且不能所有人都同时进去,必须分出一批人回去通风报信,告诉他们真相和请求上级支援。」
「你说得有道理,普林斯顿阁下。」
亲卫队队长同样抬起头来打量着这间庞大压抑的庄园,他忽然开口道:「领主大人有义务保护子民的安全。威廉,你回去找镇上的驻城士兵和治安官过来协助我们调查。」
「诸位,接下来我们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战斗力不足的人建议先随威廉回去。」
「喳——」
在目送传令兵拿着书信翻身上马并且骑马带人离开之后,亲卫队队长他才大手一挥,转身命令道:「留下一队在外面原地驻守紥营和巡逻警戒,其他人都随我进去。」
我再回头打量着选择留下来的人,嫌疑人的范围又再次收窄了。
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我所玩过的恐怖游戏也不知道多少了,我的经验已经高得不知哪裡去了。只要我一进入洋馆就绝对出不了来,我只得在那裡绝望地跟怪物火拼和贴身肉搏,只有傻子才会进去啊!
「拿下他!」
我忽然伸手指着神职人员发难道,亲卫队队长也同样挥手跟着重复道:「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