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神父?」
我看着我从副本一开始见到的神职人员,他被亲卫队的几个人所擒服半跪在地上。
「这个不是显而易见吗? 」
「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我们进去庄园的心已经昭然若揭了,所以你刚才选择留下来,因为你想要亲自看着我们究竟怎样死亡。」
「你一步步地引导我过来调查这个庄园,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吗?」
看到他仍然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我低头缓缓地打量着他演技过人的表情,才终于平静地开口道:「还没有想明白吗? 间谍先生。」
「你之前十分肯定她是被堕胎了,而我才想到要透过婴儿尸体调查孩子的生父。」
「但是在我调查的期间,我发现奥斯瓦尔德家族的封口令很严,他们对外宣佈小姐是淋雨受寒而死,而你又是从何得知堕胎的事甚至随口一说呢?」
「当我让你去调查时,你在那一晚就通知我,那个关键证人竟然自动找上门。」
「也许你只是从你的线人之中偶然得知,又或者你只是出于对他们大家族的阴私熟悉而有所猜测。但是我开始猜测你十分熟悉那个家族。」
「甚至乎,你本来就是他们奥斯瓦尔德家族的其中一员。」
「我从女僕对你的态度察觉到问题,但是身边正好人手短缺的我也不好问出来。」
「直到领主大人的亲卫队队长忽然告诉我,他手上亲自所送过来才是坎特伯雷大主教的亲笔信。老师在召唤我尽快回到首都,并且派人带着调迁令亲自护送我过去。」
「于是我终于想起我手上之前所收到的虚假密信。」
「它的内容跟真正的信件完全相反,信件上以我老师的名义让我立即逃离这个国家,并且带着推荐信前往旧教国家寻求庇护。」
「对方有意引导我这个教士匆匆地从这裡逃亡,令我在阴错阳差之下无法收到老师真正的信件,因为他知道领主的亲卫队很快就会到来。」
「这次的问题更加严重了,因为我不会信任由陌生人拿过来的老师密信。」
「那个人不但拥有伪造书信和字迹的能力,而且他一定经常出现在我的身边。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窃取原本我应该拿到的真信,然后再伪造出老师的字迹和印章。」
「最后他才互相掉换,把虚假的密信送到我的手上。」
「我也想起竟然有数量如此多的女性,她们一直深深地相信是我本人正在跟她们进行幽会。也许其实那个採花贼一直在冒用我的名义,跟她们进行邀约和书信交流。」
「对方必然是我身边最近的几人之一,他十分熟悉我每天的行程和日常细节。」
「如此一来,我的范围可以大幅收窄至几人之内。因为我一直闭门不出,我亦不喜欢跟别人交流,所以经常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完全是屈指可数。」
「在我刚刚才烧完那封假信的时候,你正好过来通知有我注意的人已经到访。」
「所以当我选择离开去忏悔室之后,你其实就已经看到我留在办公室的信件灰烬。当我从信徒的告解之中得知有另一位普林斯顿存在时,你就已经在忏悔室外面等着观察我对这件事的反应。」
「我当时告诉你,我不但知道有人在假冒我的身份,而且我希望对此进行调查。」
「还有我向你表明我绝对支持新教的狂信徒立场,所以你知道只是单凭那封假信是说服不了我。结果在当天的下午,外面出现一场针对我污辱大量女信徒的公开指控。」
「我甚至一度要因此被诬陷受刑。」
「最大的疑点就是,奥斯瓦尔德小姐只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贵族少女......」
「为甚么她会忽然一个人被引到荒郊野外的庄园? 自然是因为有人假借普林斯顿的名义用信件约她出来,对方甚至暗中协助她从家裡逃出来。」
「与浪漫爱情和私奔幽会无关,这只是一场针对我的无耻阴谋!」
「既然她如此轻信对方所带来的信件,那么对方的身份必然是出现在普林斯顿身边的人。同时他也是可以合理地出现在她家裡的人物,她才会愿意放胆一搏逃离家中。」
「而那个人就是你,因为你就是她的亲堂兄,所以她才对你毫无防备之心!」
「就是你这个畜生把她带到林中庄园,把她当成你的仪式祭品,让她被怪物借胎生子。你竟然还用我的名义写情书,去写一堆狗屁不通的情话去欺骗一个无知少女。」
「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我凝视着他原本惊恐迷茫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神职人员有些诧异,甚至忍不住拍了拍手地道:「真不愧是第一主教的侄子兼学生,脑子果然是好用。首都那边的人都是怪物吗?你究竟是怎样一路抽丝剥茧地看得出来的?」
「看起来是我一直小看你,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有些死脑筋又自恃清白的傻子教士。」
他的脸皮和血肉好像融化掉的蜡液一样在沸腾不止,他的语气似乎很有自信又活泼轻快,彷彿自己随时都能逃掉。「啊,真浪费,明明我只差一些就成功了......」
「我原本还不想杀掉你,打算留你这个教士一命的,但谁让你选择烧掉那封信件。」
「明明等到你逃到其他国家之后,我就会好好冒用你的身份回到首都上位。但既然你选择留下来支持国王陛下,那么我只好借用众人之力让你身败名裂甚至被烧死。」
「我真正不明白的是......」
我忍不住有些疑惑地望着他道:「既然你已经想要把我烧死,为甚么又要把婴儿尸体交给我调查? 还有你身上的古怪力量是从哪裡得回来的?」
他的眼睛似乎带上了妒嫉、恐惧又或者说不清的复杂眼神。
「若不是那个人想要见你一面的话......我甚至不会多此一举引导你带人过来调查。他向我承诺过只要你死掉在那个庄园裡的话,我就会取代你的身份重新走出来。」
我有些诧异,对方想要冒充我回到首都那边,甚至透过我老师的关系进入权力中心。
「我听到之后跪下来亲吻他的脚,向他献出了最大的忠诚。」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兴奋,反而只感受到完全控制不了的妒嫉。你这个表情看上去很不在乎,毕竟像神父你那么耀眼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吧?」
「明明他所选中的人是我,但为甚么连对方真正想要的目标其实也是你?」
「明明我已经拥有超凡能力,为甚么我还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用你的面孔去扮演?」
「只可惜我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想法。无论是你还是那些庸俗的女人,不就是因此才看轻了我的危险性吗?」
「但是......我根本不想只是当一个安静听话的棋子和替身!」
「自从我从那个神秘的庄园裡得到杯的恩典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为甚么我不能是你,到时候坎特伯雷大主教的亲侄子就是我,得到所有女性//爱慕的人就是我......」
「甚至乎,只有我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因为我才拥有通往着神秘和永生的锁匙!」
「反正她们所爱的只是神父你的完美外表。」
「当我在扮演着你对她们说情话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反而更加喜欢我所扮演的你——她们甚至认为我比你本人更加有魅力!」
「所以明明只要有一副好皮囊,我就可以变得比你本人更加耀眼!」
「我也曾经试过用另一个身份和俊美面貌出现,一点点地摆脱来自你的影响力。但是为甚么她们的眼睛仍只会追随着你的身影,为甚么她们就像陷入梦魇的狂信徒一样虔诚地唸诵你的名字,为甚么她们只愿意为你而发狂,只愿意为你而献身?」
「那些女人对于你的疯狂真的令人搞不懂! 你的端丽容颜本身就像一种最大的诅咒!」
「普林斯顿教士,我甚至怀疑过你才是真正的怪物,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掉落在深渊底下的普通人,因为她们对你的恋慕是超出自然常理的朝拜,甚至远超对主的渴求!」
他用双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
「每次看到你忽然望过来对我笑,我也会感受到恨不得把你的脸砸得稀烂的恐惧。」
「在那个必死的情况之下,你竟然还活下来了,你甚至说服了他们听从你的话。你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鬼从地狱回来人间,我越是模彷你就越觉得自己反而要崩溃。」
「她们不正常,你们不正常,所有人都不正常,最后反而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的!」
我闻言完全不为所动。
「你实在没必要说得那么委屈又慷慨激昂......你这个畜生一些也不弱小可怜。」
「毕竟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这个採花贼去扮演和诬陷我。你这样说就像一个小偷半夜闯入别人家作恶之后被狗咬到,还反过来要求主人赔偿汤药费一样无耻又厚脸皮。」
「还有就是......」我皱着眉头盯着这个凶手,最后才开口纠正道:
「爱不是沉溺,不是玩弄,不是施捨,它不是轻挑的邀请和敷衍了事。爱是克制,是容忍,是宽裕,它是郑重的誓言和责任感。」
「你作为对手而言,真的令人无话可说。」
「差不多得了,普林斯顿教士。」他竭斯底里地用手指着那个庄园的方向道:「虽然高高在上的你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但是你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个庄园并不是只要你选择不进去就行了,它是会吞噬一切活物的洞窟。」
「来吧,他正在等待你。」
他说完之后整个人融化成一滩血水肉泥,似乎想要扑到其中一个人的脸上突围而出。然而其他卫兵却直接朝着它的方向在开枪,虽然他们填充弹药的速度比较令人焦急。
「啊啊啊——」
一个卫兵在捂住脸惨叫起来,但是下一秒所有子弹终于把他连人带怪物打成了蜂窝。原本寄生在对方脸上的一团血肉蠕动了片刻,直接把尸体吸成一张薄薄的人皮。
「别慌,立即把圣水拿出来......」
好了,我终于确认他们亲卫队确实有处理神秘侧的经验。
因为他们没有因此对它害怕,反而开始拿出一小瓶像发光溶液的神秘材料往它上面倒。原本正在吸血的东西,它在受到这种奇异液体的腐蚀后竟然渐渐渗出了光源。
我忍不住望向了它,你管这个叫圣水? 它明明就是灯途径相关的原料啊!
「不论你口中所说的他是谁......」
我用平静的眼神凝视着那滩渐渐被光所汽化的血肉道:「我也是不会进去门内的。既然他要见我,那么就让他直接走出来见我。」
「他背后的人就麻烦你查清楚了。」
我看也不看它一眼就冷淡地道:「既然已经查清楚我的清白,甚至找到了凶手,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亲卫队队长里斯特也同样见怪不怪地道:
「当然,普林斯顿阁下,我会仔细调查这件事。这座庄园不是他一个人能兴建的,大主教的密信和信物也不是他能窃取的,他背后必要是有人指使或者安排。」
我的心裡却感受不到任何安心感。
似乎只要我从一开始就远离那个不祥的庄园就可以,但是门世界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就像在恐怖游戏之中,主角可以在一开始选择不接受奇怪的邀请函,不进入气氛诡异的洋馆,不参与可疑的神秘聚会,不加入古怪的组织......一直故意苟到老死为止。
但是最后主角反而会因此死得更惨,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此生与神秘无缘的普通人。
就像冥冥之中所注定的一样,他终有一天要进去迎接属于他的命运。
而且对方弄了那么多针对我的阴谋究竟想干甚么? 那个傢伙的话令我感到在意,普林斯顿才是真正的怪物,他的容颜是受到诅咒的,受到女性的疯狂迷恋乃至虔诚信仰。
简直就像......我才是真正的杯之长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