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白客舟诧异完卷宗里的“站在树上唱歌的女鬼”到底用的是什么姿势,下一份卷宗就是“脖子吊在树上的女鬼”、“倒挂在树上唱歌的女鬼”、“坐在树下的女鬼”……
白客舟:“……”
有没有在树上仰卧起坐的女鬼?
白客舟:“啧。”
黑瞳:“你有什么发现?”
“有。”白客舟一本正经,“这个女鬼的核心肌肉力量很强,能在树枝上做什么多高难度动作,要是我爬上去就直接累趴下了。”
黑瞳:……说人话!”
白客舟:“……做梦的基本都是中学大学的男学生是吧?我给你讲,男学生梦到女鬼,那就是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白客舟大大咧咧道:“就……青春期萌动呗,平时不敢和女同学说话,梦里梦到被女鬼狂追,男生都这样,没啥特别的。”
黑瞳:“……我怎么刚刚心里会对你有了一丝的期待,觉得你这张嘴能吐出半句人话呢?”
白客舟有点委屈:“我是认真的,反正只是做梦不是吗?这女鬼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啊。”
“那你给我好好掰扯拜扯,这些男学生怎么做梦梦到的都是唱歌的女鬼呢?难道这不是一种特别现象,应该引起重视吗?”
“嗨……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白客舟一副“你懂的”的语气开口道,“青春期男生做梦梦见女鬼,那肯定不是跳舞就是唱歌,难道要梦到女鬼打军体拳?”
黑瞳对白客舟感到很无语。
原本这个卷宗在捉妖盟测评部门被评级为“玄”级的任务,本来不应该交给白客舟处理,因他前日在天级妖怪“雨犬红线杀人”事件中表现优异,黑瞳才特地申请把这个玄级的任务交给他。
换句话说,这就是组织给予的考验。
黑瞳也审查了好几遍这个任务的详情,男学生们纷纷梦到女鬼,但女鬼确实也没有对男学生们做过什么,只是在唱歌。因此黑瞳认为,这次的案件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这才交给白客舟来做。
黑瞳自认自己仁至义尽,上对得起白家大哥,下也对得起这个兄弟了。
黑瞳语重心长道:“这次任务不危险,所以才放手让你独立去做,调查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让你在同事们面前露个脸,做出点成绩,这样以后也好和同事们相处。”
白客舟冷笑:“我看他们更希望我当个透明人。”
黑瞳:“你就不能为你哥考虑一下?”
白客舟不吭声了。
“行了,就这样吧。”黑瞳挥挥手,“这件事交给你负责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回学校去吧。”
白客舟耸耸肩。
男学生梦到唱歌的女鬼,这有什么好调查的,那他前几天还梦见江流这个女妖了呢?
这不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
“来,我们先来第一个八拍。广阔的原野上~开满了鲜花~一起唱,一!二!”
随着蔺琳琳起头,几个女生围成一圈开始唱起来。
最终,蔺琳琳只是发动了一些同班女生愿意参加合唱,其实这些女生也不一定愿意唱歌,只不过是蔺琳琳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没好意思拒绝。
这就好像在公交车上,起身让座的永远是年轻女性,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没人敢指责。
女性么,普遍道德感高,脸皮薄,不懂拒绝。
这一点白客舟真是说对了。
江流依在门背后,看着蔺琳琳她们训练,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世界,观察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学校就是一个微小的缩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在社会上的一切事件都可以在校园里找到对应的事例。
她记得白家小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在这里分数是她们存活的证明。
她现在渐渐可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蔺琳琳她们排练了一段时间,几个人的调子都拐到南天门,她们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轻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最后一句是‘哆—来—咪—西——’,你们应该降一个调唱。”
说话的人是萧寒。
“萧寒,你还没回家吗?”女生们关切地问。
萧寒摇摇头:“我在补作业,刚好听到你们唱歌。”
“那你帮我们捋捋谱子吧!”
“好。”
这一弄就到了快九点,永宁进入秋季后天黑得很早,蔺琳琳看了看周围天色,说道:“大家准备回吧,这也太晚了,不要影响做作业,明天还得起早呢。”
萧寒也点点头,他默默陪着女生练歌练到了这个点,也是时候得出发了。
刚离开学校门口,萧寒就遇到同班的男生们从宿舍楼到教学楼准备自习。
一见是他,几个男生立刻吹起口哨:“这不是小玫瑰吗?今天娘炮了吗?”
“身上还有香味,用的什么香水啊,你知不知道你最喜欢那个武打明星今天接受采访说他平时最讨厌娘炮男了。”
“你知道他怎么定义娘炮男吗?干干净净、身上有香味就是娘炮,哇,你全中啊!你最喜欢的明星最讨厌你这种人,小玫瑰也太可怜了吧?”
高齐更是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把萧寒堵在墙上:“你怎么这么矮啊?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娘们吗?”
“娘们怎么了……”萧寒瞪大眼睛,大声说,“你们没有妈妈吗?凭什么用‘娘’这个字骂人?”
高齐一下子被激怒:“你说谁没有妈妈?我看你才没有妈妈!”
高齐飞起一脚就要往萧寒的心口踹,只是还没踢到,突然一阵强劲的风吹来,他一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几个男生一愣,正要上前,就见风沙袭来,男生们瞬间置身黄色风沙中,等好不容易睁开眼,萧寒已经不见踪影了。
“啊呸呸……怎么沙尘暴这个月就来了?”
“问题就是……现在哪有沙尘暴啊。”几个男生环顾四周,天气晴朗,仿佛刚刚只是在他们咫尺之地骤然席卷了一场沙尘暴似的。
这场由官媒发起的“阳刚风气”运动席卷了整个娱乐圈,以至于男明星不仅要展示起自己的“阳刚风气”,连女明星也纷纷自称起“爷”、“哥”、“公子”,不停给自己添上女汉子的标签,连一个以瘦弱身材出名的女明星在综艺上因为搬不动道具而立刻向观众道歉“对不起,我太娘了”。
说也好笑,自古以来,爷、哥、先生、汉子都是含有褒义的词语,人人都觉得“当爸爸”是一种占便宜,而娘、小姐就全成了贬义词语,连人人都说的“国骂”也是由“妈”和“娘”组成的。
男明星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把自己练成肌肉教练,没有腹肌的男明星不敢赤/裸出镜,非要穿上“肌肉衣”伪造个腹肌出来,生怕被人说“娘炮”、“阴柔”,穷尽方式地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对于此,在综艺上白客舟坦诚:“不好意思搬不动,平常不太锻炼。”
记者:“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很娘?”
“是啊。”白客舟冷冷一笑,轻松答道。
记者还是第一次见到敢“逆风”贴标签的男明星,立刻镜头对准白客舟,腹中已经草拟了十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准备发布。
白客舟歪头一笑:“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像妈妈。我妈妈性情温和,永远干干净净,身上还有香味,待人彬彬有礼,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存在。如果我能有一点像我娘,有她一半美好的品质,那就是我祖上积德了。”
“怎么了?我就得爹味十足,不能像我妈妈?”
白客舟眯着眼睛,神情看似礼貌,不过在记者眼里,这和“彬彬有礼”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记者只得打了个几个哈哈,夹着尾巴跑了。
除了娱乐圈,网络也掀起一片以阴柔为耻的舆论狂潮,高齐立刻在自己常去的猫扑论坛发了个贴子。
“兄弟们,我们班有个娘炮,你们说我该怎么整他?”
看着回贴里对萧寒恶意十足的嘲讽,高齐这才心满意足关上手机,上床睡觉。
梦里,他又趴在一株巨大的银杏树下,感觉背上很沉,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树上传来空灵又怨恨的歌声。
——小小的门前有一株大大的银杏树
——金黄金黄的叶子落下来
——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子喘吁吁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高齐使劲撑着地,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背上居然长了一个巨大的壳子正压着他。他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而树上的恐怖歌声还在继续。
——树上树上有唱歌的小鸟
——正在嘻嘻哈哈地笑它
——银杏树还有七天就要枯死了
——现在上来干什么
高齐浑身颤抖着抬起头,就看见树上有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从树上垂落下来,刚好搭在他的身上。
那头发丝仿佛手术刀一样锋利,在他的手上割出一个血淋淋的“七”字。
高齐不由得惨叫起来,他一头扎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在自己床上坐着。
看见熟悉的环境,高齐这才呼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用手去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手背上赫然刻着一个鲜红的“七”字!
整整一天,高齐魂不守舍。
“……你看看我手背上是什么?”
“汗毛?”男学生莫名其妙回答,“高哥,你怎么了?你上午都问了多少人了?这是什么新的心理测试吗?”
高齐打了个冷颤,一整天了,他逢人便问,可是除了他就是没人看见自己手背上血淋淋的那个“七”字!
那明明有一个字,为什么大家说没有?
高齐简直要觉得这是什么针对他的恶作剧了,他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听见讲台上江流波澜不惊的声音:“所以唯心主义学派认为,意识决定了物质,世界的本源是意识,当我们看到旗帜在动的时候,并不是旗帜本身在随风舞动,而是我们的内心起风了。”
这都讲得是什么玩意。
高齐烦得要死,因此没注意到此刻江流若所思地注视他的眼神。
放学后,精神不济的高齐被教导主任拎去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番,临出门刚好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让让。”
高齐转身就要从旁边走过去,却被这个大学生一把抓住了手臂。
力气还挺大,人高马大的高齐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
“同学,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人给手上纹纹身呢?”
白客舟琥珀色的眼睛闪烁锐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