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理了理被蜚零抓皱了的衣袖,恢复了往日的妩媚,眼角含情,倒了一杯酒放于鼻尖下闻了闻,走进温筠,这次温筠倒没退后,直直的和她对视,“怎么?那小娘子不在,也不避着我了?”眼神紧紧锁着他,抿起红唇喝了一半酒,伸出舌头舔了舔杯壁,转了个方向,将唇印那边冲着他,递给温筠。
温筠接过,又将杯子转了回来,扬起下巴,酒杯离嘴二寸,隔空将酒倒入口中,反转酒杯朝地示意,做了个请的姿势,“有话直说。”
辰砂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你可知那玉佩是如何碎的么?又为何会凭空多出来半块?此番种种皆与你母亲大人有关,她可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多少人为她而死。”说着也不知是恨还是嫉妒,捏着手中的酒杯就似捏住那女人的脖颈,连酒撒到手上都不在意了。
温筠根本不相信她口中的女子是自己的生母,虽然没见过她,但是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自己的母亲大人!“你说什么!再口不择言就休怪我不客气!”
辰砂恨恨的加大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母,亲,是,个,贱……”人字还未出口,就被温筠出拳打倒,坐地上的辰砂嘴角带着鲜红的血,不怒反笑,模样倒有点吓人,“哈哈哈哈,那玉佩是圣人御赐给你父母的大婚贺礼,世人只道是双雁双飞,谁能想到竟然有三块?你母亲的私情被温太傅撞破,他大发雷霆将一枚玉佩摔碎,扔到后厨垃圾堆里,被当时的厨娘赛乾南找到收起,至于那jian夫不用说你也该猜到了吧?就是当今圣人,不然你父怎会突然身死,全家被流放?你还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吗?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世人总将真相当假话,拿虚伪当真言,你说可不可笑!”
温筠三观震碎,气急攻心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昏倒在地。茶博士见状吓得连滚带爬赶叫人把人抬到门口大街,要死也别死店里。
辰砂见事已成,就趁乱回府去了。蘇京墨正在捣鼓他那些破草药,收集一些子午镇道地药材,偏巧路过大街,看见大家都围观什么,便凑上去看热闹,一看,地上躺着的不是温筠是谁?速即上去把脉,还好,只是怒火中烧,肝气上涌,没有性命之忧,掏出银针找到十宣放血,指按太冲。没几分钟,温筠转醒,围着的人发出掌声,赞叹蘇京墨真乃妙手回春,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便也都散去了。
不过这蘇京墨行针救人的一幕就被刚想离开的辰砂给看到了。
鱼故纸看着眼前的三菇尸体,初检并未发现异常,符合自杀身亡的特征。自己最近几日也不知是不是查案太累了,总觉得疲乏无力,身子有点虚弱,等蘇京墨回来得叫他把个脉,再开点药补一补才好。这温筠出去也得有一个时辰了,怎还未回来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蜚零还是第一次来这子午县衙,辰非昨一听蜚将军大驾光临,连忙赶去三堂。不知她来作何?不过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发生了大事。
没想到这蜚零却是为自己女儿辰砂而来,不过她是如何认识辰砂的?虽然内心疑惑,可听完她的话,辰非昨大怒,这辰砂!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简直胡闹!
戌时一刻辰砂刚回府就被师爷请去书房,只道是辰县令有话要问。
上座的辰非昨一脸怒气,辰砂还没见过他发脾气,根本不当一回事,“怎么?喊我过来何事?”
“你知不知道温筠是谁!”辰非昨低低的说了一句。
“我就是要他死!是他父亲杀了我的安南子!”辰砂情绪激动,眼里有无限的恨意。
“啪!”
辰非昨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打我!”辰砂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含热泪,忍着没叫它流下来,慢慢的升起恨意,夺门而出。
辰非昨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心,还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自己该如何是好啊?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辰砂回屋对着面镜子侧着脸查看伤势,你们给我的这一拳一掌,以后统统还给你们万拳万掌!
拿出纸笔,写下一封密函,“主上要找的子午流注针法之人已找到,等查明后详尽回禀。红書。”写完恨恨的将毛笔折断,断处木刺划伤手指,流出鲜血顺着手掌滴到大红的衣衫上,隐去踪迹,融为一体,红衣因此显得更加暗红了。
看着镜中的女人,头发有点散乱,嘴角青紫,脸上五指印慢慢显现出来,眼神透着股杀意,想到安南子时,眼中略微含情,却不知又想到什么,恨意更浓,最后尽是落寞,有多久没有梦到你了?俗话说,梦遇三回,便是缘尽,那我倒希望永远不要梦见你……
回来的温筠跟丢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只是坐着,愣愣的盯着驿馆的门,看到温川谷回来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直直的看入温川谷眼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温老您跟我来一下,我有话问你。”温川谷看他这么慎重,不知发生何事,跟着进了屋。
“我母亲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温川谷一愣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没有直接回他,而且反问了一句,“怎么今天有兴趣问这个?”
“你只如实回我,莫要骗我!”没想到他突然激动了起来。
温川谷似是陷入了回忆,想了很久,不知道如何措辞,因为他母亲是一个很有争议的女子,褒贬不一,与温太傅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过她却有很多蓝颜知己,这当奴仆的也不好议论主子的私事,不过确实有一次听到他们夫妻二人吵架,温太傅还摔坏了圣人御赐之物,那是他们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平日里他二人都待人有礼,温和得体,从未有过脸红脖子粗。过了半柱香温川谷才艰涩开口,“你母亲大人是个大善人,对我们从未打骂过,也从不拿主人身份压人,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给我们立锥之地,免我们似那漂泊的木偶人。”说着哽咽了。
温筠听着,为何与辰砂所说出入如此之大?竟似不同的二人!自己一定查清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温筠从怀里掏出了那半块碎了的玉佩,“您可识得此物?”
这不就是圣人御赐的玉佩吗?
“这是当年温太傅大喜之日圣人御赐,有两块,出自一个原石,唉,实不相瞒,大婚不久夫人就有喜了,全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乐中,温太傅还叫我去寻一块上等温玉,照着模子又刻了一块小的,说是要留给未出世的长子或长女,结果就有人流传说这孩子不是太傅的,是夫人跟外面的野男人的,温太傅本身也不信这些,但是男人嘛总是好面子的,慢慢冷落了夫人,夫人十个月后生了第一胎是个女儿,结果听说是夭折了,从那以后夫妻二人有了隔阂,等到几年后才有了大郎您,但是您刚出生没多久,这温家就落难了,自此凋零。现在想想真像做梦一样,您看您现在已经这么大了,老奴真是……”说着又眼含热泪,再也说不出话。
温筠此时也是五味杂陈,到底事实究竟如何?这几家之言,都带着自己的主观想法,可信度可能只有七八分,还需要慢慢找线索才行。想罢,突然又有了动力,自己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击倒的。“您教我些功夫吧!”
温川谷简直大喜,之前总是念叨让他多学点腿脚功夫,他都搪塞过去,说什么自己是温润君子,不可动粗,学些轻功够用就行,不想让自己变得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四肢发达,头脑就会变得简单。还说什么自己的手是用来拿笔的,不是用来舞剑的,反正说来说去,说也说不过他。
“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因为气昏死过去时,我竟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爷俩谈起了心事,“有了想守护的人了?”
温筠没有说话,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右手才会执剑。
义庄。久等温筠不来,没办法,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鱼故纸只得先和二丑打道回府。
回来就听说温筠早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回自己房间了。
鱼故纸生平最讨厌言而无信之人,这温筠答应过自己会早点回来去义庄找她,竟然害自己白白空等了这许多时辰,果真见过娇媚女子就忘了往昔,呸呸呸,自己和他有什么往昔!越想越气,连晚饭都没吃就也回房休息去了。等案子了结了还得赶路回长安呢。
第二日一早,鱼故纸疲劳感更甚了,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叫来蘇京墨诊断,他摸着脉象,有点奇怪啊,和那日中毒之时脉象很像,摸起来和常人无异,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等回长安一定要叫阿耶给她把把脉,自己还是医术不精。
辰砂这头收到主上回信,只一个字,“杀”,再无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