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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鼎面曲池,三清铃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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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站在鱼故纸对面,递给她一把刀,开始检验。这大黄递的刀鱼故纸使用起来总是觉得别扭,不得劲儿,也不知哪里有问题,好像他总是用左手递刀,自己右手接的时候就非常难受。

“你怎么不用右手?”今日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下。

“小的是左撇子啊……”大黄懵懵地,觉得稀疏平常的事儿,主子怎么还有此一问。

不过这句却点了鱼故纸的穴道一般,盯着鱼母伤口一直发愣。左利手,右利手?

“好徒儿,你要的有结果了。这国香姑娘和辛夷竟是一人,巧借都知身份,实为掩人耳目,在百仙家和赌坊交易私造兵器,这销路共有两大买主,一个外号叫黄蜂,一个叫乌蛇,身份还在摸排。”没见到宋方海的人,就听到他那豪爽霸气的声音了。吵醒了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鱼故纸。

“师父,你这机密可否小声点儿?”鱼故纸偷偷翻了个白眼。

“还有啊,你叫我查的黠戛斯一战,涉及军中机密,可能要费一番功夫。”宋方海成了个徒儿奴,何时如此听话,竟刻意压低了嗓门儿,迁就这个好徒儿,没发火。

鱼故纸愁眉不展,看样子这事儿有点大啊。不过现在私造兵器一案却有了点眉目,黄蜂会不会就是子午镇守将蜚零呢?那这个乌蛇又是何方神圣?他们要这私造的兵器绝不可能只是拿来看的,齐王又与此事到底有无关系?一堆的问题,鱼故纸脱下手套,按了按太阳穴,令人头疼啊。

看来还是要去百仙家找国香姑娘探探底,已知的线索也只有她这一处了。

等到了百仙家才得知这国香姑娘病重不见客,有问题,自己昨日刚来过,她还好好的,怎的没过几个时辰就病重到不见任何人了?难道已经被幕后之人灭口了?

“主子,现在咱们怎么办?”大黄问了个好问题,她主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得想个法子进去一探究竟。

抬头看了看二层国香姑娘房的窗户,似乎并没有关住。上下打量起这大黄来,“你会爬墙吗?”

大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心道主子不会叫我爬墙吧!

“不会就学!”

这大黄跟了鱼故纸简直练成了十八般武艺,什么不会学什么。

二人相互踩踏,使出了叠罗汉,废了老鼻子劲儿,才爬上二层窗口,里面一个人影没有,遂跳进了国香姑娘房间。

鱼故纸刚想落脚,看见了脚下有一朵南星花,还有打斗的痕迹,茶壶好端端的,茶碗却倒在桌上,茶水洒湿了桌布,摸了摸,还尚有一丝温度,应该没多久的事儿。

床边角落里地上躺着半块玉佩,这是那色鬼仇人之物,果真是和国香姑娘有一腿,枉费自己还在心里给他找借口,真是瞎了眼了,还想信他!

鱼故纸刚想抬手把这玉佩给扔了,转念一想,又作罢了。丢给大黄,“好生保管!”

大黄何时见过这么凶的主子,还以为和案情有关的物证,乖乖踹怀里,“主子,放心,有我就有玉佩,绝不会少一个角!”

来到窗边,这窗户是外力损坏,看样子是紧急跳窗所为,在窗台边缘发现了几粒青豆,这不是银安柜坊主人身边婢女蝉衣经常带在身上的吗?

跟着这些记号,来到了咸宜观外一处开阔空地上,不远处就是咸宜观。

此处脚印混乱,看起来似乎进入激战,看了足迹,鱼故纸发现大概有三枚不同的脚印,一个非常大,看尺寸应是男子,鞋底花纹浅淡,应是轻功不错,脚踏如飞;另外两个就小多了,像是女子,或者身材矮小的男子,鞋底都有磨损,程度不一,看样子是经常走动之人。几尺外泥地上还有撒开的石灰痕迹,然后男子脚印就消失了,往前沿着女子的足迹,竟寻到了咸宜观后门。

看来,这咸宜观,卧虎藏龙啊。

“主子,咱要进去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且在门口侯着,如果二个时辰还未见我出来,就去大理寺叫师父带兵来救。”

吩咐好一切后,鱼故纸绕了一大圈,走到正门,敲开了咸宜观的大门。

定安公主听到下人来禀说鱼故纸正在门外,要不要请进来。有意思了,这鱼故纸可真是没叫人失望,自己故意留下的提示,看样子已被她破解了,不然也不会找到这儿来。

“请,记得我是冬青。”

“是!”

突然定安公主又想到了什么,“半个时辰后去把温筠喊来”。

咸宜观的乌木大门打开了,探出一位年约叭九的小尼姑,右手立掌施了一礼,“施主,请随小尼来。”

鱼故纸回了一俗家礼,在小沙尼带领下,不忘记下路径,还留心了周围景物。

一进门就有一大片空地,为说经台,旁边两旁有廊,墙壁上刻着道家鼻祖老子的《道德经》,看笔法行书气势遒劲,却隐而未发,藏了笔锋,笔致圆融冲和而有文辞赡逸之气,似有沉静寡欲虞世南之骨,君子藏器,以虞为优。又具楷书之祖锺繇之皮,整体布局严谨、缜密,不知是何高人所书。

鱼故纸观察着各个建筑,发现此观是按五行八卦式排布,三清殿、钟鼓房、灵恭苑、四御台、混元阁、定渊楼、青阳宫和八卦亭共八大建筑都围绕着中间丹井和丹炉,周边按太极八卦方位一一对应排列。而这太极图上有两处鱼眼,隐秘于竹林间,很容易失去方位。

围着太极图转了好几圈,才来到一门前。门前有一小池,池中只养了一条超大的霪鱼,淤泥中长了几张莲叶,已快入冬,所以有些干枯颓败。假山上单腿立着一只鹤,见有人来,扇动了两下翅膀。池旁边种了一颗参天古树,树枝上挂着一鸟笼,里面有只鹦鹉,不时喊上两句,“傻袅,傻袅!”

门前守着两位门神,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鱼故纸抬脚才发现,这间房的门槛横木地栿极高,足足有九寸五分之高,鱼故纸先迈了右脚,遵从男左女右之说。迎面便是一巨幅屏风,并不能一眼望到室内情景,上行云流水草书一首出自南北朝诗人庾信的《道士步虚词四》:

凝真天地表。

绝想寂寥前。

有象犹虚豁。

忘形本自然。

开经壬子世。

值道甲申年。

回云随舞曲。

流水逐歌弦。

石髓香如饭。

芝房脆似莲。

停鸾燕瑶水。

归路上鸿天。

此字与前壁上的《道德经》风格迥异,不过却没有隐藏笔锋,形似王羲之草书,体势纵长,挥毫泼墨,有飞鸟鶱腾之势,不过观此书法之神髓,实乃与前壁出自一人。

鱼故纸从左边绕过屏风,只见番龙眼木材高出地面几寸,铺设整屋,纹理虚实相间,搭了个似床非床似踏非踏之地,入内需退履赤脚,正中间搁了一棋盘,未置一桌一椅,只放了两席蒲团,上有一人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鱼故纸看到她时面色未显,却在心里叹道,竟是她!银安柜坊主人冬青。

冬青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率先开口,“我想与你做笔交易。你现在手上共有三个案子,第一无名男尸悬案,第二钱胡中毒案,最后就是你母冤屈,其实背后主谋均是一人,凭你之力,不可能将他绳之以法,所以……”

鱼故纸一点就透,“所以这局棋还差几枚棋子,某猜国香姑娘也在此观当中,温……那人也在。”鱼故纸不愿提到温筠的名字,用那人代替。

门外的温筠听到鱼故纸连自己的名字都难于启齿,竟这般厌恶于我了吗?

“你只需回我,愿还是不愿?”

鱼故纸早就觉得这几件案子牵涉甚大,可能还与谋逆相关,自己必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这母亲大人死不瞑目,自己也苦于此仇难报,眼前的冬青,应有些权势,大家各取所需,商人本就是做交易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价值交换,关系才稳固,靠感情,自己已经吃了一亏,现在真的不再敢信了,既虚无又虚伪,看不清也抓不住。

“成交。”鱼故纸做买卖从来都是爽快人。

“温筠这个人,你怎么看?”冬青故意问她。

鱼故纸捏了脖项皮肤,都给扭红了,也没发一语,可见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有意回避。

“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冬风无奈何。”冬青只念了一句诗。

这诗下句是「四时常作青黛色,可怜杜花不相识」。难道冬青借诗来暗喻温筠是一棵笔直不倒的松树,自己是那杜鹃花,误会他了?

“此理复伤人,矛盾交为论。”鱼故纸终于开口了,从对温筠这个人或话题非常反感抗拒,现在终于愿意谈一谈心里话了。她压在心头的也太久了。这有了伤痕嫌隙,慢慢演变成仇恨。自己也很矛盾,经过成都府一路的相处,她能感觉到温筠是个君子,可很多事却也是自己亲眼所见,并没有道听途说冤枉于他,矛盾极了。

“你似乎对他颇有偏见,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成见,共谋大事。”

鱼故纸知道心怀染污,不喜他荣,故名为嫉的道理,叹了口气,不过这杀母之仇,何难放下?无言以对。

这时有风吹来,吹动了挂于窗前的铃铛。原来此铃名叫“三清铃”,是道教中重要的法器,各种法事必不可少。

这声音!

温筠听到铃声,破门而入。

苦甘堂。

蘇京墨自找到二郎后,便时时呆在二郎房间,他已经秘密誊录了一份《子午流注针法》,里面有详细记载一个病历,只因和“合欢”有关,引起了蘇京墨的特殊关注。

中元三年初。

无名氏,女,破瓜年华,一年前大婚时食用合欢粉后,日渐乏力,时感疲乏,竟至假死之象,机缘巧合,秘密寻至药庐,吾已辞退太医院令一职,隐居山林,修习药理针法,所知之人甚少,既然有缘,又念其夫诚至金开,便破例为其开诊。

吾初诊其脉象似与平人,不过却略弦细,端直而长、指下挺然、如按琴弦,重按弹指。

吾心下了然,乃中毒所致,此番救治时日不短,遂收治二人于药庐,拟下一方:

甘草(微炙赤)半两 当归(去苗,锉,微炒)

茯苓(去皮)白者 芍药 白术 柴胡(去苗)各一两

药引:洪州白露清茶一碗

看到此,蘇京墨心惊,这女子和鱼故纸症状如此相似。不过这洪州西山白露是为贡茶,汤色明亮、温香如兰、口感纯正、回味无穷,一般平民断不可能有。这蘇京墨做了“普洱”茶生意后,对各方茶叶了若指掌,如数家珍。得尽快找到温筠,想到便动身再去温府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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