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观。
定安公主谈起正事来,那真是指挥若定,有鸟瞰众山川河流之气势。
“果真不出你所料,將离带着国香被同昌公主的人追杀,已被南星救起,下面你有何打算?”
“给他二人换个身份洗白,定要干干净净,然后安排进咱们替齐王找的那院子,齐王一行舟车劳顿,定缺马夫,吩咐他们只需暗中观察齐王一举一动,每日汇报于我。同昌公主在暗,还不敢太过张扬,在齐王那一可护他们平安,二可实施监视,我总觉得五兄不似表面那般胸无城府。”
“咱以谁的名义给齐王宅子?”虎杖问的很细,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个不留神就会暴露,到时候功亏一篑,每一件事都必须周全,不可耽误了青儿大事。
“就以嫡长子凉王名义,他们兄弟二人自小关系浅淡,必不会私下有交流,再加上最近韦保衡出事,凉王一派势力大减,此举齐王只会以为是他在示好,齐王他刚到长安,圣人为何急招他来心里也没底,断不可能在此时拒绝别人抛的橄榄枝,就算到时候露出破绽,齐王也只会怀疑到凉王头上。”
虎杖听了简直佩服死她这个好妹妹了,心细如发,尽在掌控,可惜了,不是个男儿身,但是又一想,还好不是个男儿,不然可能早就因为太过聪慧被人给害夭折了去。
定安公主在虎杖要走时又添了一句,“让国香他们自己选择,就说我只当他们是朋友,并替我去苦甘堂找蘇京墨把解药一同拿给他们,如果他们不愿就不必勉强了,也许他们早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就随他们去吧,到时我在做其他打算。”
如果因为一己私利而不顾他人,又和韦保衡他们有何分别呢?志同道合的人才能看懂同一片风景,若不是同路人早日分道扬镳未必不是好事。用手段强留下来的,他们既能背叛韦保衡,也必然会背叛我,所以我手下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没有例外,只有格局心大才能成大器。
再说这鱼故纸自打当了这大理寺司直,那是经常外出办事,今日刚想领着大黄打算去长安城外二十里的西五桥村,据东五桥村村民牛充栋所说,这西五桥村村民一夜之间不知所踪了,因为他老爹懂那么一丁点儿文化,叫他赶紧来长安城报案,他人和他名儿一样,很容易冲动,他老爹可能打错算盘了,他儿子并没有他期望的那样成为个藏书很多的文化人儿,看来这起名儿没甚大用啊……
鱼故纸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斗笠的,你要问为何?这可真叫鱼故纸无奈了,因为昨日在街上这人硬要跟着自己,她在韦府见过此人,知道他并无恶意,所以也并没有真的同他翻脸。只严词拒绝,表明自己现在还请不起保镖护卫,可是没有用啊,他跟个牛一样犟,也不要银两,反正二人在街上对峙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结果,你走一步他跟一步,你停下来,他也不看你,手里拿根棍子抱臂眼观八方,比狗皮膏药还黏糊,甩都甩不掉。
不过,还好靠他,这鱼故纸才免了被人掳走的厄运,这事儿就要从昨日傍晚开始讲起了。
鱼故纸下了值,正打算回长安分坊,还得看今日账目呢。出门就看见,下午那头倔牛竟还靠着大理寺门口柱子等着她呢,大黄早就回去准备晚饭了。
她刚拐进一个巷子,就觉得不太对劲,平日里时有行人,今日怎一个人影都没有?正暗自思量着,前面就冒出来几个地痞无赖,还拿着麻袋,一脸坏笑地冲鱼故纸走来,“小娘子,某家主子想请你去府上玩玩。”
说完拿着麻袋就冲上来打算套鱼故纸头上,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一根棍子顶着胸膛给推远了。
“你个田舍汉【注1】还敢管闲事!给老子打!”说着指挥手下准备围殴他。
“唉呦!”没想到全部被打折了腿躺地上身吟,这人弯下腰扯了他们舌头,转头对鱼故纸说,“要不要割了下酒菜?”
鱼故纸捏着鼻子,又摇摇头,“还是不了吧,太臭了,难吃。”
这人拍了拍地痞的脸,“某田里还缺几头耕地的牛,要不让他们去耕地吧。”说完拍了拍手,就有几个农夫把他们拖走了。
鱼故纸心知肚明,这人准是温筠派来的,不知想到什么,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别拂了人家一片好意了吧,不然又该委屈巴巴了。脑补想到上次乞巧自己拒收礼物时,他的表情,鱼故纸就觉得好笑,明明那么温润尔雅的君子,还有那般可爱的一面。这解蠡就这样跟着鱼故纸了。
这不,今日鱼故纸就带着他和大黄去那西五桥村外出查案。
来到西五桥村所在地址,哪还有什么西五桥村啊,好像是起了一把大火,全部给烧个精光,只徒留一些烧坏的残垣断壁。
鱼故纸心下一凉,入目有些凄惨,只希望他们能逃出火海,没有化为灰烬,阿弥陀佛。暗自在心里为他们发愿。
三人下马,这大黄从不会骑马,鱼故纸本打算叫解蠡二人共乘一骑捎他一程,谁知道这人犟的很,非说自己不和男子坐一匹马,死活不愿意带他,鱼故纸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带他了。
谁知道他二人杠上了,这大黄说不能让自己主子被人说闲话,也不愿和她一骑,最后只能跟在后面跑,就算鱼故纸已经故意放慢了速度,还是直累的虚脱,现在躺在地上不愿意再动。这梁子他二人算结下了,鱼故纸想着她以后定是难得安生了,唉……
鱼故纸跳下马,拿出验尸箱,带上口罩手套,准备勘验大火现场。
由于有了第一次账房火灾的经验,鱼故纸首先就环顾了整个村子,这村子不大,顶多有十几二十户人家,每家距离挨得很近,所以一场大火下来几乎无一幸免,看着烧焦的房梁墙壁,烧的也不甚均匀,村口的村长家,烧毁最为严重,离此处越远就越轻,看样子初步判断村长家就是着火点了。
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屋里只在村长家发现了人的痕迹,其余屋子里均未发现一人。
据那东五桥村牛充栋所言,他们东五桥村经常和西五桥村走动,不过他们最近只要是来西五桥村的村民都会不约而同的失踪,渐渐的就没人再敢来,鱼故纸问了东五桥村失踪人口共五人,等初验完这里还要去找他们问问。
“吁~”只听见众马蹄声纷沓而来,还有一勒马人声,掀起了一堆黄尘,鱼故纸拿手扇了扇,赶走呛人的尘土,她回头,看见一武将打扮,跳下马来,把缰绳扔给身后的士兵牵着,抱拳致歉,“劣马无理,扰了娘子,还请见谅。”
鱼故纸看此人虽为武将,却长得很是秀气,小麦肤色,不过却生了双断眉,眉宇间举手投足自带股书生气息,却也没有读书人那种迂腐,可能常年和山贼土匪打交道,也有点痞气,却不令人讨厌,只能称之为雅痞了吧。却更具男子阳刚之气,连胡茬都有点小性感。不由得引得鱼故纸多看了两眼。
这人看小娘子一直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解释了,“本将乃左右威卫熊渠军大将军【注2】马蓟,收到消息称此处经常有山贼出没,特来捉拿。”这会儿后面的士兵纷纷吹起了口哨,调侃他们将军,可见平时他们之间感情不错。
鱼故纸大方还了一礼,“将军不必挂怀,军事重要,万勿耽搁。”
这十六卫都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子弟,他们马家也属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从小这马蓟身边就不缺女人,从没有一位女子能不被自己迷倒的,那些倒贴的大家闺秀没有一个能入他眼的,所以及冠后,家里天天催他成婚,那名贴都落了一尺高,他至今年二十又五尚未成婚,经常被他那些手下调笑,也不以为意。
这小娘子只多看了自己一眼,回了礼以后就忙着手里工作,再没搭眼瞧他,这可引起了他的胜负欲,还没有谁是自己征服不了的!
跳上马背,居高临下的又看了一眼鱼故纸,本将定要你心甘情愿嫁给某!
“架~”策马奔腾而去。
跟着鱼故纸的解蠡一来到村里就开始耕田,这么好的良田都荒废日久了。
此时放下锄头,看着这田地都被那群军人的马匹糟蹋了,吐了口吐沫星子,某呸呸呸!刚才那幕他也注意到了,温筠你小子可有劲敌咯……
说到温筠,就不得不提他由于暂代办刑部尚书之职,所以有权查看朝廷秘案。这种案子不外乎什么哪个嫔妃和哪个外臣有染啦,哪个王爷抢了谁家的黄花闺女啦,哪家大臣娘子红杏出墙啦,引得奸夫大打出手之类的,一般这种有碍皇家和朝廷颜面的案子都会被秘密处理,不予公开审理,档案就存放在专门的一处名为「尘寰阁」的房间,只有尚书才可以进入翻阅。
他终于有机会接触三十年前的往事,翻了很久,竟然没有翻到他父亲当年案情的记录。三十年前大大小小的案子,少说也有一两百件,也不知哪一件和父亲大人有关,这一件件查起也要费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