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
温筠看了眼前的解蠡托人送来的书信,心是一刻也不能松懈,明天正好是休沐日,看来自己得多走动走动了。本朝官员十日一休沐,即“旬休”。除节假日外,平时每月10日,20日以及30日各休沐一天。
一早,温筠就带上一篮山楂前往鱼故纸处。冬季水果甚少,这山楂还是自己从蘇京墨那框来的,本身也可入药,也可作为水果来吃。
不过却扑了个空,长安分坊小厮回话说,鱼掌柜天一亮就出城去了,好像是西五桥村。真是,也不知休息休息,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么,再说了,那合欢粉之毒还未全解,就这么拼命,温筠腹诽起来,却也去租了一匹马赶往那西五桥村。
离老远就能看见鱼故纸和一男人聊得起劲儿,笑得可真开心,直闪到了温筠的眼睛。
鱼故纸也看到了马上的温筠,着了一身绯色【注1】,当朝服饰颜色有着鲜明的等级,天下见其服而知贵贱,不过也偶有僭越,这绯色更衬得温筠脸色白嫩,看着还挺精神。
温筠下马拎着他那篮山楂朝他们走来,再走近了才看到这人给鱼故纸摘了两大筐冬日野枣,水嫩嫩的还泛着晨露,好不诱人。赶紧把他那篮子藏到了身后,装作巧遇的模样和鱼故纸打招呼,“哎呀,真巧啊,能在这里碰见你。”故意把旁边的当成空气。
鱼故纸本来看着温筠手里拎着什么,不知为何藏了起来,想要去看,这温筠哪里肯依,她探头他就转身,两个人转起了圈来,玩起了躲猫猫的把戏,直到温筠背着手冲着马蓟,被他一把抢了来,伸手递给鱼故纸。
“报~”有一探子来禀发现山贼踪迹,马蓟二话不说就翻身上马,抱拳告辞,都没来及说一句,就飞奔走了。
温筠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酸酸地来一句,“他是谁?”
鱼故纸觉得他好笑,拎了篮山楂还藏起来,“左威卫大将军。”说罢,拿了一个山楂放嘴里,酸~直酸得小脸皱成一团~
“大黄呢,没跟着你?”温筠好奇地问道,这大黄也真是的,怎么能不好好跟着主子呢,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
“哦,刚才马将军说他的马饿了,麻烦他找点草料,还没回来呢。”鱼故纸喜食酸口,此刻正往嘴里塞那山楂,嘟嘟囔囔,口齿不甚清楚,半边腮帮子鼓鼓的,甚是可爱。
温筠实在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直接把她嘴里的半块山楂给戳了出来。
“你干嘛!”鱼故纸薄怒道,拍掉了温筠的手臂。
温筠幸灾乐祸,叫你和别的男人聊那么开心,哼!又想着刚才那个所谓的什么马将军故意支开大黄,定是打鱼故纸主意,不过看起来她对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又一想,不成,她本来对感情方面就有点迟钝,可不能让那人捷足先登!
该怎么开口呢?
鱼故纸看温筠直盯着那两筐冬枣发呆,想着是不是他想吃却不好意思说?咱鱼娘子最是善解人意了,索性就拿起一颗,搓了搓,往温筠嘴里塞。谁料这温筠想得认真,不小心嘴唇碰到了鱼故纸有些微凉的手指,鱼故纸一颤就要收回,被他拿手握住了,嘴里含着那枣,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因为鱼故纸比温筠矮了足足一个头,所以只能抬着头看他,温筠也低头注视着她。
解蠡本在锄田,看见二人“深情”对视,好吧,他们肯定不承认。又赶忙低下了头,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温筠刚想开口,就被大黄打破了,“主子,草料来了,那马呢?”
这二人一时尴尬了起来,温筠假装咳了两声掩饰心跳加速,舔了舔嘴唇,吸一口气缓缓,忘了嘴里还有枣子,被冬枣给呛着了,直剧烈咳嗽,似乎呼吸困难。
鱼故纸见状赶紧帮他拍背顺气,温筠直给噎得满脸通红,解蠡放下锄头,飞来对着温筠的后背一顿猛拍,才把那枣给吐出来,一代英豪刑部侍郎差点惨死在冬枣之下,传出去都会被笑掉大牙。
“鱼娘子,你要谋害亲夫啊。”这倔牛说什么呢。
温筠听到咳嗽的更厉害了,“咳咳咳……”
直闹了好久,才缓过来,鱼故纸今日要去隔壁村东五桥村,开口询问温筠,“你要一起去么?”
温筠难得有机会和她相处,必是不愿浪费一分一秒,不过却嘴硬道,“正好刑部有个案子,今日也要去那。”
鱼故纸看他分明是扯谎,哪有办案子拎一篮山楂的,反正她是没见过,也不拆穿,他可真是活要面子死受罪,又想逗逗他,看他发窘,“哦~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已经问过话了,今天还有别的事情,那咱们就在此别过吧。”说完,就打算带着大黄和那倔牛离开。
大黄还在挠头,咱昨日啥时候去了?刚想提醒主子,是不是她记错了,就被鱼故纸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这大黄跟他主子时间长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乖乖和她一起演戏,帮着收拾东西。
这温筠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只能拉着鱼故纸,现编理由,“那个……”
鱼故纸憋着笑看他怎么说,可得好好治治你这嘴硬矫情的臭毛病,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诌!
实在没辙了,温筠投降,“你别生气,我刚才是信口胡编的,今日休沐,一整天都无事,你就带上我罢。”这温筠直差说,求求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直把鱼故纸给逗笑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我就行行好,暂时收留咱们的温侍郎一天吧。”温筠看她得意的笑,才知道她是故意的,抬手捏了她的脸,鱼故纸似是被人点了笑穴,还在笑个不停。
温筠凶巴巴的吓唬她,“侍郎,是狼!没听过吗?看你怕不怕!”
鱼故纸笑地更甚了,还不忘奚落他,“确实是狼,不过我看是……”还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温筠果真掉入陷阱。
“是狼狗,哈哈哈哈”
“嗷呜~汪汪汪~”温筠还配合起鱼故纸来,先学了狼嚎,又学了几声狗叫。
鱼故纸笑得肚子都疼了,面容都僵了。踮起脚尖,伸出手摸了摸温筠的头,“乖~大黄~”
大黄还以为是唤自己的,两步跟上来,“主子,你叫我?”鱼故纸更乐了,又摸了摸大黄的头,指了指温筠,“以后他就是二狗子了。”
温筠牵着马转头看着她,好久没见过她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了,能让她高兴点,自己装作狼狗又有什么要紧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西五桥村,只见大家门窗紧闭,家家户户还没天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透着蹊跷古怪。敲门也无人应,没办法,他们只得打道回府,改日再来了。
鱼故纸一回想起来今日发生之事,还是忍不住想笑,大黄拿筷子在主子眼前晃了几下,“主子,你吃个饭在笑什么?”
还没等鱼故纸回他,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师父声音,如雷贯耳,“好徒儿,为师来看你了!”
看来那一战应该有消息了。
大黄给宋方海添了一副碗筷,看样子他没少上徒儿这儿蹭饭。
“那一战只探听到与大将军马蓟他们家有关。”宋方海也不客气,夹了颗白菜,往嘴里猛扒米饭,饿死了,这家常便饭就是好吃,比自己吃饭香多了。
“马蓟。”鱼故纸又重复了一遍,放下碗筷,开始捏她那脖子,看样子自己得去主动找他了。
又看到桌上的一盘山楂,捏了一颗放嘴里,除了酸还有点甘甜。
齐王落脚院子。
无患子竟然坐在齐王旁边,齐王自从来到长安城,这圣人也无召见,一时还摸不清圣心。
“这院里人都查妥了吗?”齐王小声问道。
“都已核实,身份清白。”无患子声音尖细,小声回他。
齐王摸了摸他那八字胡,“明日跟本王去打马球,好好演他一出戏。”
无患子进入状态,根本不把齐王的话放耳里,二人心领神会,哈哈哈大笑起来。
“组局人指名道姓要带上清樾,你去吩咐她,叫她别给本王惹事。”齐王笑完,又有些担忧她那个小祖宗,希望她别给自己添乱。
这康国少可汗要打马球,圣人特喊来杜家二子、凉王作陪,这齐王、小郡主二人是康芣苢特地请来的,表面上是两个队伍友谊比赛,实则是两个国家的比拼,这场球只能赢,不能输,不然这天国颜面何存!
两个队伍一方着绿一方着红,以示区分,各五人。裁判有2名,着黑,双方各派出一人。
马球比赛规则【注2】,参赛者骑马,左手执马缰,右手执偃月形球杖,进行抢夺控制,要将球用球杖打入对手球网中,则得到一筹,也就是一分。最后,得分高者获胜。时间为两炷香时间,分上下半场,一整场半个时辰,如遇比分相同,可加赛一场。
只见清樾身穿红色窄袖短袍,束手束脚,头带红幞巾,脚登长靴,身下是问齐统领借来的“独耳”,打着响鼻,冒出雾气,英姿飒爽,康芣苢眼睛一刻都没离开她。
圣人只参加了开幕仪式,发表了一些能显示大国风范之言,这马球比赛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