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还原案件现场的痕迹。
通过发光氨的鲁米诺原理,被凶手清理过的血迹全都清晰的显现在墙面和地面上。
地板上的血迹除了进门后看到的血泊以外,主要呈滴落状和流淌状;天花板上、背对门一侧的墙上,血迹主要呈喷射状和抛甩状。与床尾相隔半米的窗帘上也有少量血迹,但因窗帘是暗黑色的,所以从外面看不出异常。
地上没有拖拽痕迹,所以应该是死者自己走上床的。
但是,江桥进屋时,看到葛双河面朝门的方向。这说明,凶手应该是在床里面的方向实施的行凶过程,然后又将他翻转过来。
为什么呢?凶手为什么要翻转尸体呢?究竟是凶手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识的举动?
这个细节能否帮助警方破案?
——
最先进入警方视线的是葛双河租住房间的房东,潘迎巧。
潘迎巧,女,54岁,身高1米66,九十年代末下岗女工。潘迎巧是个很吃苦耐劳的女性。她丈夫死的早,为了养活自己和孩子,潘迎巧下岗后干过清洁工,卖过早餐,端过盘子,早年难的时候,经常在菜市场里捡剩菜吃。
后来潘迎巧逐渐攒了点钱,先后买过两套房子,一套就是葛双河租住的出租房,也是她最早买的一套房子。第二套是她现在和儿子一起住的房子,儿子上班,她上午去给别人家当钟点工做饭和整理家务,中午回来给儿子儿媳带孙子。最近潘迎巧的母亲生病,她一直在医院照看。
抓捕行动开展前,绥阳警方已经和潘迎巧通过气。潘迎巧知道一直租她房子的租客居然是个杀人犯,当时就吓得一直哎呦哎呦地喊。警察和她说什么,她看起来都像失了魂一样,后来经过和儿子商量后,才恢复了点神志,决定最大程度配合警方行动。
作为葛双河的房东,潘迎巧和葛双河至少是认识的关系,且有葛双河家的钥匙,有进出条件。
得知第一个震惊的消息还不超过三天,潘迎巧就接到了第二个惊骇的消息,葛双河死在她的房子里了。
潘迎巧的儿子是大货车司机,案发当天在外跑长途,潘迎巧心脏不好,没有儿子陪同,便没第一时间前往案发现场。
等到第二天一早和儿子一起来到案发现场之后,潘迎巧才是三魂丢了七魄,差点昏过去。
屋外扯着警戒线,屋子里到处都是血,物证标示牌摆了一屋子,柜子抽屉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潘迎巧哆哆嗦嗦地问:“人死了?”
“死了。”江桥怕潘迎巧身体承受不住,在告知基本事项后将潘迎巧带下楼,做例行询问,“12月17日,也就是今天凌晨1点到3点你在什么地方?”
潘迎巧脱口而出:“在二院,我妈昨天做手术,我在医院陪床。”忽然感觉到有问题,慌乱地解释说,“警察同志,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之前就知道你们要抓他,我怎么可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人?”
江桥目光依旧严肃逼人,语气却柔和下来:“所有与被害人有关的人员我们都需要询问,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潘迎巧大声地哀叹了口气,随后扶着太阳穴说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江桥又问道:“你平时有注意到葛双河与其他人有往来接触吗?”
潘迎巧想了一会儿:“没有,平时没怎么接触过,就每个月收租的时候来一次。”
江桥看到潘迎巧眼里的不确定,和她刚刚笃定地报出在医院陪床时的眼神表情明显不同。
旁边潘迎巧的儿子胡一鸣抢话说:“可拉倒吧,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这儿的房子不好租出去,好容易找了个租客,一个月不定付两三次房租,我早说把他给赶出去,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潘迎巧越听身子越站不住,扶着太阳穴,嘴里又开始哎呦哎呦地喊。
江桥对胡一鸣批评指正道:“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你妈身体不好,你不应该说话刺激她。”
胡一鸣忙赔笑脸:“警察同志您说得对。不过我妈这身体确实熬不住,这么着您看行不行,我先带她回去缓缓,你们有什么事再和我联系。”
江桥看潘迎巧的状态,觉得确实不行,就对潘迎巧和胡一鸣说:“你们先回去,如果警方有什么需要,我再和你们联系,请你们到时候随时配合警方的询问工作。”
这时候,江桥的微信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来信人齐涛。
点开内容,江桥瞬间又被泼了一盆凉水:DNA分型结果出来了,不是葛双河,与葛双河也无亲缘关系,暂时与DNA数据库里的数据比对不上。
——
齐涛犹豫良久,还是把结果发给了江桥。
她抱着多么大的期望提着多么大的心力前往呼兰河市,然而抓捕嫌犯中却出现重大变故;他好容易提取到一个新的DNA分型,期待着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和葛双河有点联系,结果却不尽人意。
只不过一天时间,境况便天上地下。
齐涛面色沉重地放下手机,希望她能再晚一分钟看到结果。
谁知江桥的回复很快就到,只有短短两个字,收到。
齐涛忽然失笑,江桥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强大,他不应该在江桥本人还没有觉得晴天霹雳的时候,先替她觉得晴天霹雳。他该相信她,同时做好她最可靠的战友,即便真的晴天霹雳,他也能当她的避雷针。何况有了新的DNA,即便不能证明连环杀人案和葛双河有关,也能锁定新的犯罪嫌疑人。
齐涛打开和江桥微信,回复道:也许明天就匹配到嫌疑人了,我们都不会放弃的/[自己制作的苞谷可爱表情包]。
江桥:真希望现在就能看到苞谷。
齐涛打字写道,晚上给你拍视频,或者……视频通话可以吗?
不到一分钟江桥却将信息撤回。
齐涛只好把对话框里的字全删掉。
还好没发出去。
不过还是决定晚上给江桥发一张苞谷的照片。苞谷最近胃口很好,胖了一点,活蹦乱跳的,也逐渐适应了退休生活,比以前调皮很多,以前小胖拆家苞谷还能起到管理和监督作用,现在居然还会帮小胖盯梢,甚至消灭罪证。不知道江桥看见会不会觉得欣慰。
江桥:技术方面你多费心。还有,好好照顾苞谷。
齐涛立马回道:我会拼尽全力,两个都是。
江桥:谢谢,我去忙了。
齐涛:快去吧,我也继续努力。
起身要活动一下筋骨,突然听到工位后面一个同事说道:“他就是齐涛,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齐涛,有人找你。”
齐涛看了一眼同事身边站的女人,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看年龄不像他同学,可能是哪个机关单位来催材料的,以前打过交道。
齐涛说:“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昨天催的痕迹报告?我已经写完了,差个收尾,等会找领导签完字就能发了。”
那个女生很有礼貌地向齐涛的同事点头道谢,然后向齐涛道:“你好,我是市检察院的,是你同学的同事,我叫何曼。前天你去检察院送材料,落了一个文件。今天我正好经过刑科所,就顺路给你带过来了。”说着从手提文件包里取出来一个档案袋交给齐涛。
齐涛打开看了,是姐姐齐川给他的学校材料。前天他去检察院送一份法医鉴定书的复核鉴定书,送完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姐姐齐川叫他过去,给他了一份选校的对比资料,想让他考虑考虑去高校的事情。
结果走的时候遇上初中同学窦浩,那小子十来年不见不到三十就发福了,肚子都起来了。老同学见面大家都比较高兴,就去他办公室聊了会儿天,结果走的时候就把文件落下了。
老同学本来想着拿给齐川,谁知道被同办公室的何曼拦了下来,说她过两天正好要去中院,路上经过刑科所,可以顺路给捎过去。
老同学知道齐涛不和姐姐住,拿给齐川也麻烦。加上何曼个子高挑,肤白貌美,性格温柔大方,办事利落,还是中华政法大学毕业的硕士,刚参加工作一年,家庭条件跟齐涛比虽然差得远,但父母都是有正规工作的,也算不错。看齐涛和何曼郎才女貌,如果真能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绝对功德一件。自然应允。
齐涛连忙道谢:“还麻烦您跑一趟,真不好意思,要不然……”
何曼笑得娴静:“要不然你请我吃个饭吧。”
齐涛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本来想着可以给她点个咖啡或者奶茶,没想到何曼直接让他请吃饭。
他没有单独和女性朋友吃饭的经历,他心里还有人,不管女生的心里怎么想的,他都觉得不大合适。但是旁边还有其他同事听着,他贸然拒绝肯定让姑娘没面子。
看来只能先答应下来,以后工作上也没什么交集,不需要联络,这事也就慢慢岔开了,或者到时候再以其他理由拒绝。
“也可以,不过可能得等等,最近工作连轴转,特别是有个陈年积案,我得加班加点做检验。”齐涛说道。
何曼浅浅笑起来:“没事啊,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加个微信?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去。”
齐涛既答应了吃饭,只好把微信也加上:“可以。”但不能让别人误会,便说,“到时候叫上窦浩一起去。”
——
上午11点,绥阳分局领导层开过会后,由绥阳分局的分局长主持召开案情分析研讨会。
“死者的血液和胃液里监测出大量奥沙西泮,也就是一种安眠药,血药浓度为100mg/ml。”局领导简短发言后,郭建第一个汇报重要线索,“另外,死者体内的安眠药种类和案发现场桌子上的面条里的安眠药成分一致,嫌疑人应该就是在面条里下的药。”
绥阳分局的局长问道:“碗上有指纹吗?”
“没有。”技术中队的技术人员回答道。
绥阳分局的局长示意下一个人继续说。
呼兰河市所在的萨哈连省特派一名影像检验工程师协助调查,今天一早就进入现场,通过3D模型对现场进行还原。
在工程师的协助下,江桥得以了解案件现场的更多细节。
这次开会的会议室里没有投影,江桥把纸质材料分发给大家。
“利用鲁米诺试剂喷显后,可以看到案发现场没有明显的案后清理痕迹,厕所、厨房的下水道也未见大量血迹。然而现场的桌椅板凳和厨房用具等都被清洗过。因此我们推测,嫌疑人应该是在杀人之前清理了一遍现场。等葛双河进入房间后,他把放了安眠药的面条给葛双河吃。由于地上没有拖拽痕迹,所以应该是引到葛双河自己走到床上。葛双河上床后,嫌疑人用刀杀死了葛双河。整个过程没有留下足迹和指纹,应该是嫌疑人戴有手套和鞋套。另外,嫌疑人清理现场的原因,可能是他在这里生活过,为了消灭痕迹,才里里外外地清扫了一遍。”
分局局长问道:“有可疑人员吗?”
“目前没有。我们现在掌握到的和葛双河有相对紧密联系的人,只有葛双河的房东潘迎巧,但我们刚刚派人去医院调查过,她确实没有作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