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附近有目击证人或可疑人员吗?”绥阳分局局长转向陈继承。
陈继承让身后的一个民警帮他把材料发给众人:“没有。昨天晚上我们连夜在几条主要干道设了卡口,没发现有携带凶器或身上带血迹的人。初步询问过附近的居民,特别是社区防疫执勤卡点的工作人员,都没发现有可疑人员。”
分局局长:“监控录像?”
陈继承:“技术中队负责监控和研判的四名同志从昨天接到任务之后就加班加点的查看录像,目前已查看了从12月16日早上7点到12月17日凌晨1点共7个路口的监控视频,暂时没发现葛双河与其他人同行。”
分局局长:“通话记录?”
陈继承:“现场找不到死者的手机,暂时无法得知死者死前都与谁通过电话。不过已经去他的工地和社区调查了解,找到他登记过的手机号之后,就可以去运营商那里调取他的通话记录了。”
分局局长:“大数据呢?能不能通过行程码、场所码找到时空伴随者。”
陈继承确实还没想到这个方法,他很快说道:“马上让他们把调取大数据的工作和调取通话记录的工作同步进行。”
分局局长:“好的,后续工作随时向我汇报。还有,你们一线查案的同志不管负责的是什么具体工作,都应该比我想得更广更细,不要我提醒了你才想到,这说明你的侦破工作没有压紧压实,没有做到位。”
陈继承:“好,我们以后注意。”
分局局长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可以判断出是什么类型的杀人案吗?”
陈继承:“现场没有偷盗失窃痕迹,财物保持完好,谋财杀人的可能性较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体内有大量安眠药,临时起意或激情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根据死者的死状分析,我们初步达成一致意见,认为是仇杀的概率最大。”
分局局长:“现场遗留有凶器吗?”
陈继承:“没有。根据法医鉴定结果,已对房间内所有刀具进行检验,没发现上面有人类血迹。”
——
局领导参会定基调、稳大局,具体的侦破工作还需要基层进行。
白天和晚上光线不同,绥阳分局技术中队的民警回到案发现场,希望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天气冷,现场就是有暖气也不能开,大家都裹着大棉服,再一套上一次性装备,身体连打弯都难。
省厅派来的影像检验工程师名叫王一帆,人民公安大学视听技术专业的硕士,引进入省厅大概3年,刚过30岁。
他将墙上、床上和窗帘上的血迹,结合房间内的家具摆放位置,用3D场景模拟技术将现场还原。
王一帆说:“由于现在不确定凶手的身高、体重等信息,因此作案过程还不一定准确,但凶手的位置和路径应该大差不差。”
江桥把下水道和房间里所有的边边角角又搜查了一遍,仍旧没有线索,听到王一帆的话,连忙围了上去。
王一帆一手托举着电脑,电脑屏幕上不断反复播放着模拟作案过程的视频,一手指着床的方向:“靠近床头的地方有一块血迹与其他地方的血迹都不一样,应该是凶手行凶时所在的位置。”
江桥的目光从房间内转移到电脑屏幕上:“可是如果是站在床头的话,凶手下刀的方向应该是从脚到头的方向?”
王一帆:“可以和法医的鉴定互相印证,从墙上的血迹来看,应该没错。”
江桥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王一帆继续说:“虽然床单和褥子已经被血浸透了,但是还能看到床单上有一圈颜色最深的环形血迹,应该是凶手杀人行凶过后,站在这里换掉沾了血的衣服,装在了某个包裹内,从床的这个位置走下来。”王一帆指着床里侧的尾端,“这样可以解释凶手没有在房间里留下脚印的原因。”
“所以需要先在床尾附近准备好鞋套和袋子?”老韩加入讨论。
“但是按照这个推测的话,地面的血迹无法完全吻合。”王一帆咂了下嘴,继续说,“按理说凶手身上沾了大量鲜血,除非他完全清理干净或者血液完全凝固,否则从他下床的地方到门口应该还是会形成一些滴落型血迹或擦拭型血迹。可是床尾的地面只有喷溅型血迹,像是凶手行凶时留下的,没有二次覆盖痕迹。”
大家一时间都皱着眉头。
老韩说:“要不然先放一放,再找找其他线索。不知道杀人过程也不影响找证据。”
王一帆点头道:“对。至少知道凶手大致的作案轨迹。”
江桥反复看了一遍王一帆重构的模拟作案过程,又对比了一遍现场,低声说道:“我想我知道凶手翻转尸体的原因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问:“是什么?”
江桥指着地面形成的血泊痕迹:“也许凶手不是从床尾下的床,而是直接从死者头上跨过去,从床的正中央下的床。他下床后,穿上死者的鞋子,把尸体翻了个面。等他走到门口,再换回自己的鞋子、戴上鞋套,这时候血才从床上慢慢地浸出来,掩盖掉一部分脚印和一部分血迹。”
王一帆闻言,赶快将数据重新到模拟软件中,结合现场痕迹,竟真有80%的重合。
王一帆激动不已地说道:“这样就能解释地面的血迹了!”王一帆指着桌子附近,“这里血迹痕迹彻底消失,我敢说,有90%的可能,凶手在这里换了衣服,戴了鞋套,才走出门去。”
老韩啐了一口:“那你也不够敢啊,还给自己留了百分之十的余地。”
王一帆嘿嘿地干笑一声:“那当然还得严谨。”
江桥连忙跟许岩伟说:“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到分局找他们查录像的,我在楼栋内搜查。”换掉的衣服要不就是被丢了,要不就是还在楼上。
许岩伟:“好。”
——
似乎是知道案件难破,连天气也要凑个热闹,外面开始下起雪来。
一旦下雪,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脚下带的雪水会破坏很多证据。
江桥一秒也不敢耽误,立即联系绥阳分局,抽调人手楼上楼下的搜查。
葛双河居住的楼栋可以通过消防梯直接爬到天台,一排过去大概七、八栋,楼顶都通着,另外楼后面还有一排平房,如果真想从楼上往下跳,也不是不行。
绥阳分局抽调了3个人,加上江桥带着刘同共5个人对七栋楼逐一摸排,说不定凶手就把凶器和带血的衣服暂时藏在楼顶,等有机会了再带出来。
然而到了下午5点,八栋楼连带一排平房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许岩伟那也没什么进展,江桥决定开始入户搜查。
江桥一个个敲门,居民知道附近发生命案,听见是警察,也都相对配合,都想让凶手尽快归案。
葛双河住西户,对门东户据了解没人住。
葛双河楼下的邻居是个泥瓦工,白天干重活,晚上倒头就睡:“好像听见声音了,但是听得不真,有剁肉的声音,靠,吓人。谁能想到是剁人啊。”
二楼东户敲了敲门,没人。
一楼邻居在街上摆摊,卖鞋垫、手套和袜子:“不知道,我不在附近摆摊,都在学校门口、商场附近摆摊。平日里不怎么跟他打照面,他也不跟别人说话。得亏的没跟他说过话,居然是个杀人犯,阿弥陀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这时候一个两鬓有些许白发、身形微胖的女人正好提着菜回来。她没打伞,落在肩头的雪化了,染湿一片。一楼邻居赶忙拉着她说:“胖姐,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在家,好家伙,你出去这几天,就前天晚上,你楼上那个男的死了,凶杀案!”
被称作胖姐的人看了一眼一楼邻居,又看了一眼江桥,有点迷茫地问:“谁死了?”
“就楼上那个,那个男的,租迎巧家那个。”
胖姐的反应稍显木讷:“迎巧还说把房子卖了呢,这下不好卖了。”
“哎呦,你还担心迎巧呢,你的房子也得贬值。”
胖姐轻轻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呢。”
一楼邻居:“你怎么了呀,之前听说你去看病,是查出来什么病了?”
胖姐:“没什么大事,我先上楼了。”
一楼邻居:“哎,有啥事你说,咱也搁了两三年邻居了,你以前帮我不少忙,你有啥事别张不开口。”
胖姐:“好。”便上楼去了。
一楼邻居继续对江桥说:“胖姐,人可好了,做事勤快又热心,我去年摔着腿了,胖姐帮我带了一个月早饭,偶尔还帮我做饭,这么好的人怎么听说查出来病来了呢。”
江桥:“世事无常。你刚刚说,胖姐这两天都在外面没回来?”
一楼邻居:“好像是吧,说是看病去了,中间回没回来我也没天儿盯着人家,也不好说。”
江桥:“您说的是。这两天把门关好,有陌生人敲门先从猫眼里看看再开门。”
一楼邻居:“谢谢警察同志。”仍在感叹,“哎,真是世事无常啊,之前还听说楼上迎巧要把那死了的给胖姐介绍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