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缘挡在垃圾桶前——这个动作很刻意,他知道武遇已经看出来了。
但他就是不想把裁缝刀给李叙。
武遇随手翻了翻衣服,转身靠在桌边,满脸无奈地说:“抱歉,没找到。”
李叙脸上遮不住的失望:“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等会。”武遇将外套脱下,递给李叙。
李叙受宠若惊,连忙摇手:“不,我怎么敢穿哥的衣服!GUCCI最新款,我这种咖位不……”
“你别有心理负担。”武遇将衣服塞到他手里,“今晚有很多媒体,是个曝光的好机会。”
“……”李叙低着头,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多谢哥!”
李叙再抬头时,眼眶里闪着泪光。
谁都没注意到吴缘轻翻了个白眼。
他走到武遇身边,冷着脸问:“那你呢?”
武遇眉眼微弯,似是在笑,却答非所问:“眼光真好,这件卫衣我当日常服穿的,很舒服。”
自然是说吴缘身上这件。
可吴缘也只是为了勾引凶手,才偷穿武遇的衣服。可惜不能辩解,他有些郁闷。
武遇说完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白西装捡起,轻轻地抖了抖,当着吴缘的面穿上。
吴缘怔住:“……那是我的衣服。”
武遇的眼睛弯成小月牙:“你穿了我的衣服,总得赔我一件,我看这件正好。”
说罢,武遇还理了理衣角。
他们的身高差不多,吴缘偏瘦一些,因此那身西装在武遇身上更加贴身,勾勒出紧致的手臂肌肉。
吴缘无言以对。
只见武遇又拿起桌上他刚摘下的银丝框眼镜。
连眼镜也要!
得寸进尺!
“再搭上这个。”武遇将眼镜戴上,转身对着身后的镜子理了理头发。
深蓝色的发尾衬得他皮肤过分白皙,而平时嘻嘻哈哈的面容被突如其来的眼镜封印,显得有些正经起来。
吴缘看了一会,觉得武遇确实长得不错。但嘴上还是说:“你戴着也太奇怪,我看还是算了。”
他说着要伸手摘掉那眼镜。
“做人要诚实,吴老师。”武遇低笑,一手拦住他。
吴缘却再一次愣住。
因为称呼。
他和武遇认识一年多,对方一直这么称呼他。
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的,他却才意识到——这么多次循环,只是他一个人的游戏。
前几次循环里的记忆,武遇都不会有。
无论他们曾经多亲近。
那个在河边散步时窥见的真诚,永远只能留在他的记忆里。
吴缘收回手,一股不知名的失落袭裹着他。
在门口杵着的李叙见气氛不对,尴尬地开口:“那个,武哥,我、我……我还是不打扰了!”
“李叙。”武遇叫住了他,“你这妆不适合。”
吴缘转头看去,只见李叙已把衣服穿好,成熟的西服将他的身形衬得修长,但那张乖巧的娃娃脸属实违和,就好像小孩偷偷穿了大人衣裳。
李叙惆怅地问:“那怎么办啊?”
武遇沉思片刻,打了个响指:“我的化妆师应该在前台补妆。”
“……不,不了,太麻烦哥了。”
“我带你去找她。”
吴缘闻言微微蹙眉。
武遇回身拽了拽吴缘身上那件卫衣的带子,眉眼弯弯地说:“等我回来。”
李叙对他微微躬身,随着武遇一起离开了。
吴缘的失落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知道循环仍在继续,只有走出循环,他和武遇才可能有以后。
他从垃圾桶里拿出裁缝刀,藏在袖子里。
随后拉开门,神色自然地走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中间,一直到走道尽头。
门一开,感应灯就亮了起来。
并没有人在。
吴缘摸出手机,叉掉电量过低提示,看了眼时间——20点06分。
他粗略估计了之前循环的死亡时间,21点。
凶手还没来,但随时可能来。
他先往上走到天台排查了一下,确认了上边没有人,然后就静静地蹲在出事地点的上一层。
砰——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
吴缘一个激灵,伸长耳朵听底下的动静。
“快给人家嘛!”
吴缘一惊,他听出这有些娇嗔的声音,竟然是程灵?!
紧接着有个男人说:“宝贝别急,先让我亲一个。”
接下来就是细细的喘息声,吴缘虽然没有经验,但也知道此刻在发生什么事。
他这是误打误撞上车了吗……
吴缘捂住脸,打算回身往上走避一避。
忽然,那男人说:“宝贝,武遇那件事办好了吗?”
吴缘的脚步顿住。
不仅是因为武遇这个名字,更是因为男人的声音。
正是在地下停车场追杀武遇的那个玩偶人!
那才是杀害武遇的真正凶手!
吴缘放缓脚步,悄声走下楼,探头看了一眼。
程灵罗衫半褪,面布红潮,脚边是玩偶服。而压在她身上的那男人竟然戴着老虎玩偶头套!
程灵埋在男人颈间娇声说:“他软硬不吃,还把我的黑历史翻了个遍,你可得帮帮人家!”
男人笑道:“好啊,一会把他约过来,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吴缘的心猛地一紧,之前循环里武遇惨死的模样闪过他的脑海。
程灵不是凶手,却和凶手狼狈为奸,难怪程灵的刀会出现在凶手的手上。
他按住胸口,平缓着呼吸,慢慢靠了过去。
还好那两个人沉浸在欢愉里并未察觉身后危险。
吴缘将裁缝刀握在手里,快准狠地抵在男人的脖子上。
他沉声道:“别动。”
楼道里光线昏暗,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却无法遮住他暴戾的气场。
程灵睁开眼,看到戴着兜帽的吴缘,惊恐地叫喊:“武遇?!”
听到这个名字,那男人也僵住了动作。
程灵慌忙拉起衣服,贴在墙上,假装害怕地说:“武遇,你、你怎么在这?”
吴缘扣住男人的左手,威胁道:“摘下头套。”
这声线暴露了他并不是武遇,只见程灵和男人都松了口气。
“快摘!”吴缘将刀尖往男人的皮肉里怼了怼。
“好好好,我摘我摘!”男人伸起右手,却做了个假动作。
一瞬间,程灵蹲下身,从玩偶手套里拿出刀,猛地朝吴缘刺来。刀刃划起凉风,吴缘仰头躲避,兜帽掉到脑后。
程灵邪魅一笑:“长得好俊,不会又是你哪个小情人吧?”
男人左手反扣住吴缘的手,凶猛发力拧转,只见吴缘手腕上被勒出五条血痕。
吴缘咬牙忍痛,心下一狠,手里的裁缝刀刃划过男人的脖颈,这须臾间男人也铆足了劲,将吴缘过肩摔了下去。
吴缘背脊与地板猛地一撞,险些要撞得他肝脾尽碎。
男人从程灵手里接过刀,大笑道:“我要有这么个小情人,死也足惜!只是,死之前得让我快活快活啊!”
说罢男人跨坐在吴缘身上,一手摁住吴缘的右手,程灵欲上前抢夺裁缝刀,却被吴缘尚能活动的右脚踹开。
他将裁缝刀的刀尖对准男人的手腕,猛地刺了下去。
一股浓稠的血腥味钻入空气里,男人如杀猪般痛叫,同时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吴缘的脖颈。
“操!@#¥%……”男人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吴缘忍住喉咙里汹涌的酸水,弓起膝盖,冲着男人撞了上去。男人痛苦地往旁边倒,获得了呼吸自由的吴缘搭着胸口咳了几声。
程灵爬起身,皱着眉头抬起脚,将鞋跟狠狠地朝他小腿砸去。
又来这招!
吴缘挪腿闪避,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
忽然,男人攥紧手里的刀,如暴躁的疯狗朝吴缘刺来。
他下意识地侧身闪躲,速度仍慢了些——手臂上传来火辣的刺痛,应该是被刀刃划了。
但是现在——
这是最好的时机!
吴缘这一侧身,手的角度刚好拽住了玩偶头套,猛地一扯!
砰——
灯暗了下来,只剩下远处“安全出口”四个幽暗的字在闪着诡异的绿光。
瞬间,走道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靠!停电了!”
“妈的赶紧通知物业启用备用电源!”
“舞台上有人受伤了!”
“别挤啊!别推我!!”
吴缘用受伤的手臂往口袋里摸,拿出手机飞速按下锁屏上的手电筒——
然而手机电量过低,才被点亮就黑屏关机了。
他真的很想骂一声脏话,但是来不及了!
男人在黑暗里拿着刀对着他狂刺,他的身体毫无章法地不停闪躲,却意外地勾到男人的腿,男人摔在地上,刀应声落地。
由于太黑,刀已经捡不到了。
男人只好将吴缘拽起,往铁质楼梯把手上砸,一瞬间身体碰撞栏杆,发出巨大的声响。
突然,门外有人大喊:“谁在楼梯间里?!”
程灵惊呼:“不好,有人来了!”
男人似乎还不愿放过吴缘,动作飞速地将吴缘身上的兜帽带子绞住脖颈,窒息感淹没了吴缘。
此时此刻,他眼前是倒在血泊里的武遇。
那个时候,武遇也是被卫衣带子绞住了脖颈。
“你疯了!真闹出人命来我可不陪你玩!”程灵拽着男人往楼下跑,速度堪比逃命。
啪——
世界恢复了光明,楼梯间的门被推开。
卫衣带子不知何时已松开,吴缘整张脸涨血涨得通红,只感觉有只无形的手解开了他的困境。
他轻抚着脖颈咳嗽,余光里瞥见进来的人是林大伟。
林大伟望了一眼楼梯,慌张道:“小祖宗你怎么了!怎么全是血?!”说完把吴缘小心地扶起来。
吴缘却没有时间去思考其间端倪,扶着把手要追下楼——
这时,走道里传来更惨烈的惊呼。
“救命!!”
“快来人啊!!出事了!!”
如此熟悉。
吴缘满头大汗,发梢湿漉漉地贴着脖颈,那上面还有发红的勒痕。他粗喘着气,看向已经空空如也的楼梯,底下几层的灯熄灭后变得黑暗。
“武遇……”吴缘痛苦地从牙里蹦出两个字,然后他推开林大伟,朝外跑去。
一群人围在公共休息室门口,个个面色惊慌,交头接耳着“死人了”“不会吧”之类的话语。
吴缘推开层层人群,迎面扑来一个人。
李叙哭道:“哥!怎么办啊!”
吴缘看着面前的武遇,安静地躺在地上,右手连带着衣袖都变得漆黑,细闻还有些烧焦的臭味。
这件白西装原本该衬得武遇耀眼,却变成了刺目。
他拽起李叙的衣领,发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李叙两只大眼留下雪白的泪水,哭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吴缘猛地给了他一拳,手臂上的鲜血溅到了对方身上。
“你……你受伤了。”李叙惊讶道。
吴缘扼住他的脖颈,扭头对门外围观的人道:“你!报警!快报警!”
那一个瞪大眼睛的吃瓜群众从震惊中苏醒,火速掏出手机。周围的人也开始恢复理智,一边嚷着保护现场,一边喊着封锁消息,还能一边帮吴缘处理伤口。
很快,警车呜啦呜啦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