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洛天羽的这句话,王超双目失神,吓得连连后退。
邓佳沉默地听着,双眼只是盯着那还在连连后退的王超。
继而,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啊,我在这里蛰伏了两年,就连吴纪群那个混蛋都没发现我,整个公司也都没人发现我,今天居然因为我的计划而被洛侦探识破了。呵,该说是你名不虚传,还是我太大意了呢……”
洛天羽耸了耸肩:“都不是,只是碰巧罢了。”
邓佳笑着摇了摇头:“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必无论我怎么争辩,你都一定会有驳回的理论吧。在被你看到我去找那张牛皮纸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这回肯定会栽在你的手上。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两年前,被吴纪群害死的那个老伯的亲孙女。那天,爷爷他听说了附近开了一个新的古玩市场,真的本来只是想要去碰碰运气的……可是爷爷他从中午出发之后,一直到下午,到了傍晚,爷爷他还没回来。
“当我赶到那个古玩市场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警察在一个角落拉起了警戒线,正好一群人围在警戒线周围。我那时候看到的,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事情。在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决定好了,我绝对要找到真正的凶手,绝对要帮爷爷报仇。
“后来我看到警方所谓的,【犯人自首,案件告破】,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事情吗?把爷爷他打成那样的,像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做什么【自我救赎】?我当时就猜到了,一定是幕后黑手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帮忙顶罪。所以我要查出真相,我绝对要查出真相!
“我查了一年,整整一年,我才找到了这里。接着我又花了整整一年,我才查到了真相——我好不容易从那些老员工的嘴里,一步步地把那些零碎的线索拼凑起来,才最终发现了这个真相。而今天,那个恶魔要办酒会的今天,正好是我爷爷的忌日,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把他给……”
洛天羽打断道:“你要在这次酒会上把他给杀掉,这一点确实没错,但是可惜的是,今天要狠下杀手的并不是你。”
洛天羽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邓佳确实想要在这场酒会上杀掉吴纪群,而且已经成功利用良心壶的原理,避开了徐琦雪的,可是,洛天羽却说,邓佳虽然想要杀人,但却不是今天要狠下杀手的人?这也就是说——
真正杀死吴纪群的人并不是邓佳,害死他的也不是那杯被下了药的酒,真凶,难道说另有其人?
可是……
秦语竹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刚才事件发生时现场的细节——
在吴纪群倒了酒之后,他就把酒壶给了邓佳,这时候应该就是邓佳拨动滚珠,把下了药的酒变成了普通的酒的时候。紧接着就是……徐琦雪拿过酒壶,倒了酒——这是原本的计划上没有的安排,但是吴纪群却把它加上去了。
为什么呢?
如果说是邓佳的建议……不对,这个建议根本就没必要,因为这个时候,她对吴纪群下药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只要吴纪群把那杯酒喝下去就足够了。
那为什么……
突然,秦语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徐琦雪小姐,死者曾对邓佳吩咐,说在你上场之后把酒壶给你,这个,是你自己提出的建议?”
秦语竹的这句话,再次让除了洛天羽以外的所有人再次愣住了。
徐琦雪惊讶呃的表情只停留了一瞬,便立即变回了原来的扑克脸:
“我?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
“因为你在下意识地保护今天要和你同谋的人,也就是邓佳。”洛天羽说道,“你之所以要求喝下那杯从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就是为了要迷惑警方的调查方向,让警方以为这个酒壶,以及里面的酒并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问你,我为什么一定要保护她?”
洛天羽摇了摇头:“你不是在保护她,你是在保护你自己。死者在喝下了那杯酒之后,整个人就显得摇摇晃晃,好似要晕倒的模样,这不是心梗突发的症状。我想,那是因为那杯酒里面含有大量的哎司挫仑,导致死者突然昏厥的吧。
“而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死者的真正死因是因为血液内极高浓度的地高辛成分,导致了死者心律不齐,进而诱发死者本来就患有的心脏病,这才导致了死者的死亡。哎司挫仑要致人死亡所需要的时间并不太短,但是地高辛引发的心梗就不一样了,那所需要的时间非常短,以至于当医生赶到现场时死者已经没救了。
“可是这个地高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是邓佳放到酒里面让死者喝下的吗?明显,并不是,我想邓佳放到酒里面的,只有大剂量的能够致使强壮的中年男性昏厥的哎司挫仑。那么,死者体内的另一种药物,地高辛,又是谁给死者摄入的呢?”
徐琦雪皱眉道:“听起来,你的意思,害死吴纪群的地高辛,是我给他服下去的?”
“没错。”
“等等,天羽。”秦颂打断道,“可是,死者自己本来就知道自己患有心脏病,他又怎么会吃下地高辛这种药物呢?不可能啊。”
洛天羽摇了摇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死者是自己吃了地高辛才死的。”
“那是……”
“滴滴滴”
洛天羽的手机短信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看了短信之后,洛天羽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便将手机内容展示在了大家的面前:
【徐琦雪,凌海市医学院毕业生,曾任职五年凌海市中心医院麻醉科护士】
秦语竹有些吃惊地说道:“师傅,难道你是想说,死者体内的地高辛,是徐琦雪小姐,注射进去的吗?”
洛天羽点了点头:“没错,而之所以要先给吴纪群喝下大剂量的镇定剂,其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能够让他在被针扎时,不发出任何声响,从而达到暗杀的目的。注射药品,对于一个任职了五年的护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说得很好,但是,你没有……”
“证据,当然有,而且就在这个房间里面。”洛天羽说道,“从案发到现在,你根本没有时间处理掉那个容器的——那个用来收纳地高辛并且将其注射到死者体内的,那只针管,就在你的身上。”
“唔……”
徐琦雪似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但这依旧掩盖不了她的身体正在轻微地发抖的这样一个事实。
洛天羽继续说道:“我从王超那里得到了一个情报,就是昨天你突然要求将礼服换成长裙。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因为你在长裙之下,就藏着那根针管!而且,长裙也有利于你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制造一个视野盲区,即便有人跑上来,一时间也不会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么一来,你就可以顺利地下药了。”
秦语竹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之所以选择注射药物,是因为就算留下那个针孔也无所谓。因为死者本身就患有心脏病,法医在尸检时,也只会把它当作是一个治疗留下的针孔痕迹,不会过多关注。”
洛天羽笑着点了点头:“说的没错。语竹,凶器——那支藏在徐琦雪小姐裙下的注射器,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不必了。”徐琦雪双手抓着裙子,喉管里勉强发出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奈,“我自己来。”
说罢,徐琦雪稍稍弯下腰来,取下了绑在自己小腿上的一支注射器,秦颂立即走上前,将其收入物证袋中,而几个警员也走上前来,给徐琦雪带上了手铐。
“侦探先生,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尸检结果出来,当我知道死者体内有两种药物成分时的一瞬间,我就知道,除了那杯酒以外,肯定还有别的人给死者下了致死药,而当时最有可能的,就是你。”
“呵呵。”徐琦雪苦笑道,“看来这个计划,最大的变数是你了啊,洛侦探。”
洛天羽说道:“说说吧,关于【审判者】,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我猜那家伙应该和你谈过一次话,而且就是关于这次的计划。不然,你不可能突然提出换礼服的要求。”
徐琦雪皱了皱眉:“真是什么都被你猜到了。我是和那位【审判者】谈过话,但是是对方主动找到的我,TA告诉我,我能够复仇,把我的父亲的公司搞垮,甚至两年前害死了人的那个吴纪群,我有机会能够亲手干掉,这我当然要答应了。”
洛天羽说道:“所以在【审判者】的撮合下,昨晚,或者今天早上,亦或是下午,总而言之你和邓佳肯定是找了个时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以及行动计划,所以,你才会提出自己也要喝那个从同一个酒壶里面倒出来的酒,以此来保护邓佳,对吗?”
“没错。”
“可是你们也不能就这样夺去他人的生命啊,法律一定会制裁他的,只要你们收集到证据,就算他吴纪群有再大的本事,那也……”
“你还是太年轻了,洛侦探。”邓佳幽怨的声音缓缓响起。
此刻的邓佳已经被拷上了手铐,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洛天羽——那是同情、愤恨、无奈的眼神。
洛天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有这么简单吗?你真的觉得,法律能够制裁得了那种人吗?就算可以,那也只是形式上,名义上那么做了而已。可是实际呢?就算法律判了刑,他们也会找尽一切关系,把自己从监狱之中弄出来。保外就医,就是一个可怕的例子——
“洛侦探,我告诉你两年前的真相吧,如果我不说,你多半不会知道的——两年前那两个自首的保安,在被判刑之前,吴纪群就已经联合自己掌控下的医院出示了相关证明,证明那两个保安确实患有所谓的【精神障碍】,从而让他们免于受刑,保外就医。
“我不否认法律的用处,但是法律这个太阳所普照的地方,就真的是一片光明吗?那些高大的陈年老树所遮盖的阴暗之处,那些金钱铸就的高墙之后的阴影,那都是法律无法触及到的黑暗。
“不是所有人都会行走在法律的光明大道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得了法律公正的制裁。如果说,法律的阳光大道会判决行走在阳光大道上,即将走进阴霾的人。那么,那些阴影,也就是这个城市黑暗中,被所谓【权势】保护住的,那些真正的恶势力,也需要恶势力的制裁者。相对的,我们,我们这些生活在这些阴影之下最底层的生物,就一定需要能够制裁他们的,【审判者】。”
邓佳和徐琦雪被秦颂押走了,只留下洛天羽一个人站在原地。
虽然秦语竹也有喊过洛天羽的名字,但是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这样,洛天羽站在那里,反复品味着邓佳话中的意味,而秦语竹也陪着他待在那里。
邓佳的这番话,不能说绝对没有道理。
可是洛天羽的立场,是不能容许他同意这番话的,本应该是这样的……
在两个思想的斗争中,洛天羽在那个准备室里回味着邓佳的那番话,一边和自己的思想斗争了很久——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