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1日上午七点十七分，刑警大队办公室。
除了刘辉之外，“审判者”专案组的成员齐聚在会议桌前。
在座的还有一名编外人员：前刑警队队长，现黑魔力酒吧的老板赵宏硕。
还没到正常的上班时间，所以众人脸上多少都带着些生物钟被打破后的疲惫。
尤其是赵宏硕，在他的作息时间表里，此刻应该刚刚进入酣睡的状态。
每个与会者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两样东西：一杯上好的浓茶和一叠厚厚的文件资料。
“很抱歉这么早就把大家召集过来。”主持会议的秦颂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随即便转成严肃的口吻，“但这次情况非常紧急，大家尽快调整一下，把最佳的工作状态拿出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便转头打开了手边的投影开关，将一幅扫描好的照片文件投放到会议室正前方的白幕上。
一段似曾相识的文字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审判通知单
受刑人：一?一二碎尸案凶手
罪行：故意杀人
执行日期：2021年11月11日
执行人：审判者
“这份死亡通知单是今天早晨六点二十分投递过来的。”秦颂解释说，“秦队立刻就通知我安排会议，和大家商讨对策。”
看着这份最新的死亡通知单，众人便明白了秦颂口中“紧急”两字的含义：通知单上的执行日期正是今天！这意味着警方与审判者之间新一轮的较量已迫在眉睫。
当然，这份通知单上值得关注的地方并不只在时间上。
宋杨首先挠着头皮，发表了自己的困惑：“‘一?一二’碎尸案？嘿，这案子的凶手在哪里？”
“这就是我们首先要面对的问题。”秦颂正色说道，“而审判者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不到十七个小时了。”
秦颂话语中的逻辑非常清晰，警方要想阻击审判者，必须先找到“一?一二”碎尸案的凶手，而这项工作只有在今天完成才有意义。
因为审判者的死亡通知单还从未有过虚言，他这次下手的时间绝不会超过2021年11月11日的午夜二十四点。
“十七个小时……我们首先要破掉一桩十年时间都破不了的案子，然后还要找到那个凶手，接着再针对审判者布置相应的作战计划……”宋杨夸张地咧咧嘴，“这，这怎么可能呢？”
会场上其他人也均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的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这都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唯有秦颂依然保持着坚定的眼神：“不管怎样，对方既然发来了挑战书，我们就只有全力迎战。而我从警这么多年，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像是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每个人的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而宋杨也跟在后面附和着说道：“秦队说得不错。既然审判者能找到那个凶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所掌握的资料和信息，无论如何都不会比审判者少吧？”
“审判者……”赵宏硕此刻缓缓摇着头，“……你们确信他真的找到了‘一?一二’案件的凶手？”
他正是因为“一?一二”案件被免职，此后十年苦苦追凶却毫无结果。
如果审判者这么轻松地就找到了凶手，那对于他的职业尊严简直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侮辱。
秦颂很理解赵宏硕此刻的感受，他只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提醒对方接受现实：“审判者从来不会在死亡通知单上撒谎的，这一点我想在座诸位都能够达成共识。”
欧阳芸琪等人都无声地点着头。
赵宏硕又愣了片刻后，沮丧而又茫然地长叹了一声。
“这家伙，我说最近几天怎么销声匿迹了，原来是去查‘一?一二’案件去了。”宋杨晃着脑袋说道，“不过他搞这个案件干什么？是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还是故意炫耀，嘲笑警方的无能？”
欧阳芸琪立刻反驳宋杨的论点：“这个阶段他不会有闲心搞其他案子的，他只关心自己的身世。他去追查‘一?一二’案件的真凶，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从这起案件中或许能够牵扯出丁越致的下落。”
宋杨瞪着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理解的样子。
于是欧阳芸琪又继续解释道：“当年正是因为‘一?一二’案件的压力，所以丁越致才彻底归隐。而审判者想要查清楚生父被射杀的真相，必须找到丁越致。所以他会想到以‘一?一二’案件作为突破口吧？”
宋杨“哦”了一声，然后又琢磨片刻，说道：“那他怎么个意思？杀了‘一?一二’案件的真凶，那丁科也就没必要再藏匿起来了吗？”
“如果丁越致的退隐确实是因为无力破解‘一?一二’案件，那这个思路是可以说得通的。困扰自己多年的血案凶手被别人杀死了，无论从好奇心和压力释放的角度，丁越致都决不会毫无反应吧？”
说到这里，欧阳芸琪略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换了一个角度分析道：“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第二种可能，丁越致的退隐或许和‘一?一二’案件中某个深层次的隐秘有关。如果是这个情况，那审判者只要挖出‘一?一二’案件的真相，借此找到丁越致就更有把握了。”
“是啊。”宋杨连连点头，对欧阳芸琪的这番理论非常认同，“这么说的话，我们也应该早点把视线对准‘一?一二’案件才对啊。现在让审判者占了先机，我们可就被动了！”
秦颂轻叹了一声，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事实上早在几天之前他就已经一路追查到赵宏硕的酒吧，甚至已经针对“一?一二”血案的细节展开过一些探讨。
只是后来半路又突然杀出了樊艺大厦凶杀事件，使得自己不得不分心去对付王淇和阿伟这两个难缠的角色。
现在虽然后一起案件的事实已基本明朗，王淇也伏法了，但审判者却趁着这个间隙渔翁得利，将角逐的步伐抢在了警方的前头。
不过现在纠缠于这些感慨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审判者并没有自顾自绝尘而去，他还是给警方留下了追赶的机会——具体能不能赶上就要看警方自己的实力了。
想到这里，秦颂便决定抓紧把众人的思路引向正题，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目前的局势大家都已经明白，别的话也不用多说——我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锁定‘一?一二’案件的真凶。困难是存在的，毕竟这起案件已经过去了十年，而且在座的大部分同志对案情并不是很了解。
“所以我特意把当年的卷宗全都复印好了，每个人一份。我给大家半小时阅读这些资料，半小时之后，我们再集中讨论。”
说完这些话之后，秦颂首先带头拿起自己面前的那堆资料翻看起来。
其他的与会者也纷纷仿效，会场上一时间变得静谧无声。
虽然同为专案组员，但各人在翻看资料时的表现均有所不同。
秦颂因为此前便已看过一遍，所以他现在只是一边凝思，一边按照思路的进展挑选相应的段落重点研读。
在他身边的宋杨则要细致得多，他一页一页地按顺序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同样是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宋杨阅读的速度却很快，只有在翻到案发现场那些极度血腥的照片时，他才会龇牙咧嘴地多看几眼。
欧阳芸琪却又和宋杨截然相反，只要遇到有照片的章节，她都干脆闭上眼睛直接跳过，即便如此，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呼吸还是变得越来越急促，像是有些承受不住的样子。
在所有的人当中，心情最复杂的阅读者当属赵宏硕了。
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当年他亲手整理出来的，现在重新翻看，每一页都会把他的思绪带回到曾经的记忆中。
那是一段夹杂着愤怒、屈辱和无奈的岁月，这些纠结的情感直到现在仍在折磨着他。
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便完全脱离了手中的资料，目光也怔怔地定在某个虚无的焦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听见秦颂的声音在叫自己，才从一片惘然中挣脱过来。
“老赵，你对这案子最了解了，所以就请你先讲讲吧。”半个小时已经过去，秦颂正看着赵宏硕说道，“时间紧迫，大家不可能看得太细——有了你的基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宏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同时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然后他便把案件的一些细节、以前专案组总结出来的信息以及自己后来创办黑魔力酒吧的思路认真地讲解了一遍。
在座者知道从他嘴里得到的信息量恐怕比那一整叠的资料还更具价值，所以一个个都在侧耳凝听，不敢有只言片语的疏漏。
对于很多内容，秦颂和欧阳芸琪已经是第二次听闻。
不过这次的状态却和前些天在黑魔力酒吧时截然不同。
当时他们只是把这起案件当作是追寻丁越致下落时遭遇的一个插曲，所以只是一听而过，并未展开针对性的深入思考。
现在再听时，却是承受着审判者施加的紧迫压力，他们脑子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全速运转着，竭力在重重的迷雾中寻找到光明的方向。
宋杨也在跟随着赵宏硕的讲述蹙眉沉思，尤其是后者抛出重金属音乐的杀人理论时，他更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终于等到赵宏硕讲完，宋杨率先按捺不住地嚷嚷起来：“对对，你说的那种音乐我在网上也听过，真的是很变态的！我觉得能喜欢这种音乐的人，心理上多少都有些疾病吧？所以你说这音乐有可能就是杀人的媒介，我非常认同。嘿嘿，我还说呢，你怎么会去开了那样一个酒吧，原来是别有深义的啊！佩服佩服。”
欧阳芸琪瞥了宋杨一眼，觉得对方的废话稍微多了些。
宋杨识趣地停住了口，却听欧阳芸琪问赵宏硕道：“老赵，上次我和秦颂在酒吧的时候，你好像是锁定了一个厨师——后来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赵宏硕摇摇头：“应该不是他。十年前案发的时候，他的女儿正好出生。我从多方面了解过了，那一阵他整天都在家中照顾妻儿，并没有作案的时间。”
又一条线索的断裂，让在座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