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微微皱起眉头,能明白秦颂的思路,但对具体的细节又无法理解:什么样的藏尸地能容纳大块的尸骸但却无法留下头颅、内脏和肉片这样相对小块的碎尸呢?
而秦颂略作停顿之后又说道:“这样吧,我还是从头开始捋一遍,按照我的模式。其中我也会引用不少欧阳老师的心理分析结果。大家都听一听,看看这个思路能不能顺下去。”
见众人都没什么异议,秦颂便开始讲述。与欧阳芸琪立足于心理学的分析不同,他的观点主要是来自刑侦学上判断:
“在任何一起凶杀案件中,如何处理尸体都是凶犯必须面对的最棘手的问题。因为尸体本身就是案件中最重要的物证,有经验的刑侦人员能通过尸体找到各种各样的线索,包括死者的身份、凶案发生的时间、凶案发生的原因、凶手的杀人方法甚至是凶手本人的身心特征等等。
“而凶手为了毁灭这些证据,会采用诸多有针对性的手法来破坏尸体。但这手法本身却也在暴露出更多的信息——至少我们可以从中知道,凶手想要隐藏些什么。而他刻意要隐藏的东西往往就是案件中最重要的线索。
“具体到这起案件中,我们可以看到,凶手抛出了死者的头颅和衣物,可见凶手并无意掩藏死者的身份,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担心警方会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由此可见,凶手和死者的相识应该是一次偶遇式的邂逅,并没有第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众人都暗自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这番分析并不足为奇,所以他们还得凝神继续听下去。
“这里我要引用欧阳老师的理论了。”秦颂这时看了欧阳芸琪一眼,和她进行了一次目光的交流,“从死者的性格来看,一个陌生人要想在短时间内接近她,这个人对她必须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所以我认同以下几点:凶手当时的年龄在二十八岁以上,相貌中上,具备一定的内涵,社会地位较高,同时此人是一个‘隐性自卑症’的患者,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对死者感兴趣。”
欧阳芸琪微微一笑,似乎在对秦颂的信任表示感谢。
秦颂略点头以示回应,然后又道:“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死者和凶手是偶然相识,那么在分析凶手的杀人动机的时候,我们就面临着两个分岔口的选择。第一种可能,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而‘一?一二’案件也是一起预谋杀人案。
“凶手找到死者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她,享受杀人过程中的感觉。事实上,此前警方就是一直抱着这条思路在探案,包括我们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凶手对尸体的残害实在超出了正常人的行为范畴。既然是有预谋的,他当然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包括怎样把死者引到家中、怎样下手、怎样处理尸体等等。
“他的计划一定很周密并且得到了完美的实施,所以警方历经十年也无法破案。可是这个思路又存在着无法解释的地方,比如这个变态凶手为什么没有继续作案?他为什么要把头颅、内脏、肉片和衣物分别抛弃在不同的地点?”
这正是先前讨论受阻的地方。众人现在听秦颂这么一说,都明白他是要避开这些障碍,转移到另外一条思路上。
“那另一种可能性是怎样的?”欧阳芸琪忍不住催促着问道。
“另一种可能性是,凶犯本来并没有打算杀死被害人,他的目的只是想进行一次正常的社交。不过当死者来到他家里之后却出现了一些变故,这个变故使得凶手杀死了这个女孩。”
“为什么没有第三种可能性呢?”欧阳芸琪提出了疑问,“即使他不是变态,也有可能预谋杀人啊。为什么你一定要强调是意外变故导致的凶杀呢?”
秦颂反问道:“如果你不是变态,并且事先做好了杀人的预谋,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杀死在自己家里?”
欧阳芸琪恍然地“哦”了一声。此前大家已有共识,凶犯能对尸体进行如此精细的加工,说明他的作案地点一定是在私密性很强的家中。
但谁会刻意把自己的家选择为杀人的地点呢?除非他是一个想要“享受”戕尸过程的变态。
“这么说的话,如果不是变态杀人,就是一起临时起意的突发性杀人事件了?”宋杨也掺进来分析道,“为什么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性侵害的深化结果吧?”
确实有很多男性针对女性的凶杀案都是由色性案件恶化后导致的。
如果凶犯把死者带到家中后起了色心,而受害者处置不当,临时起意的往往会转化为杀人案件。
可欧阳芸琪却有相反的观点:“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呢?”宋杨用请教的口吻谦逊问道。
“出于兴趣,我曾经专门研究过性犯罪案件中案犯和受害人双方的心理特征,而这起案件中男女双方的状态并不符合以往的案例。
“根据分析,此案中男性的个人条件要超出女性很多,而以受害人的性格既然能跟随凶犯回家,那说明她对凶犯本身已经相当认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男性对女性进行性侵害也很难恶化到杀人的地步,因为女性往往会在半推半就中顺从。
“当然也不排除先前双方在交流的目的性上存在误解,以至于男性的性侵行为遭到女性的强烈反抗。不过这时男性往往会中止侵害,因为在他看来,该女性并不值得他付出过大的代价。而且他条件优越,不至于沦为一名极度饥渴的暴力型性侵者。”
赵宏硕此刻也从另外一个角度附和欧阳芸琪的观点:“当年从抛尸现场提取到的证据中,死者的内外衣物都完好无损,从这一点来看,也不符合暴力**案的特征。”
“那这突发性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宋杨咂了咂嘴,“他们无冤无仇的,侵财更不可能——都说了凶犯的条件要比死者优越很多啊。”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因为凶犯的条件要远优于死者,所以不要老去揣摩凶犯想侵占死者什么。我觉得如果是突然性凶杀的话,很可能是死者激怒凶犯后酿成的悲剧。”
“哦?对于这一点,你有更详细的分析吗?”秦颂饶有兴趣地看着欧阳芸琪问道。
“死者敏感而清高,但内心又是自卑的。这种性格的人往往不善于和别人相处,他们说话的时候很容易出口伤人,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死者的某句话刺激到了凶手?”
欧阳芸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