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活女仆贝蒂是一个有些拘谨的中年妇女,一头有些蓬乱的棕色头发盘在脑后,在被管家带到格里菲斯面前之后一直局促不安的用身前的围裙擦拭着双手。而园丁戈尔登则在餐厅外等候。
“尊敬的先生,你好,我就是贝蒂。”
“贝蒂女士,你不用紧张。”
格里菲斯摆摆手示意贝蒂坐下。
“我听说正是你看到了琼斯少爷袭击了马尔斯少爷,是你亲眼所见吗。”
贝蒂用力拍了拍自己的灰色长裙,这才紧张的坐在了椅子上。
“是的侦探先生,那简直是太可怕了侦探先生。”
“今天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人有什么异常?”
“并没有,先生,他们的关系就像往常那样好,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你说的没有错,女士,这确实是一件惨剧,你是在什么时间看见琼斯袭击了马尔斯,越详细越好。”
格里菲斯补充道。
“嗯,我想大概是...大概是八点。”
“在哪里?”
“在庭院里。”
“在庭院中?”
“是的先生,就在庭院中的那颗老黄杨树下。”
格里菲斯有些疑惑。
“可是马尔斯的尸体不是在一楼的客房里吗。”
“那是老爷说不能让少爷的尸体就这么在外边放着,于是让戈尔登和鲍勃把少爷的尸体抬到了客厅。”
“原来是这样。”
格里菲斯点点头。
“你能详细的给我描述下你当时所看到的行凶场景吗。”
“是的先生,当时我手里提着一篮餐具从侧门离开餐厅走到庭院准备到厨房清洗。”
“当时天已经黑了,就在我靠近老黄杨树使,我听到了琼斯少爷的喊声。”
“他喊了什么?”
“大概是,‘去死吧,狗东西。’之类的。”
贝蒂想了想,补充说道:
“又或许是‘老东西’,反正就是这类的话语没差了。随后我就像声音传出的地方望去,我看到一个黑影举起了斧头类的东西狠狠地披在了另一个马尔斯少爷的脑袋上。我是说,我在之后才知道那是马尔斯少爷。”
“也就是说,当时你没有看清两人的脸,而你听到了琼斯少爷的声音。”
“是的,当时马尔斯少爷面对着黄杨树背对着我,琼斯少爷从背后袭击了他。”
贝蒂似乎还心有余悸。
“当时我害怕极了,手中的餐具都叮叮咣咣的摔在了地上,我当时就大喊了起来。”
“琼斯之后做了什么。”
“我当时都吓傻了,先生,我还以为被我看到后琼斯少爷要对我动手,我记不太清了,琼斯少爷之后似乎又说了句什么话,之后一直跪在了马尔斯少爷尸体旁嚎啕大哭。哦天哪,琼斯少爷一定是被魔鬼上身了,我还从未见过他那样疯癫的样子。”
说到这里,贝蒂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之后大家都来了,老爷要报警被夫人阻止了,之后您就来了。”
格里菲斯听完贝蒂的叙述只感觉又多出几个疑点,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得到了与之前几人所差无几的答案后,便打算询问下一个人。
“十分感谢你贝蒂女士,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贝蒂赶忙起身行了一礼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走出几步后扭过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贝蒂女士,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格里菲斯看着贝蒂微小的问道。
贝蒂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说道:
“侦探先生,琼斯少爷一定是被恶魔蛊惑了,他们,他们的一直都是要好的兄弟,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先生...”
“是的,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贝蒂女士。”
格里菲斯点了点头,这桩看似简单的命案中却隐藏着不少的疑点,这正是接下来他所要去面对的。
“管家先生,请您让戈尔登和鲍勃先生一起来吧。”
说完,格里菲斯看向了一旁一直在努力认真思考的塞涅尔,他紧皱眉头,小脸上透露出的疑惑神情。
“怎么,还在想黑登太太是怎么教唆琼斯少爷杀害自己的弟弟吗?”
罕见的,塞涅尔没有在意格里菲斯的调侃,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格里菲斯,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不为人知的恶魔呢?”
格里菲斯看向塞涅尔认真的回答道:
“一定存在。”
“毕竟这个城市中都有恶魔敢正大光明的抛头露面。”
塞涅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旋即开心的笑道:
“是啊,一般的恶魔都没他们嚣张呢。”
“言归正传,格里菲斯,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默契的小插曲过后,塞涅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笔记本,向格里菲斯询问着。
“不好说,虽然现在整个事件的大致脉络已经清晰了,琼斯亲手劈死了马尔斯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们目前并不知道他的动机,至少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而且贝蒂说的琼斯行凶前喊得那句话以及他之后的表现都有着很大的疑点。”
“难道是冲动烦着?”
塞涅尔提出自己的观点。
“不像,吃晚饭时一家人还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内要爆发冲突,寻找作案工具再到行凶,期间两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我还是觉得黑登夫人有问题。”
“是的,塞涅尔,黑登夫人有很大的问题,她的一些表现以及一些话语都证明。但是我们手中还没有足够的线索。”
塞涅尔突然眼睛一转。
“嘿,格里菲斯,我有主意了,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行动力十足的塞涅尔就一溜烟儿向餐厅外跑去。
“喂,塞涅尔,不要乱来!”
格里菲斯来不及阻止动作敏捷的塞涅尔。
“放心吧格里菲斯,我有分寸。”
轻快的话语已经远去,格里菲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祈祷自己的这歌小助手不要惹出什么大麻烦。
“格里菲斯阁下,助手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管家卡尔正巧走进了餐厅,望着塞涅尔远去的背影询问道:
“不用在意管家先生,她只是太累了出去活动一下身体。”
格里菲斯假装随意的回答。
“年轻人总是充满着活力。”
“是的当然。”
“格里菲斯阁下,这位就是园丁戈尔登,而他身后的是厨师鲍勃。”
格里菲斯随着老管家的指引向他身后看去,一个身着沾满灰尘的牛仔连衣裤,头发上还差着片叶子想必就是园丁戈尔登,而后边那个有着一头卷发有些油腻的胖子就是厨师鲍勃了。
“你好,尊敬的侦探先生。”
园丁戈尔登恭敬的问号,而一旁的鲍勃就显得随意的多了,嘴中只顾不停的咀嚼着不知什么食物。
“好的两位先生,我接下来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们。”
“是的先生。”
园丁回答道。
鲍勃只是耸了耸肩,是以自己听到了格里菲斯的话语。
“今天你们有没有发现两位少爷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并没有,在这个惨剧发生前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先生。”
“他说的没错。”
“那你们今晚最后一次看到马尔斯少爷是在什么时候?”
“在餐厅。”
鲍勃回答。
“在庭院的老黄杨树下。”
戈尔登答道。
“哦?是在什么时候?”
格里菲斯心念一动。
“在晚饭后。”
“嘿,戈尔登,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天天摆弄你那些破花破草了,天天和植物待在一起,你的大脑都已经不清醒了,晚饭后在老黄杨树下的明明是黑登老爷。”
还未等格里菲斯追问,厨子鲍勃反而打断了戈尔登的话语。
“等等,你是说你看到的是黑登先生在老黄杨树下。”
格里菲斯追问道。
“当然,我的眼睛可不会骗我,我怎么可能连老爷都认错,我又不是戈尔登这个傻子。”
“不,不是的,我真的看到是马尔斯少爷,而且,而且...”
戈尔登显然有些着急,似乎是对鲍勃对他的称呼十分在意。
“而且明明就是马尔斯少爷的尸体在黄杨树下被发现的,你为什么会说是黑登老爷呢。”
“这个...这个,可我确实看到了黑登老爷。”
厨子鲍勃也有些迷糊。
“你看到黑登先生是什么时候,具体是几点几分?”
“应该是,应该是7:40左右吧。”
鲍勃回答的毫无底气。
“鲍勃,你记错了,我又看到那个时间老爷应该在走廊和马尔斯少爷说话。”
戈尔登辩解道。
“戈尔登你呢,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马尔斯的呢。”
“我记不清了,是在...是在...”
“是在八点前?”
“对,是的先生,我想应该是在7:50之后,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女仆贝蒂的尖叫。”
格里菲斯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思绪在飞速流转。
还不够,还不够,或许真的需要塞涅尔的发现了。
良久,格里菲斯回过神来,微笑着看向坐立不安的两人。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了。”
接下来格里菲斯又问了一些问题,在得到大同小异的回答之后,便打发走了两人。
“格里菲斯阁下,您是否有所眉目了。”
在二人走后,老卡尔走了进来,看着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的格里菲斯出声询问道。
“当然,管家先生,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等待片刻。”
老卡尔是一个极具职业素养的管家,听完格里菲斯的回答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恭敬地行了一礼,安静的退到了厅外。
格里菲斯则在思索着,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真相都需要被公之于众,他只是受雇于他人的一名侦探,是一个外人,完成工作拿到报酬,仅此而已。
......
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着,格里菲斯又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了银质怀表,握着怀表的右手大拇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外壳,咔的一声打开了怀表。
已经是深夜9:34了,格里菲斯长出一口气,望着窗外深邃的夜色。
现在是深秋时节,这个时间的威伦城里在外的人想必已是寥寥无几,萧瑟的晚风和幽邃的黑暗怎么能比得上窝在自己舒适温暖的火炉旁的安逸。
有钱真好啊,格里菲斯感叹道,无论是这色泽暗沉的红木桌椅,还是脚下厚重奢华的羊毛地毯,还是长桌上优雅的金丝琉璃餐具,无不显示着黑登家威伦城数一数二大商人的雄厚财力。
啪啪啪,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将格里菲斯已经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格里菲斯,格里菲斯,我有大发现!”
是塞涅尔。
听着这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格里菲斯不禁想起了自己与她的初遇,想不到那个曾在深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贼猫’,如今竟成为了自己的助手陪自己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
“格里菲斯,你在傻笑什么?”
塞涅尔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狐疑的看着脸上带着莫名笑容的格里菲斯。
“额,没什么我得力的助手,你发现了什么?”
有着齐耳短发的小助手贼头贼脑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拿在手上得意的晃了晃。
格里菲斯随手接过了这本奇怪的黑皮书。
“还有呢,还有呢。”
塞涅尔紧接着又掏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开之后取出了两张纸条,得意的仰起小脸递给了格里菲斯。
“哦?”
格里菲斯饶有兴致的的拿过两张纸条,摊开之后发现两张纸条上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遗产定向捐赠协议?”
格里菲斯心中一惊。
“格里菲斯,定向捐赠协议是什么意思?”
塞涅尔好奇的问道。
“你在哪里找到这两张纸的?”
“一张在黑登先生的书房,另一张嘛,在黑登先生的卧室,都挺显眼的,我看到里面有遗产两个字,感觉挺重要的,就顺手带来了。里面是什么内容啊?”
格里菲斯仔细的读完纸张上的内容,闭上了双眼,缓缓说道:
“两张纸上的内容是一样的,大致意思就是说等到黑登先生逝世后,她名下的财产,除了这栋府邸,其余所有财产全部无条件捐赠给一个叫做莫比乌斯基金会的组织。”
“什么?”
塞涅尔吃惊道。
“这么说来无论是他的两个儿子还是黑登夫人都得不到一分钱?”
“是的,这两份协议都做了公证,签署日期是两年前。”
“他的财产为什么用送给别人?格里菲斯你听说过莫比乌斯基金会吗?”
格里菲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而且照你所说这两张协议都是在放在显眼的位置,那么也就是说黑登夫人早就知晓这件事。”
“嘿,那就是说我推测的黑登夫人为了遗产杀人不存在喽?”
塞涅尔失望的说道。
“没错,这样的看来无论是教唆杀人还是杀人嫁祸,黑登夫人就没有了动机,而且现在所有人的证词都指向是琼斯亲手杀死了马尔斯...对了。”
格里菲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有没有去看看琼斯现在的情况?”
“别提了,我溜到一楼客厅去看,发现那个倒霉蛋被五花大绑扔在了沙发上不停胡言乱语,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只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比如,原谅我,原谅我马尔斯,我不是故意的...”
塞涅尔边说便模仿着琼斯的神情,显得无比的生动。
格里菲斯噗呲一笑,打趣道:
“说真的塞涅尔,你应该去马戏团当一名小丑,而不是侦探的助手,我保证你所在剧团的票将会大卖。”
“你说什么?那我就去给大家表演一个训狗熊,让你光着身子从十二个火圈中跳过去!”
塞涅尔恐吓般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好了助手小姐,现在我们又陷入死胡同了,现在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可怜的琼斯突然魔鬼上身,不由分说的劈死了自己的亲弟弟马尔斯,或许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就应该向黑登先生如此汇报。”
“格里菲斯,为什么不看看我从黑登夫人卧室带来的那本书呢?”
格里菲斯摩挲着这本套着黑色封皮却没有书名的奇怪书籍,轻轻地说道:
“我们现在只剩它了,但愿它能带给我们答案。”
......
老卡尔已经为黑登家服侍了有三十多年了,他亲眼看着老爷的两个孩子一点点长大,在他的眼中,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再过段时间,两位少爷就会成为黑登家的顶梁柱,带领着黑森家取得更多的辉煌可今晚之后,黑登先生或许将永远失去自己的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或许,当老妇人死去的那一刻,今日的一切都注定了。
门内餐厅突然传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老卡尔的回忆,是他亲自请来的侦探格里菲斯·凡登。
“管家先生,请您转告黑登夫人,就说今日之事的真相我已经基本清楚了,但我还有些疑惑想要询问她,不知道夫人能否来餐厅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