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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鬼(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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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内,身材魁梧的胡康仰面倒在了一片血泊中。他仿佛如一具断了线的木偶,摆出滑稽的姿势被零散地丢弃在了地上。

只是,此时此刻他脸上那张已经定格住的表情却让人一言难尽:那是一种近乎于崩坏的扭曲表情,每一块发硬的皮肤都在述说着当时的狂乱;而嘴角两边那不合常理的弧度上吊看上去似乎是在笑,一种狰狞的笑、一种发疯的笑。

另外,尸体头部的周围零散地撒落着难以计数的花瓶碎块,许多碎块的裂口处还沾着闪闪发光的鲜血,在釉层的表面留下了新上色的死刑花纹。

没错,胡康,已经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杀害胡康的凶手居然是一个柔弱到连只鸡都抓不住的女人!

此时此刻的她正坐在尸体旁边嘎吱作响的木床上,原本褴褛的衣衫上已经被披上了一件警服外套。可即便如此,她的身体还是在不停地颤颤发抖,似乎是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算上从关义竹产生这方面的听觉开始,便一直没有停止哭泣。

很快有人把她认了出来——她正是在第二起命案中被认为失踪的龚天祥妻子,余稞。在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之后,她抱着腿,把自己蜷成一团,也把脸死死地埋住,以最大的把自己紧缩(保护)起来,就像是一只贝壳。

有人尝试着问话,但每一次接近都会招来她抓狂的抵抗,她似乎是在极度害怕着什么,这种恐惧让她分不清现实。心理方面的专家正在努力做安抚工作,但效果看上去微乎其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事态变化让范警官眼前犹如一抹黑,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是知道胡康会做出特别过激的行为,但没想到他是个这么变态的偏执狂!”

一旁的关义竹抹着下巴,眼神带着“一切都晚了”的情绪默然地看着眼前着一切。

“嗯,关义竹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范警官问关义竹。

“是啊,现在最后一个谜也解开了。”

双手插兜的关义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到范警官身边按了下他的肩膀,又穿了过去。

“处理好现场就收工吧老范,这是最后一具尸体了。我和老夏会在C村的村委会等你,然后把三幕惨剧的答案全部告诉你。”

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一种精神过敏,胡康从小就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癖欲。

比如有人蹭刮到了他心爱的玩具上的颜料,他会固执地要求对方把这件玩具完好如初地还给他,而且必须是“这件”,即使对方陪给他一件一模一样或是更昂贵的物品他绝不接受——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要最原始自己手中的“这件”。

或许在别人眼中这是一件没关系、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他们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们都不是本人,无法体会到胡康当时那种涩滞的苦痛心情。

他先是在一片焦躁不安中自己把自己逼疯。一想到自己的东西已经万劫不复,他意识便会立刻陷入到一片堵塞的死循环中,越想越难过,然后开始哭鼻子;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脾性暴躁的他会以“抓狂”来替代眼泪,“呀啊啊啊”地乱吼或一拳头砸在手边的硬物上。

就好像是心里被卡上了一根看不见的巨刺,即使剖开胸脯也无法拔出,并且还会在每次回想起的时候依旧隐隐作痛。

所以久而久之,他身边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接触。但比起丁元他还是好的,至少是还有人。

他家原先是开锡箔店的,在C村家境还算优越。他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算命先生,经常会有人拿着大包小包的财物讨好他,所以家里从来无须为柴米发愁。他的父亲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这也导致了后者在娇生惯养下,愈发变得胡蛮不讲理,癖欲的表现也越来越严重。

于是,长此以往,C村人都知道这孩子性格古怪又很爱发脾气——惹不起,而他的父亲更惹不起!能避开他尽量避开,不可避免遇上他一定要小心翼翼——这其中就包括他的青梅竹马龚天祥。

胡康和龚天祥的家就住在对门,经常会在一起玩耍,但其实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旁人想象中非常要好,只是出于住得近的关系凑合着做玩伴罢了。

两人虽然玩起来的时候很开心,但其实都有点看不惯对方:胡康的眼里揉不下沙子,而龚天祥的手脚则有些不干净,上学那会就学会了去偷同班同学的文具,到后来因为偷自行车还进过派出所。除此以外,他还是个十足的色胚,全身透露出流氓的气息。

而以上说的这些因素,也使得后来当丁元接近胡康在他耳边馋语时后者会去相信,虽然当时的龚天祥早已改过自新。

……

不过,从整个事件来看,龚天祥也只是丁元“复仇剧本”里一个背上莫须有罪名的可怜替身,并没有起到关键作用;而真正让胡康犯下一系列滔天罪行的导火索,是那一晚因为无知和固执造成的翻天误会……

十九岁的那年,胡康在一次乡镇举办的茶话会上,认识了小她一岁的一个女孩。他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在他的眼中,那女孩仿佛是一朵莲花,洁白纯净、一尘不染,她的每一颦一笑无不在撩动着他稚嫩的心扉。

自从那以后,无法平息心中的爱恋之火的胡康开始疯狂追求女孩,而很快也有了结果,两人在约会几次后,双方都觉得对方不错,于是决定相付余生。

此时,胡康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直……到两人拜堂成亲后的洞房花烛夜……

胡康享受完人生第一次的风雨美事,却发现惊讶地发现,刚刚和自己行完房.事的妻子却没有落下那滩代表贞洁的红色。

……

看着毛巾上白花花的一片,胡康的脑中忽然像是断了弦般,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沼泽。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眼前的这个女人作妻子?当然是因为她看上去干净、无暇、没有被别的碰过——对,没有别男人碰过!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现在,本以为是自己初采的白莲却已经过他人之手,自己迎娶的居然是个已经没有贞操的肮脏女人!而这一切,是无法挽回的。

一想到这里,胡康感觉到了一阵天崩地裂。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无法忍受这份屈辱和缺憾。

(呃啊啊啊啊啊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他气得发抖,把两排牙齿咬出了牙血。

(呃啊啊啊啊啊啊,他妈的,都是他妈的!)

终于,胡康爆发了。那一晚,他像头野兽把房间里的东西乱砸乱撕,镜子、婚照、囍贴全部粉得稀碎。他的妻子只能害怕地缩在床角,尽管她一再表明这是自己的第一次,但胡康根本听不进,他只认那一块落红。

这夜过后,胡康就像是变了个人。他整日借酒消愁,经常在酒精的麻醉下变成失去理性,把体内的怨气用家暴的方式发泄在了妻子的身上。可即便如此,这份对他来说残酷之极的回忆也没有一丝丝冲淡,“自己妻子不是处女”这个非事实就像是在他只允许一片白的人生上的一块扣不去的黑点,每次意识到都会被全身炙烤,烧得他无比难受。

后来,“拯救”胡康妻子也“拯救”胡康本人的是他们的孩子,骨肉的诞生总算是让胡康愿意放下芥蒂。

胡康的妻子则喜极而泣,以为这样一来,总算是可以和这个男人好好过日子了。

……

但,令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美好的憧憬却被另一个心态扭曲的恶魔加上了邪恶的诅咒,后者趁机把魔爪伸向了他们母子,展开了他复仇大戏的序幕。

而对胡康而言,虽然芥蒂能取消,但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也只能暂时地淡化罢了。

所以,当有人告诉他连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时候,他简直看到了天从他的头顶要翻过来。而这次,他再也没有复杂的心理感受,而是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无与伦比的憎恨。

他在不知不觉中拿起了刀。如果情况属实,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了结这场孽缘。

“以上,便是我对C村三起惨案的谜团解答。正所谓‘因和果之间每环都是相扣’,没有“一”就没有“二”,没有“二”也不会再继续往上,加升到一个足以爆绽得支离破碎的红色数值。

“因为第一起坠崖意外的发生,让胡康误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人类在不断思考进化过程中的副作用就是<胡思乱想>,并且会在一个偏念之中越陷越深。只是,胡康不知道的是,他自始至终都被丁元玩弄于股掌之中,包括他在内,两起惨案中的所有人都是牺牲品。丁元正是利用了他心里那块一直挖不去的疙瘩,编造了一系列的谎言轻松把他控制,变成自己向C村复仇的可悲傀儡。”

村委会的休息室内,因为天色渐晚的关系,本身就是灰白色墙上又投上了几道虚化到快要重叠的阴影。房间内也是一片暗沉,正是需要灯光照明前最尴尬的时刻。

关义竹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平静地向众人说完了他的推理后,轻轻向后仰。他的身边坐着夏辉军,除了偶尔会插上两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前倾坐着,十指扣成拳状放在两腿中间。

两边的侧沙发上分别坐着村长杨建国和范警官,还有拿了张小板凳坐在范警官的阿冰。

收尾的工作远比关义竹想象的要复杂。当看到筋疲力尽的两人出现在门口时,他也不打算再吐槽自己等得太久。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哎……”

听完关义竹的陈述后,杨建国把五味杂陈的心情化作一声长叹,心有余而力不足。

“被魔鬼盯上这真的是一件太危险太危险的事情啊。”

阿冰有点颤抖地说道。

“他自找的!”夏辉军听到后嗤之以鼻,“要是他对自己的老婆或兄弟有那么一丝丝的信任,怎么样都不至于变成这样。现在好了,被人耍了、妻亡子残了、自己也死了,现在总算是‘开心’了。”

“这的确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听完夏辉军那极具反讽意味的发言后,关义竹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能多‘读点书’,又或者别那么‘倔’的话。”

(不过,说了那么久,我们好像下意识一直把胡康的妻子认为是“窦娥冤”对吧?那她到底是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无辜可怜呢?)

(不知道……谁知道呢!让它成为一个谜吧。下雪的人和要昭雪的人都已经不再了,我们两人路人去掺和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在一阵眼神交流后,淡淡相视一笑——是那种很苦的苦笑。

范警官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拿烟,但怎么翻都翻不到,他想大概是下山的时候弄掉的。

没办法,只能用一杯浓绿茶做替代。

“哎~~头疼啊,这起案件还蛮复杂的,结案报告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是要从丁元的坠崖开始写?”

“真要说的话,一切的开端是大部分C村人的愚昧和偏见。丁元的黑化他们要付全部责任——物极必反,是他们亲手创造了这个怪物!”

关义竹像是个会演说的批判家越说越激昂。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C村的人都关进一间牢房,逼他们接受新文化的教育整改。

范警官则苦笑了起来:“哈哈,关义竹你说得没错,但我的报告上可不能这么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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