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然是想的，要说不想，那一定是假的。
但秉持着天上不掉免费的馅饼，我对他说的话表示怀疑，无法轻信。
“杀了我。”
kill me.
在我耳边低沉的呢喃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过于吃惊我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刚才从他嘴里听到他说了什么。
薛也松开我，靠回轮椅的靠背。
“我叫你杀了我，你就能得到你回归原位的日常。”
知鸳鸳听着薛也的话，哈哈大笑，然后疯狂地念叨：“杀了他！杀了他！司辰哥哥，杀了他！黄泉路下有他陪着我，我不至于那么寂寞！！！！”
“你在说什么疯话？如果这是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知不知道我为了避免杀他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多少次的犹豫，多少次的放弃。
结果他现在居然要求我杀他？！
显得我之前的一切纠结都像个笑话。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因为那都只是我的心理活动。
“司辰，我从不开玩笑，我其实一直在寻死，但我自己是死不了的，即使能力者靠近会产生痛感我也不会死，因为我丧失了痛感的感觉，还有难道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过生气？我厌烦了这一切，所以我愿意赌一把，只要你能杀了我，你就能回到原来生活的正轨，知鸳鸳也好，你司辰也好，除了你们，没有任何人会再知道你们犯下的事情。”
说起来，薛也给我的感觉确实像一潭不再流动的沉沉死水，清远飘忽，难以捉摸。
有求生欲望的人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感觉。
但薛也让我感受到了。
可是他的要求……我转头看着即使薛也提出这么疯狂的要求也默不作声的柳青华，“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你为什么不阻止？你就任由他这样下去，就算我真杀了他你也没关系？”
“我只以他的意愿为准，不管他是求生还是求死。”
柳青华这机械式的发言总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身体里装了个CPU，是最新版的人工智能AI，不过目前社会的科技技术还没有能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些事情目前还只存在于脑洞大开的人的想象之中。
柳青华忽然掏出那把刀子，刻入我心底的恐惧让我想逃跑，但因为跪太久腿麻了站也站不起来，我惊恐地看着，他举着刀离我越来越近，明晃晃亮灿灿的一面把我恐惧的脸映得清清楚楚。
“不是说不杀……”
话音未落，我身上的束缚就全都断开了，扭一扭手腕晃一晃脚丫子，重获自由的感觉实在美好，我想多体验一会。
“你自由了，现在要么杀了我然后忘记一切回归日常的生活，要么现在逃出去等着我报警捉你，我有你的口供加上我的身份，你抵赖不了。”
“来，杀了我。”
薛也催促着我。
知鸳鸳恨声道：“司辰哥哥，杀了他！杀了他！”
柳青华面无表情，扮演着最忠诚的忠犬，“听他的。”
三种声音夹杂着让人头大，得到自由之后我走到知鸳鸳身边，想要给她解开束缚，因为我被绑着难受，想必她更不好受，何况是她如今的年纪根本受不得折磨。
“司辰哥哥……别过来……别看我，别看！”
知鸳鸳抵触着我的接近，泪眼朦胧，叫喊声渐弱。
她低着头恨不得把整张脸塞到衣服里，一点也不想让我看见她那衰老的容貌。
“鸳鸳，你还是很美丽的，我不会嫌弃你，别躲。”
不停地死掉轮回经历这一切的只有我，我身心俱疲，不停地想着破解这一情景的办法，……似乎还是只有除了利用能力杀掉薛也这一条路。
我强硬地拽着她不让她躲，双目深深地注视着她，为了让她相信我，我尽力对她释放所有的诚意与善意。
她停止了疯狂呓语，只是低声抽泣。
抱紧知鸳鸳，她颤抖的柔弱衰老的身躯是那样明显，我又再一次要感受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在我手里流逝的感觉，我搂得更紧，她的情绪逐渐平缓，乖乖呆在我怀里。
我看着薛也，我被折磨得疲惫，不管是真相还是能力，既然拥有一腔怒火也无处可以宣泄，“为什么你非要我来杀你？你求死的话自己去自杀就好了啊！不管你是吊死淹死还是被车撞死！”其实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还有，为什么要这样对鸳鸳……就算她的确杀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警察，你为什么非要致她于死地？既然同是能力者，好好相处不可以吗？我以为我们都能成为朋友的！！”
不是没有幻想过，三人有一天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原来我做出的决定是错误，我的幻想破灭得如此之快，如此没有余地挽回。
柔弱的小女孩那短暂的坎坷人生……
你有幸福过吗？
张着嘴像哑巴一样，无法问出这伤心的问题。
如果你没遇到我，没听我说那个人，没许那样的愿望，没被我带去见了薛也，你会一直平安吧？
怪我，都怪我，你一定在心里憎恨我，怪罪我。
一定要这样做啊。
知鸳鸳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拼着一口气伸出双臂轻轻环抱着我，抚慰似地轻拍我的背，就像慈爱的母亲轻拍着年幼的孩子一样，原谅我不怪罪我的感情居然能通过这简单的肢体动作而传达到我的全身心让我头皮发麻，更让我的泪水在一瞬间决堤。
柳青华推着薛也的轮椅来到我这边，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飘飘的，真的就像在和你说家常话一样的日常。
“我回答你的问题，换我的死亡。第一:普通的警察杀不了她，你自己不也知道被我杀了多少次这个女孩才将死吗？如果让普通人知道这个世上存在能力者，这个世界会崩塌的。”
我并没有对薛也的话语有所反应，对于他自说自话的让我杀了他我也不想理睬，现在我只想全身心关注着我怀中的这个‘老人’。
“第二点:据我所知能力者很少有杀人的能力，你很特别，司辰，你的能力能让人死于意外，真的很特别，还有你好像不知道所以我还是告诉你吧，你说能力者能成为朋友这句话太可笑了，以后可别傻傻地和能力者交朋友。”
他那修长的指骨分明的手指无情地指向了怀中的知鸳鸳，“能力者就像相斥的磁铁一样，根本不能也不应该靠近，否则其中一个必死。”
他的声音在耳边清清淡淡，犹如鬼魅：“三个能力者，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你选我，选她，还是选你自己。”
薛也没用疑问的语气，这已经是必死局。
我会选谁？！我咬牙，如果是为了活下去只能有一个……我现在还会表现出这么悲痛吗？我会大公无私地牺牲自己吗？这一切的质问都让我的心马上得到回答。
不会。
我想活下去，不想为他人牺牲，我想要命，我不是圣人，我不是小说里为兄弟为女人上刀山下火海也毫不畏惧的英勇开挂男主角，为了活下去我……
我只是最普通的人，平时戴着一副虚伪的假仁假义的面具，实际在重要事情时还是做着最利己的选择。
对我没有关系的事情就随它而去，对我有危害的事情我必须牢牢掌控在手里，排除一切，也包括……
怀中的她似乎对薛也的话没有太大反应，看起来反而像是比我更早的知道这件事情，我低声：“薛也说的是真的，你也一直知道，对吗？”
“是，我……我知道这件事情……”
知鸳鸳对我眨眨眼随后点头，她的脸上露出懊恼后悔的表情，随后也许是害怕我生气，所以紧紧地拽着我的袖子，她太虚弱了，只要我狠下心就能把她甩开，但我闭上眼睛没有那样做。
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呢？
我也想啊。
回想起知鸳鸳开始时主动的接近，我每一次都毫无防备地将后背露给她，那个时候的她在想什么？在晚上已经杀人习惯的她只要轻轻一挥刀，杀了我对她而言也像切菜一样轻松吧，但她没有那么做。
知道这件事情却还是没有那么做，是因为她的能力绑着我她不确定要不要下手，还是她在因为我是哥哥而犹豫？
我真心希望是后者。
我第一次接受到这么大量的信息，脑子几乎要燃烧到爆，然后停顿，很明显我和薛也他们信息不对称所以才会导致认知居然差了那么多。
“那柳大，不，柳清华他也是能力者吗？”
事到如今，再像以前叫大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不是。”柳青华先薛也一步给出了回答。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我想活下去，知鸳鸳的气息更加微弱，而薛也他也必须死。
“走远点，我怕你们死的时候波及到我。”
我装作冷酷地发言。
聪明人总是很省略说话的功夫，柳青华点点头，他推着薛也来，如今又推着薛也走远。
我看着柳青华头上的最终寿命显示，还是忍不住出声：“你能活很久很久，没有必要陪着薛也。”
杀了我那么多次，对他当然也不再能保持友好，但这是我拥有能力一来见过的最长寿的人，我真心为他的长寿感到可惜。
柳青华露出真心的笑容：“没办法，薛也这小子曾经救了我，我发过誓的，司辰，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你们俩都做我弟弟，我们再一次一起吃苹果吧，我发誓那把刀不会再给你带来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