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管理局坐落于四十八中附近。不远,绕过商业街,一所崭新的高大建筑矗立在破旧得千奇百怪的楼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建筑外是一圈水槽,但里头的水干涸了,槽底是野蛮生长的杂草。再往里是一圈栏杆,爬满了葱绿的植物。正门敞开着,旁边安保亭里的大爷低着头,也就在魏扬经过时被脚步声惊动掀了个眼皮,一句话没说,扶了扶老花镜又继续沉浸在报纸里。
里头是宽敞的大院,石板铺的大路直通管理局正门,玻璃窗户明亮整洁到能发光,光鲜亮丽,很气派。
魏扬绕过正门,直向后院。
在建筑后头的某个犄角旮沓里还有一扇生锈的铁门,被乱放的自行车挡着,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门没锁,还留了个缝,但魏扬还是按响了旁边的门铃。
“谁啊?”里面的人问。
“小魏。”
“进来吧。”
魏扬推开门,一股闷闷的臭味夹着烟气冲出来。这是一间很逼仄的小屋,里头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床上扔了几件衣服,大概是臭味的来源,还摆着个风扇呜呜地吹。
桌边坐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边扣着脚边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他。魏扬可以肯定他完全记不得小魏是谁,也不解释,很会来事地把一包烟递上去。大叔一看乐了,黄塔山,好东西啊,满意地冲他一挥手,也没盘问,自顾自拆了包装掏出打火机抽起来。
穿过他身后的小门,左手边就是安全出口。上了三楼,他敲响了第三间办公室的门,上面挂了个牌子,“资料管理科”。
“进。”
和整洁肃穆的正门比,这间办公室破败的令人有些错乱。墙皮发黄脱落,桌椅的外壳也掉了漆,甚至电灯都是老灯泡,小虫子的尸体积了厚厚一层。此时这里有不少人在工作,或者说在忙里偷闲。听到动静,他们抬起头,又很快失去兴趣继续忙着手上的“事务”。
办公室最里面的铁门关着,门边上坐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手上拿着卷宗,夹着烟。魏扬递上一小叠红艳艳的纸钞,“我来查点东西。”
中年人审视着面前的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呛鼻的云雾。
魏扬满脸坦然地和他对视。
良久,中年人接过他手里的钱,说,“你不做得太过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问题。”
魏扬很干脆地答应了,径直进了他身边的铁门。
不远处,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一脸古怪,小声询问他身边的同事,“就这么让他进去了?手续呢?流程呢?”
另一个人听见了他的问题,凑过来笑道,“你刚来,不清楚也正常。咱们要加薪喽。”
“加薪?”小伙子不解。
“是啊,在咱们室的好处,就是每几天总会有人过来找资料,那总要孝敬点这个,”他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这可不就是加薪嘛。”
“但是,”小伙子皱着眉头,看向中年人身边的铁门,“那里面可都是保密档案啊,是居民的隐私啊!”
“等你两三个月没工资,饿着肚子就会知道,隐私什么的都是狗屁,还不如踏踏实实的钞票来得实在。”
“没……没工资?”
“你是从一区调过来的吧?犯了什么错?惹了哪个大人物啊?”
小伙子面色铁青,“这和你无关。”
那人哈哈一笑,“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从抽屉里扒拉出一张草稿纸,一支油性笔,“你这么天真,哥哥怕你吃亏,先和你讲上一讲。你知道这里,二区,是什么地方吧?”
他在纸上画了个圈,然后写了个“二”字。
“额,是序列为二的行政区划单位……”
那人狠狠一拍他的脑袋,“读书读傻了吧!二区二区,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四舍五入就是监狱。监狱知道吧?”
“知……知道。”
“打个比方。你爸,一区总统。牛不牛逼。”
他在“二”的上方又划了个“一”。
“嗯…嗯。”
“我,今天往你脸上吐了口痰,说你这个杂种,然后把你老婆睡了,你生不生气。”
“请不要说脏话。”
“你别打断我,嗨。然后你一生气,和我领导通了个信,领导就把我调到二区了。懂了吧。”
“也就是说,你……不是,我被流放了。”
“对,就是这个理。现在这个二区的管理局呢,其实是一区管理局的分支。把一些碍眼的,犯错了的,立场对立的,调过来,说是管理这片狗都不睬的地方,但其实就是流放。你表现得越好,就能越早调回去。还记得一楼大厅不?”
“记得。”
“弄得那么亮堂,给谁看?给你看?给我看?”
“给领导看。”
“好小子!”那人高兴地狠狠拍了拍小伙子的肩,震得他肩膀发麻,“所以呢,在你被调回去之前,老老实实混日子,什么都别做,不出大错,还是很有希望的。”
“当然,”他又指了铁门,“这种东西上头是不会管的,有人送钱你接着就是了,多赚点外快不磕碜。”
“对了,哥。”小伙子又问,还刻意压低声音,“为什么二区的管理局,用的都是一区的人啊?”
“这个嘛,”那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我听说二区分为南北两个区,有区别吗?”
“这个啊,也是说来话长……”
“还有,刚才那个是什么人啊,”他瞄了眼铁门,“是来查什么的?”
“你是好奇宝宝吗?”那人哭笑不得。
原本一直沉默着的中年人出声了,“想学好的话,离他远一点。那小鬼不是好东西。”
“吴叔?”小伙子一惊,“既然他不是……,那为什么您还?”
吴叔吸了口烟,“他是赵老爷子的人。”
“赵老爷子?那是谁?”
“哎呦喂大哥,住嘴吧,别问了!”那人惊慌。
“……是一个老鸨。”吴叔答。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