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扬自顾自出了门,边走边打量着教学楼的走廊和两边的教室。
走廊上挂着一堆落了灰的人像——他一个也不认识,人像旁边是激励学习的名言警句。有些已经脱落,掉在地上,还有陈旧的脚印。
但地面墙面和走廊上的顶灯仍然干净。他瞥了眼紧跟在身后的班长,她低头沉默着,大概是在想心事。
魏扬也不管她,继续向四周张望着。
走廊的一侧是栏杆,从这里,另一块操场一览无余。生锈的长椅和篮筐显得破败且陈旧,但被各个种类的野草侵占的水泥地又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生机。
另一侧是教室。这层楼还有很多空教室,大多锁着门,透过披了层灰的窗玻璃往里看,是课桌和座椅,无一不是乱成一团,摆放得极其自由。黑板上是满满的涂鸦,大致内容是谁谁谁是狗,谁谁谁是王八蛋等无意义的词组。
魏扬心里想着,还不赖。要是他走了,就先把教室里的学具先卖了,桌子大概能卖个几十,配个凳子又能卖几十。然后是柜子也卖了,垃圾桶……算了垃圾桶没人买。黑板怎么卖?玻璃要不要也敲下来卖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很快到了走廊尽头。
这所学校的男女厕所分别在走廊的两端,厕所门前都有扶梯连通上下层。他们经过的厕所是一间女厕,但里面只有轻微的异味,应该是有人经常打扫。厕所门边写了个大大的数字,四。
也就是四层。
下了楼,是第三层。
这层的厕所明显闲置着,魏扬朝走廊另一端望去,满走廊的灰尘,应该是很久没人走动,只剩一排紧闭的教室。
继续下楼,第二层。
魏扬突然停下脚步。
他盯着敞开大门,里头一片漆黑的女厕,一股熟悉的味道轻轻骚动他的鼻孔。
班长被他突兀的举动小小一惊,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二楼女厕,但什么也没发现,“怎么了吗?”
“这间厕所还有人在用?”他问。
“应该没有吧?一楼二楼已经空置很久了。”说完她意识到什么,“也许是谁来教室拿东西,上完厕所没有清理。”
“不对,不是一种味道。”魏扬皱眉,但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干脆直接下了楼,“走吧。”
出了教学楼,在杂草丛生的水泥地上穿行。
不知是否因为二楼的插曲打破了僵硬的氛围,两人聊起天。
“方泽那家伙说他是社长。是什么社?”魏扬看向班长。
身高差异过大,他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的发旋。
“共学社,这是个新社团,上个学期方泽建立的。”她说,“原本是希望给准备高考的同学一个共同进步相互促进的集体,但现在已经没有几个社员了。还剩下方泽、我和淼淼…”
“淼淼?”魏扬疑惑。
班长露出了无语的神情:“就是和我一起进教室的女生,谭淼淼。”
好歹做了两年多的同学,说不认得就不认得?不过想到魏扬这两年来就没在学校里露过几次面,真难为淼淼还记得他。
“哦,”魏扬也不难为情,继续坦然问道,“还有谁?”
“陆明兴,王刚,玲玲……啊,玲玲以后不来了。就他们两个。”
“他们为什么没来?”
“他俩一般来得比较晚。倒是你今天竟然来了,我还是蛮惊讶的,”班长打趣道,“我还以为不到毕业典礼你都不会来。”
魏扬摸了摸鼻子,“咳。……到了。”
天色有些阴沉,阴郁的乌云翻腾着。不远处凌乱的枯枝层层包裹住一座并不别致的老屋。
旧校舍有三层,一眼望去一层大约有十余个漆黑的窗口。外层的白漆大半脱落了,漏出土红的砖,就像被剥下皮肤,里面是丑陋的皮下组织。
魏扬站在一边,等着班长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的锁。
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些轻微的响声,隐藏在风刮过草叶的声音中,远远传过来。抬起头看向二楼,但没有任何异样。于是他收回目光,旁观班长费劲地拧动生锈的铁锁,顺带活动手指。
“咔——”
门开了一条缝。
班长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从兜里掏出一只口罩,转过头问魏扬:“里面灰有些多,但我只带了一只口罩……”
魏扬随手把校服领子扯了捂住嘴巴鼻子,“你用吧,不用管我。”
班长点点头,推开门,腐朽的空气卷起厚重的滞尘扑面而来。
“我真不明白这布局是怎么设计的,空气都不流通。”班长皱着眉。
旧校舍的走廊上并没有开窗,看门牌,两边大概是一排教室。教室两边都没有窗,显得走廊极其狭窄且闭塞。班长在电闸处摸索了半天,终于得出了旧校舍大概已经不通电了的结论。魏扬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一只手电,两人继续前进。
最后转过一个弯,经过一间女厕,赫然是标注了“档案室”三个大字的房间。
到了。
推开生锈的沉重铁门,里面倒是有窗户提供足够的光亮。塞满牛皮纸档案袋的陈列柜整齐摆放着,侧面还有不同的标签,用潦草的手书标记种类与年份。
班长轻念着标签,一步步走向房间深处。
忽然,魏扬一把冲向前,拉住班长的衣领往后扯,一道黑影从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划过,在地面上留下数道极深的刮痕,陈列柜侧面的铁皮甚至被斜切下一块,泛黄的碎纸飘得满地都是。跌坐在地上的班长被吓了一跳,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色苍白。魏扬站在她身前,盯着不远处的阴影,说,“站远点。”
班长点点头,跌跌撞撞爬起来,屏住呼吸,躲在档案室外侧保持着安全距离。
魏扬目不转睛,右手伸进外套里,缓慢向那块阴影逼近。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阴影出又传来细微的响动,黑影再次出现,魏扬做出格挡的姿势,却不防那黑影和他擦肩而过,直冲向他身后。
糟了。
他果断转身,抽出外套下用手捏住的物体,凭着直觉向档案室门口掷去,锐器割裂空气,最后发出一声闷响。黑影被一把匕首死死钉在了墙壁上,挣扎着,从喉咙深处冒出喑哑的嘶吼。
魏扬凑近一看,皱了皱眉。
他很难说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用手遮住左半边的话,这只是一只野狗,可以毫不违和地出现在城市里的任意一个角落。但拿开手,一团团密密麻麻的小眼球像成串的葡萄挤在一起,覆盖了这只怪物的半边脑袋、部分脖子和整个右前肢。每一粒眼球的眼黑还在随着怪物的目光转动,眼珠之间缠绕着青黑的筋脉和血管。它的舌头吐得老长,唾液淌过舌头上的几颗眼球滑落到地面,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充斥整个房间,但并不是蛋白质发酵的臭味,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气味。
从门外传来干呕声,魏扬转头,看到班长正扶着门框,捂着嘴巴,似乎是被恶心到了。
魏扬收回目光,左手摁住原来那把匕首,防止怪物挣脱,右手则从背包里掏出另一把稍长的匕首,握稳把柄,一刀刺穿怪物的咽喉。并没有血液流出。怪物开始剧烈挣扎,眼球开始疯狂蠕动,瞪大收缩,瞪大收缩,甚至像被捏住的泡沫开始不断变形。
魏扬想了想,抽出右手的匕首,这次瞄准的是怪物的心脏。他剖开怪物的胸膛,然而入眼的是填满肋骨的眼球。它们裹在肌肉的间隙中,无一不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魏扬像戳气泡一样挑破其中一枚眼珠,怪兽发出更凄厉的哀嚎。
魏扬一边专注的摆弄着,一边出声,“愣着干嘛?里面安全了,找你的东西去。”
班长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捂着嘴巴头也不回地跑进档案室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