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腾完毕,魏扬随意地将怪物的尸体拖出门,扔在走廊的角落里,用手帕擦去匕首上的组织和纤维,塞回自己的外套内,又大摇大摆重新进入档案室,一路打量过去。
档案室里的资料可以说是浩如烟海,不光是档案袋,还有一些图鉴之类的书籍,分门别类地垒好,安静地在角落吃灰。
他走了半天才在两个陈列柜中的夹缝里找到班长。此时,她手里正拿着张不小的纸,看到魏扬靠近,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拿给他看。
“这是,”魏扬有些吃惊,“东岸的地图?这么细,好东西啊。”
“是的。”班长用手指着地图的几个位置,“这里,这里,别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来。”
她顿了顿,视线移到地图右下角,“还有这里。神庙的遗迹。”
“这个位置我记得是三号垃圾场吧?遗迹又是什么,我居然不知道。”魏扬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
班长把地图放了下来,“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我妹妹失踪后,我总能梦到我来到一个宫殿。那里很黑,很空旷,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她的哭声。……我原本以为那里只是我的臆想,直到昨天,邨里最年长的奶奶和我说,真的有那个地方。”
她看向窗外。
视线越过草地,就是大片大片的破旧房屋。层层叠放的垃圾一样相互依偎着,日常起居中的人们远看着就像穿梭在蚁巢中的蚂蚁。再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峦,构造精致的洋房和别墅镶嵌在半山腰,被云雾笼罩着,看似割裂的风景被生硬地拼接,却达成一种莫名的和谐。
原本应该是散射的天光,经过窗和柜子的挤压,被束成一道道细线,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班长的手指摩挲着地图的边缘,对被锋利的纸张划破手指毫无知觉,“我的妈妈是从三区来的。小时候,她和我说了好多关于三区的事。”
魏扬没出声,只是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说。
“在那里,有个叫做图书馆的地方,有许多许多的书。什么都有,只要你能想到,就能在那里找到,不需要从老师的办公室偷拿钥匙,谁都可以进去,然后在书堆里埋着头,一天就过去了。”
“每个人都能住上宽敞的房子,推开窗就能看到蓝色的大海,海里没有漂浮的垃圾,也不会有突然浮上来的尸体,只有海鸥,还有沙滩,上面可以光着脚行走,能捡到美丽的海螺的贝壳。”
“在外面想怎么逛就能怎么逛,多晚回家都没问题,不用担心在哪个路口被抢劫犯杀掉,不会有家人朋友因为碰见鬼怪而天人永隔……”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这样的生活,是存在的。只是不属于我们。”
“这就是你每天拼命读书做题的原因?”魏扬看着她,“每年高考排名前百的学生能获得许可在外区上大学,你是这么想的吧?”
“是吗?大概不止这样。”她又看向窗外,“我啊,想要我妹妹,奶奶,朋友,同学,甚至二区所有人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她忽然苦笑起来,“是不是像在做梦?”
“做梦?”魏扬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骨节分明且粗糙,虎口和食指的指肚都有明显的茧。“梦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班长看着他,用手捂住嘴巴,眉眼弯弯,似是在笑,“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客气。”
说着,她将别的资料塞回档案袋,只留下几份拿在手里,包括那张地图,还有四十八中的校史,薄薄一本,说,“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来了,那我借走几本问题也不大。”
魏扬建议:“还要什么干脆一把带走算了,这地方你一个人来容易出事,我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
班长想到刚才那只怪物,心有余悸,冲他点了点头,又拆开了另外几个档案袋,搜罗起来。
魏扬则靠着墙,眺望窗外的别墅群发呆。半晌,突然问,“对了,班长。你那个妹妹,叫什么名字?”
班长的动作停住了。她沉默了一小会,说,“张倩宜,弓长张,人青倩,宜人的宜。”
魏扬嗯了声表示知道,并默念着。
张倩宜。
班长很快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同出门。期间,班长还将门锁得紧紧的,确定推不开后才放心地甩甩手。
魏扬开口,“你先回去。我得先把那玩意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边说边用手指向身后,死狗形状的东西被丢在那里。
班长面色剧变,但还是强压下胃部的不适。她从手里的钥匙串上掰下一把钥匙,递给他,“这是大门的钥匙,你记得锁门。那我先回去了?”
“好。”
班长朝他挥了挥手,一路小跑消失在走廊尽头。
魏扬目送她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转身堂而皇之走进最近的女厕所。
狭窄的厕所里,洗手台上,镜子和水池内落满灰尘,拖把池内,两把拖把被闲置着,上面结了蛛网。地面上除了他自己的脚印外也只有尘土,和干透皲裂的污垢。内间的门虚掩着。
他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黄色的锈水流淌出来。他等了一会,锈色消失,再从外套里抽出那两把匕首,仔细冲干净,再掏出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直到确认没有残余的水渍后插入鞘内。
一切结束,他推开厕所内间的门,走了进去。
厕所里两排隔间,每排四扇门。
前七扇隔间的门或多或少还是敞开的,唯独最角落里的那张紧闭着。
门不高,但足以保证女孩们的隐私。
……才怪。
魏扬大步走过去,两脚踩上门和地砖的缝隙,两只手扒着门的顶端,脑袋探过门内,凝视着下方女生头顶的发旋,说,“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