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实在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海水在鲛人的嚎叫中迅速漫过村庄,而我却因为伤口的撕裂,疼的晕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在万花殿中。
金碧辉煌的地方,床的四边也都铺满了盛开的花,只是万花之中,唯独没有幕落喜欢的樱花。周围空无一人,诺大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窗子都被紧紧地锁着,曾一定开着的大门,如今也被锁了起来。
我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听到一些宫人的闲言碎语,她们的大意,是我已经昏睡了一个月之久,而这一月之内,幕落竟一次都没有踏入万花殿中。
传言飘进了我的耳朵,而我在这之前也有一定的怀疑。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失宠了。
不论是初回皇殿,还是我苏醒之后,幕落都没再进过万花殿中,甚至是玩物都没再遣人来送,时光飞逝,转眼便到深秋。
令人烦闷的午后,我凭栏坐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午休不够的原因,总感觉四肢麻木,困倦至极。我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不偏不倚的打在窗口那盆花上,突然之间又回忆起了与幕落初见的景象。
对我来说,幕落就像是那缕金色的光,而我就是窗边的花,光若没了花,依旧是璀璨夺目,而花若没了光,便是不得长命。想到这里,我突然变得有些胆怯,我习惯了幕落的存在,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更习惯了他的甜言蜜语、护我周全,如今,一切成空,消失殆尽。
不知何时,脸上开始泪如雨下。
“夫人!皇上命夫人立即前往太师府相见!”
我看向门口传来命令的侍女,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来人!快去、快去把皇上以前赠我的纱衣拿出来!还有脂粉流苏什么的,统统都拿出来!”
失宠的后妃再次被召见,这对于我来说像是做梦一样,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幕落召见我的理由,但我仍然抱着期待选择相信。太师府,我们初见的地方,我直到今天都还不曾忘却,幕落坐在床边,夸我眸里藏花的样子。
我乘着马车出了宫,不管路上再怎么加快速度,但到达太师府时,天还是黑了下来。
下车的一刻里,我丢掉了女性的矜持和端庄,,提着裙子,毫不顾及身后侍卫的目光,就像是追逐光的萤火虫一样,匆匆跑进太师府中。
看到幕落的瞬间,眼泪再度失控,我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一时之间竟然瘫坐在了地上。他几步跑到我身边,扶我起来,而我却像是失去了可以行走的双腿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问幕落是不是遇见了别家的貌美女子,他却用手指轻轻地剐蹭了一下我的鼻子,“朕本以为,朕的夫人聪明睿智,却没想到,在朕面前竟会如此呆呆傻傻……你随朕来。”
幕落和我拐过太师府的主楼,直接走向府后的桃林。风呼啸而过,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花香,花香溢出了林子,飘出了很远的距离。
安宁的夜晚,星光璀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绽开的樱花。我走上前去,失言失语,看着这些粉嫩的樱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疑惑,毕竟它不该绽放在这个时间。
“那日你受伤回宫,朕本以为可以用这樱花眉开眼笑,却不想,你一睡便睡了一个月之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樱花已凋,树干上只有一些半垂的花瓣。”幕落走到我身边,从树干上轻松折下一枝满是花的幼枝,“朕担心宫人做不好,便到处搜罗了稍好的樱花,与假花一起绑在这树干上,再在假花中涂上香粉……那便像真的一样了。”
风萧瑟卷起垂落在地上的花瓣,花香四溢起来,本就浓郁的芳香使人更加如临神殿,幕落为我留住了春,我不敢奢望,我是否能一辈子留住他的怜爱。我一直都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人,早晚有一天我会被遗忘,纵使是皇后也难逃此命运,更何况我一小小渔女。
记得母亲说过,她不喜花,是因为要做个独一无二的女子,她偏要与世间的一切作对,做个最特殊的女人,做个可以在父亲心里停留的人。而父亲也曾这样评判过母亲,他说世间繁花似锦,万花之中,唯有樱花最得他心,而母亲着正装在风中翩翩起舞时,美伦美央正如同盛开的樱叶。
在父亲的眼里,母亲胜过一切美好的事物,就仿佛落入尘世的神女一般,就算她如其他女子一样娇柔软弱,在父亲的眼中,也依旧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父亲对母亲爱之深,母亲对父亲恋之切,而我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幕落心中我的地位。
我望着指尖缠绕的花叶,不由出了神。
“你可知前朝的李夫人?”我望着他不语,他便继续说道:“李夫人生性善良,貌美如花,先皇对其称赞有加,每日流苏脂粉、新衣新裳赏赐不断,在当时是出了名的宠妃,但是,就是这样一位绝世佳人,最后还是死于自尽,你可知为何?”
我摇摇头,表面不语,但心中却已思绪万千,胭脂流苏、新衣新裳样样不缺的宠妃,莫不是指我吗?这哪里是幕落口中的前朝见闻,根本是一个言下之意。
“先皇心中除了李夫人以外,一直有着另一个女子,他所爱的李夫人,不过是那人的替代品,来代替他曾错过的爱情,李夫人错寄情于先皇,而先皇也错将情寄错人。”幕落沉默了半响,眸子里尽是落樱的繁华,“所以,纵使李夫人再怎样貌美如花,再如何用百种流苏、舞起一切繁华,也终究抵不过先皇心中沉默的佳人。”
我本以为,此次相见是上天宠爱的再一次眷顾,却不曾想,是幕落对我别样的离别。我不呆不傻,何尝不知暮落的言中之意,他将我比作李夫人,便是证明他心中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