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一张印有几张照片剪影的纸张送到我眼前,欧力文收起他对于我与逸琐事饶有兴致的笑容,淡淡地伸出手指。
黑白照片向我展示出某些牵扯到逸过去的东西:
枯黄的纹有奇怪黑色纹路的薄纸片散落在警员们搜查的破旧小屋中,墙上不知是用颜料还是用的血液,勾勒出一朵又一朵恐怖瘆人的鲜花图案。混有貌似是生活遗留污物与其他糟糕物什的地面杂乱不堪,乍一看上去,特别像是东方民间传闻中施展诡异妖法的现场。区别于中世纪禁书中描绘的巫术,那是一种完全不同风格的阴沉压抑。
“这个是……?”
“你再仔细看看墙上的花朵,虽然机能限制没有多清晰,但警员特地拍的远景图足够让你发现端倪了。”
我又凑上去,拿出做科研的那种认真严肃,仔细观察,终于——
——那些花朵花蕊部分的奇特构造,被我给捕捉到了。
“心脏!?”我的脸色有点难看,因为我马上就联想到鲍文给我讲述的缺损尸块,强烈的恶心感卷土重来。
“没错,那些本来画法就颇为诡异的花朵中心,居然看上去特别像人的心脏。”欧力文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看样子是有了和我差不多的联想,“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这是哪里的屋子?”我问。
“距离康乔不过几十余英里,还是苏格兰场寻找失踪者时意外查到的地方。”
“逸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是他不愿意说,而且他还急电告诉海德尔,说国内溜进外敌了。”欧力文倚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感受是什么。反正,一扯到这方面的心理矛盾,恐怕只有‘当年’的多特尔芬才有幸听方逸倾诉过。”
“或许,他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减少纠纷的产生呢?”我努力用自己对方逸的了解去联想,“王子殿下,你不觉得逸有时候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成熟复杂吗?他……没准只是想把可能发生的冲突消减到最轻微的程度,因为他知道多国矛盾产生会伴随大量不必要的伤亡。他对人的死去……有连我们都能看得出的敏感,不是吗?”
欧力文思索了一阵,摸摸下巴微微一笑,点头说:“我们就当他真如你所说的那个样子吧?不过,这样看来方逸幼稚的不行啊,强行地去扭转人的生死,世界的运转可不仅仅会因为他一个人改变轨迹。”
“不,是两个人。”我冲他这样说。
王子愣了一愣,低下头却发现我正坚定地与他对视着。
被我眨都不眨的眸子盯得不自在,不过欧力文很快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并苦笑两声。
“行吧。”然而紧接着,他双眸微垂,淡淡地说道,“不过最好别捅出什么大娄子啊。在皇宫里的话,我们倒是能保住一朵鸢尾花的闹腾。花就是花,就算品种不是本地产的,当它做观赏用时人人都爱,生不出什么掐死的弱智想法来。”
这句话本无恶意,我也明白欧力文殿下是像爱亲人一样爱着方逸的。
但我仍然毫不费力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这是深陷政界者满怀善意的警告,尽管警告的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实权。
——离开皇宫的方逸,就是一介布衣。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凭一张嘴毫不费力地置他于死地。
——看紧他。
我重新抬起头,从王子的眸子中读出了很多情感,但哪一种,都没有其中一种来的强烈。
那玩意叫——无力。
“你知道吗塔西雅,方逸那枚鸢尾花徽章,是泽洛的生母,也就是海德尔将军逝世多年的妻子送给他的。”
“你是说,那位从法国嫁过来的殿下吗?”
“对,法国王室将香根鸢尾奉为国花,是因为他们借鸢尾象征光明与自由,但据说,鸢尾的原产地是中国与东瀛。”欧力文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是对那位以慈爱著称的法兰西美人的追忆?
“为什么,要送给逸呢?”
“……”
王子殿下欲言又止,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这份表情,我在赛米莉亚教授脸上见过,至少我现在看不出差异。
以后当我真正理解的时候,也是我真正理解教授的时候,这都是后话了。
闭上眼平复心境后,王子殿下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来:“我想,那位殿下是期望这朵虽然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宛如亲生儿子一般惹人疼爱的鸢尾花,真的如同鸢尾花寄寓的那样,早日获得内心上的光明与自由吧?
他来不列颠前,失去了太多太多,但来不列颠后,他也得到了很多很多。那位殿下真诚的祝愿,没准真的灵验。别的我也猜不出,猜出的也不能说。”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你们知道的逸的过去呢?”我感到难过,说到现在,结果王子殿下跟赛米莉亚教授是一类人吗?
欧力文朝正盯着我们发愣的安娜与玛莉安努努嘴:“如果你硬要了解到这个层面,我觉得你的朋友,在的不是时候。”
“诶?”玛莉安两人眨巴眨巴眼睛,表现出惊人一致性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