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到神川县警署的路程有十几分钟,神川县当地警署为了好好安顿松川他们,特意将他们安排在最好的酒店,酒店的位置也位于中心区域,即使是在早上,汽车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声音也会迅速蔓延开来。从酒店要到警署,要路过一个学校,七海将车停在了斑马线前,松川看着红灯的逐渐变暗以及眼前穿过的学生人群,传来属于他们天真的嬉笑声。他忽然想到,杀害荒川的人或许就藏匿在其中吧,如同正常人般,行走,吃饭,睡觉,想起自己做过的事,他会不会后悔?还是说,是一种愉悦。
神川县警署已经忙成了一锅粥,在松川向七海提出取证车辆记录和特征性人物记录要求下,工作量其实巨大,上上下下,来来往往的警察手里都拿着文件夹去资料室核对记录。邻县的警署也在帮忙取证绿道园区工作人员的口供和不在场证明,对绿道的搜查取证也在神川县和邻县下有序进行。松川推断凶器应该是类似于斧头这类的凶器,如果凶手要带走凶器,这类大型的凶器其实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只要取证绿道区附近居民的口供,便能知道他的踪迹。如果凶手要将凶器藏匿在车内,只要我们核对车辆进入记录排查,也能在大海里面找到他。但是他最好的打算是,将凶器留在绿道园区,因为根本没必要给自己制造多余的麻烦,单凭凶器,如果没有指纹,警方也很难从上面获取更多的信息。松川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他们整理出来的资料,但这样,无疑是大海捞针,另外,他昨晚拜托的收集荒川处理的未成年人案件的资料,刚刚也收到消息,下午便能拿到资料。
根据尸检报告,法医推断荒川的遇害时间在5月7日凌晨1点到2点之间,凶器疑似为斧头,死亡原因是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尸体发现时间于5月8日清晨。这也证实了松川心中的猜想,他根本没有藏匿尸体的想法,他更想于他的作品尽快被人发现。松川如同一个早已知道彩票号码的商人看着递过来的法医鉴定报告,直到他的目光聚集在报告的最后一栏:推断受害者将近三日没有进食。松川立马翻出了荒川的执勤表,一行一行地搜索着,从5月1日开始,荒川向警署请求休假,理由是照顾老家生病的母亲。
“七海,陪我去一趟荒川家。”松川将还在校对车牌记录的七海拎着就走了。
三日没有进食。荒川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荒川和他的妻子住在一栋位于车站旁的公寓,他的妻子麻美是一名正式的银行职员,丈夫出事后,银行那边也让她休假在家处理丈夫的后事。麻美看见两个陌生的男人,并且告诉她是刑警时,她显得有些紧张,当把待客泡好的茶端上来后,她竟有些不知是站着好,还是坐着好。直到松川提醒她,让她坐下就行了,她才缓过神来。
荒川的家不算大,但对于两个人的生活也有足够的空间,家里的布置在松川第一眼看来就是精细,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空间。家里的氛围很像麻美作为一个银行职员的形象,整净。但奇怪的是,麻美似乎并没有因为丈夫的死亡感到伤心,这让松川踏进门时有些疑虑,即使是在家中,
她的打扮穿着依旧是如此精细,仿佛就像要去约会的少女。家里的花也是养的很好,鱼缸里的水是刚刚才换洗过的,因为旁边还摆着小鱼缸,因为要维持温度的原因,换水时通常要准备小鱼缸来放置鱼,直到大鱼缸水的温度恢复到鱼能接受时,才会把鱼放进去。似乎麻美的生活并没有因丈夫的死带来变化,通知她丈夫遇害后,她连警署都没有来过一次,却有着心思在家处理杂事。松川不小心瞥到了他们家柜前的结婚相片,他看着照片中两人的笑容,他似乎有些理解了,那种笑容是灰色的,如同他遇见过无数凶手那样的装模做样的笑。
“打扰了,荒川太太,今天我们来,是想请教一些事情,麻烦您和我们配合一下。”七海的声音并不像松川那样具有压迫力,更有种学生的稚嫩,这让麻美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也是松川事前和七海沟通好了的,松川告诉了七海自己的推论,让七海来提问,自己则观察。这是他们俩惯用的手段,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在七海这样看似学生的人面前放松警惕,这便是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
“哦,好的,没关系。”
“那,首先关于你丈夫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关于你丈夫遇害的那晚5月7日,我想请问麻美小姐你人在哪儿?”七海虽然声音显得有些稚嫩,不过那认真的模样倒有几分刑警的样子。
“我在家里。”
“有人给你作证吗?”
其实麻美的不在场证明,在昨晚已经被神川县警署确定了,但松川他们只是想再重复提问一遍。
“没有。不过一楼大门的监控可以给我作证吧。我那晚是没有出过门。”
的确,那晚的监控显示麻美下班回家后只有中途下来丢了一次垃圾,便再也没有踏出过门。即使她能够避开监控,从神川县到绿道园区来回驾车也要两个小时。如果麻美小姐要杀掉荒川的话,她至少要在5月7日23点到24点直接到达绿道,可根据5月7日园区的车辆记录,从23点左右开始就没有车辆进入过园区了。麻美小姐根本没有合理的作案时间,也就没有了作案的可能性。
“好的,我想请问麻美小姐你,荒川在生活中有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很大的矛盾和纠纷。”
“这个,在我的印象中,貌似没有。”麻美喝了一口红茶,望了望提问的七海。
“那么,荒川先生是多久离开家的了。”
“我不太明白。”麻美装出疑惑的表情。
七海正要发问的时候,松川用手势制止了他。“荒川先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家了吧!”松川的声音如同悬吊的石头,随时有可能砸中的可能性。
“嗯……是,是的。”麻美慢慢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你跟你先生关系应该不太好吧,看样子,你并不为你先生的死感到伤心。”
“嗯。”麻美只是低下头,回答了一声。
“看样子,你跟你先生应该不是自愿结婚的吧。”
麻美一脸惊讶地看着松川,如同一个小孩子看见了心目中幻象的事物般。
从进门开始,松川就察觉到这个房子过于得整净了,是没有一丝男人味的。桌面上是没有烟灰缸的,垃圾桶里只有少量的垃圾。门前的鞋柜里大部分都是女式鞋子,整个房子内没有一丝杂乱的味道,这并不像有一个男主人居住的房子。最重要的是客厅里的结婚照,结婚照通常都是放在卧室里,而荒川夫妇将结婚照放在客厅,也只是为了展示吧,更准确的说是一种表示吧,表示他们是夫妻。而实际上,俩人的关系其实应该在很早之前就进入了灰色时期。
“嗯,我跟荒川的婚姻只是指腹为婚而已。”麻美过了良久,才抬起头说道。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意思是你因为婚姻的不满杀了荒川先生。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想明白荒川到底是多久开始消失的。”松川将声音的压迫性收敛了一些。
麻美有些呆愣,只能靠抓住东西来缓解内心的不安。所以她只有靠着一口一口地喝着红茶来缓解,“我……我不知道,他很少回家的。”
“那,他最后一次回家是多久。”
“4月22日。”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他父亲的生日,那天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所以他就住在了家里。”
“那荒川先生平常都住在哪里?”
“百合街道。”
松川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麻美。
“那是他情人真田住的地方。他如果不在警署里,一般都会在那里。”
松川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似乎触碰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伤口。
“对不起。”
“没事,我想你们要了解荒川,或许从真田那里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那,荒川先生走之前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他几乎不留任何东西在家。”
松川勉强地挤出了笑容,礼貌性地向麻美表示打扰了,麻美将真田的地址交给了松川,松川他们便道别了。
松川看着关上的大门,麻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缝隙中,在这里,他看不见荒川,因为他将自己关在了外面。你,究竟在哪里?
松川坐在公寓外的长椅上,他想抽一支烟,让七海先回到了车上。荒川是在5月7日遇害的,5月1日请的长假,中间的六天是一块空白区域,在这六天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希望也只能寄托在麻美口中的真田了。
“前辈,有新的发现了。”七海突然从大门的方向跑了过来,满脸藏不住的兴奋。
“在绿道园区的一条小溪旁发现了疑似的凶器,是一把斧头,已经送去做血迹鉴定了。还有,在石头缝里找到了一根鞋带,而且上面刻着特殊的字母,已经让神川县和邻县的鞋厂调查确定了,是神川县的客人定制的。”
松川的心像被久久卡住的石头,突然滑落。
“是谁?”
“神川中学。”
“看样子,那根鞋带跟那个脚印对应,是吧,前辈。”七海的言语藏不住他的兴奋之情。
松川没有回答,是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先去百合街。”
那根鞋带,就如一座桥,将神川中学紧紧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