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棋,是水野赢了。
年龄的差距,在收官阶段上,松川刑警相比水野犯了不少的失误。水野将棋盘收整好,换上了茶具,水野老师沏茶的手艺优雅而又工整。他,的确是一个温柔的人啊。松川是这样想着的。但对于连续发生案件的深入调查和自己的推理,他的内心越来越不安,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是他当刑警这辈子遇到的最麻烦的对手,也是他最犹豫的时候。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让水野老师帮我理清一下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的,有一些谜团,始终困扰着我。”松川从大衣内侧的口袋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和一支笔,还有一个信封,看起来鼓鼓的,装满了东西。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会尽力的。”
松川从信封里取出了四张照片,平铺在桌子上,他放置的方式是两排,第一排是凉介和和也的相片,而第二排则是高山和高山遇害的现场照片。
“高山的死,我们一直被困惑着,被高山身上复杂的致命伤一直困在原地,是水野老师你在课堂上的那句话启发了我,A+B=C。我们一直讨论的问题是伤口以及死因,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习惯性的认为了AB是同一个人,但其实这次是真正的A+B=C,或许还会出现A+B+D=C。”松川将栗也的照片轻轻推了上来。
“也许,我接下来要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会很长……”松川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然后望着对面的水野,这是只能在刑警身上看到的眼神,水野感觉到了那股压迫力,他,无法回避。
刚刚升入高中的凉介,因为性格的内向,并没有交到太多的朋友。只是偶尔会有同学会主动找凉介聊天。A班的班主任和也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师,但他的精气神却是全班最足的,在开学的第一堂课就给大家灌了足足的鸡汤,整个A班的氛围也被他调动的非常活跃。凉介第一次见到和也的时候,他看见了和也的眼睛是充满了光芒和希望。
笨蛋老师,说着什么大话。还有,这身衣服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为什么西装外套里面穿的是白色的背心。和也的出现打破了凉介对高中生活开始的第一幻想,凉介曾想象过自己的班主任会是一个麻辣女教师,脸蛋比得上姐姐,身材要及过姐姐。但和也,只是个发胖的中年大叔,走起路来都显得笨重。
凉介奉行着他初中生活的态度,仍然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他喜欢看漫画,所以总是下课一个人在座位上拿出最新的期刊。偶尔会有男生看见他所看的漫画与自己一样,主动找他聊聊天,遇到喜爱同样作品的人,凉介也会非常开心。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方式,不起眼的学校生活。如果他没有迈出那一步,站在小林身边,或许他的生活也不会改变,不会跟高山有任何交集,打破平衡的初始,其实是他自己。
凉介跟高山的霸凌关系一开始是并不存在的。高山的出身显赫,在A班,甚至于学校其实都是一个焦点,加上他在老师面前维持的形象,无论是在学习成绩上,还是在日常行为中,他都营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高山。学校地位上的优越感,家里的宠溺,似乎让高山得意过头。他开始瞧不起那些地位低下的人,最开始,是小林。
小林的父母都是伐木工人,神川中学在神川县来说相对于属于贵族学校,学费标准在神川县也算比较高的学校,所以神川中学的学生家庭大多数都比较富裕。而小林是凭借着努力,拿着奖学金踏进神川中学的。小林的为人和善,在老师面前的优异表现,在高山看来,都是虚假的。穷孩子就该回到穷地方,高山是这样想的。每一次看见和也表扬小林,小林露出那谦逊的笑容,大家投以羡慕的眼光鼓掌时,每一声都在刺激着高山。
嫉妒,高山的眼神里是充满了敌意。
从那开始,高山和他的伙伴就开始故意找小林的麻烦了。作业本的丢失,桌上的泥土,跑步时经常摔跤……慢慢地,慢慢地,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而小林似乎有着凉介那样的性格,沉默,沉默,一直沉默……他似乎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遭遇的事情,同学帮他清理桌面,从跑道上扶他起来时,他也总是保持着笑容,叹着气说麻烦你了。凉介也注意到小林的变化,凉介的观察力是敏锐的,他看见了那副笑容,是勉强的。
“哟,不好意思啊,小林。”高山碰翻了小林桌上的便当盒,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就回到了桌子上。因为是午餐时间,神川中学的食堂太过于难吃,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了自备或者去便利店买便当。于是教室里也坐着相当多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林和高山身上,他们都知道高山是故意的,但,没有人站出来,没有勇气,更没有能力。
小林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从教室的阳台拿出了扫把将地面清理了干净,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他并没有额外的钱再去买便当吃。他将打翻的便当盒清洗了干净,擦干后放回了自己的书包,拿出了他最爱看的书《小王子》,但他的眼睛红了。
高山则若无其事的在座位上打开了家里人刚送来的午餐,相较于其他学生,高山的午餐的确算得上豪华。高山的伙伴也在一旁拍马屁,有些同学难以听下去,选择了离开教室,去其他地方吃饭。
“这些都只是高山家最普通的而已。”“差距是绝对存在的。”一系列话语都是冲着小林而来。高山的话语无不例外都是嘲讽着小林的出身,又伴随着高山伙伴们的附和声和嘲笑声,教室的氛围显得令人厌恶。
“给。”在这嘲笑声中,凉介却默默起身将一盒蛋糕递给了小林。小林顿时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拿着!”凉介没有多浪费一个字,将蛋糕塞在他手里,便回到了座位上。高山也看愣了,那个家伙是谁?叫什么名字?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一系列的疑问在高山心里散开,有些惊讶。但是,此时此地,凉介在这令人厌恶的霸凌关系中,站了出来。不起眼的凉介,在众人的目光和议论中,闪闪发光……
“凉介同学……”小林在校门口追上了凉介,凉介有些惊奇,这是少有的事情,会有人叫他名字。当他回头时,便看见个子矮小的小林,“这是给你的,今天中午的事谢谢了!”小林将一盒新的蛋糕递给了凉介,看样子是小林在便利店刚买的。凉介收下了,准备转走就走。
“等等,那个,真的谢谢你了!”小林深深地弯下了腰。凉介只是简单哦了一句,扭身就走。他没有正视小林,因为他知道,小林弯下后,在哭泣。小林他呀,需要一句话来发泄,谢谢你,足够了。
泪水的世界是多么神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