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
自己的死无济于事。
换不回任何人的生命。
她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所关心,自己所倾慕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自己。这是我的错吗?她扪心自问。
不,不是我的错。
可她多么希望他们的死是自己的错,她希望他们能因为自己而死,而不是意外,或者突发心脏病。
她明白了,她想要独占他们的死,她不能成为他们活着的理由,但她想成为他们死去的理由,既然如此……
“没想到这个案件居然拖到了现在。”回到侦探社的德维鲁脱下厚重的棉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有进展,完全的死局。”
“毕竟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会落得如此境地倒也在意料之中。”我用鸡毛掸子轻轻掸去书架上的薄灰,“不过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找个理由把案子结了。”
“唔……”
“你已经开始构思如何把结案报告编的言之有理了吧,德维鲁小姐。”
“反正……反正委托人也只是为了找一个女儿自杀的理由而已,无论是不是真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所谓的吧。”
“不过我到这个事务所来打工可不是为了见到这么一个势利的德维鲁小姐。”我侧过脸,看着那个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的红瞳少女,“偶尔也燃起一点探寻真相的决心如何?”
“切。”啊,她露出了那副苦瓜脸,“谁管你。再说,委托人那边也在催着结案,估摸着和我想的一样,尽快把这桩案子解决了吧。毕竟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就越麻烦,”解决了吧。毕竟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就越麻烦,雪拉的事已经在学校里引起怀疑了,听说教导处那边也在管雪拉父母要人,再这样下去雪拉自杀的事实就会在案子的结果出来之前暴露。”
“这可不是委托人想要的结果。”
“是啊,不过……”
“不过?”
“不过我的确对雪拉的死挺感兴趣的。”
“出现了,傲娇女。”
“傲你个头啊傲!说起来你为什么又把那件女仆装穿上了?”
“关注点在这里吗?”我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转过身撩起裙摆朝着德维鲁行了一个标准的见面礼,“当然是因为不穿就浪费了,德维鲁小姐,这可是精湛的欧洲手工纺织的女仆装,原汁原味的复刻了维多利亚时代。”
“姑且问一下,花了多少钱?”
“这个数。”我用手指比了比。
“单位是?”
“十万。”
“咕……突然有一种负罪感,没想到你会因为一个惩罚游戏买这么贵的衣服,要是把这钱存下来拿给我当零花钱……”
“那是不可能的德维鲁小姐,就算我再去作一百件相同的女仆服,也不会施舍一分钱给你——顺便一提,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买一件这样的衣服了。”
“女……女仆服?”
“女仆服。”
“叮~”谁的手机响了。
“是我的,应该是夏琳他们发来的讯息。”她将手机解锁,随意的翻看着讯息,“啊这……”
“怎么了?”
“又有人……死了。”
“又有人死了啊。”可芯坐在河堤的阶梯上,眺望着远方的夕阳。
“可芯姐,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君文拿着买来的可乐,坐在她的旁边,“给,可乐。”
“……”可芯转过脸,微妙的看着这个把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初中男生,“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长得还蛮帅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莫名其妙的人说出了绝对不可能会说的话,君文差点被吓的摔下楼梯,“赶快把可乐拿着。”
可芯乖乖的接过可乐。
君文侧过脸不想再看着那张和可爱一样的脸,装作眺望江景的样子希望把话题继续下去:“刚才你说又有人死了……”
“你喜欢可爱吗?”
“噗!”君文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想和她结婚吗,想和她度蜜月吗,想和她到床上去生……”
“停停停,你的脑子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所以,你想吗?君文。”
“不要和初中生讲这些啊。”君文慌乱的用袖口擦了擦嘴,“没有,我没有喜欢过可爱。”
“真的吗?不要骗姐姐。”
“真的,如果真的喜欢她我早就出手了。”
“太好了。”可芯舒了一口气,“要是你说你喜欢,我就打算把你从这儿推下去的。”
君文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可,可芯姐?”
“开玩笑的。”
“别吓我啊。”君文转过脸,打趣似的嗔怪,“你……”
可芯正注视着他,嘴角轻轻上扬,以巧妙的弧线营造出一种诡异感,君文下意识的避开她冰冷的视线,某种类似于第六感的东西正在拼命的驱使他逃离这个女人,可脖颈处的冷汗与迈不开的双腿导致他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恐惧的茫然之中。
“好了,别闹了。”过了一会儿,可芯拍了拍他的背,“该谈正事了。”
君文这才回过神来,他干笑几声,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我来的时候,你说又有人死了……”
“嗯。”
“和这件事有关吗?”
“没错。”可芯从包中掏出一沓文件,“这里是这起命案的大致资料,我要你作为事务所的外派调查员去现场‘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
“就是给我去那里把现场的情报搜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笨……”可芯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察觉到这点的君文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我和德维鲁小姐由于某些原因不能去现场。”
“什么原因?”
“你知道好奇的猫有什么下场吗?”
君文怔住了。
“开个玩笑而已,你这小子真的没有什么幽默感。”这次轮到可芯有些埋怨的说出这句话了,“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件很有意思的案子,等把案子结了我再告诉你全部经过。”
虽然德维鲁小姐肯定会不乐意就是了。可芯以极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顾不上同情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名侦探,君文再次发问:“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你很在行不是吗?”
因为你很好用。他能够听出她戏谑言语下的潜台词,如果不是父亲那件事,他宁愿这辈子也不和这个女人打交道。
“但我以为上次那件‘斑点猫’的案子我们就两清了。”
“我有说过你欠了多少吗?”可芯脸上的失望愈发明显,“我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
“……”
“况且,这也不完全算是为我而工作不是吗?帮我查案子也是帮你自己积累经验,不是吗,未来的晋sir。”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君文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我希望至少我能有拒绝的权利。”
“关于这个你大可放心,毕竟不是每次案子都会这么麻烦。”可芯似乎在寻思些什么,微微颔首,“而且,也不是每次事件你都适合。”
在寻找新的工具的意思吗?
在心里为可芯物色好的某个人默默祈祷一番后,他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卷宗:“我该什么时候去?”
“后天?大后天?这次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我写在了卷宗里,等你有空的时候直接和他联系就行——以事务所的名义。”
“我明白。”君文草草的翻了翻卷宗,瞟了几眼那些令人生厌的照片,“那我先走了,可……可芯姐。”
“怎么你今天这么紧张。”可芯推了推转过身准备离去的君文,“像平时那样就行了。”
你平时可不是这种模样。在盘算着如何才能以最快的行走速度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时,君文同时也检讨着自己。
由于这个女人真实的一面很难展现出来,不知不觉就放松了警惕,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的和她相处才行。
和她过分溺爱的妹妹相处也是。
“啊,君文。”可芯似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叫住了君文,“你不会还在因为我先前开的那个玩笑耿耿于怀才这么紧张的吧。”
被迫停下脚步的君文在心里不断咒骂着,挤出一抹笑容,转过身去:“因为你的笑话的确让人笑不出来。”
可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啊,把你推下水什么的,肯定是开玩笑啊。”
君文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发癫的女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转过身去,怀着侥幸的加快脚步。
看着君文逐渐消失的背影,可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饶有意味的自言自语:“谁会在有监控的地方把人推下水去啊,傻小子。”
“你好。”君文整了整不太合身的西装,深吸一口气拨开警戒线,朝着正在记录的警员打招呼。
那个警员稍微抬了抬头,朝这里瞟了两眼:“你是……”
君文赶忙将挂在脖子上的“协助勘察证”亮了出来:“我是猫与左轮手枪事务所派来的。”
“猫与什么?”
“行了,这小子和我联系过。”一旁的中年人打断了警员的问话,“你就是德维鲁派来的那个?”
“对,没错,昨天和您打过电话。”
“不要这么拘谨,你的身份其实我知道,晋君文。”
君文不掩惊诧地反问:“为什么……”
“我和你爸还算有点交情,虽然那个混蛋爬的比我高。”中年人叹了口气,“世事难料,谁想得到从警校毕业后我们的事业发展居然会差距这么大——总之,今天你就尽管搜集那个女人想要的情报吧。”
君文点了点头。
“还有,回去给你爸说,莫里森向他问好,以后多多提拔。”说完,他便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和一旁拿着文件的警员交谈了起来。
“既然管事的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开手脚做吧。”君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白手套带上,开始对案发现场展开调查。
死者是一名十四岁的初中生,被发现吊死在初一三班的天花板上,初步鉴定是自杀的可能性最大,按照这个逻辑分析的话,她大概是踩着课桌将绳子绑在天花灯的吊灯上,然后两脚一蹬。
咔擦,窒息。
“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君文给课桌上的脚印拍了个照,“具体的推理还是交给那个女人吧。”
“我想问一下,那边的那个监控摄像头是打开的吗?”君文朝身边最近的一个警员询问道。
“没错,的确是打开的,也的确拍到了案件的发生过程。只是……”警员的表情有些复杂,“只是,这段录像反而把案件搞复杂了。”
把案件搞复杂了?大概这群警察是真的希望这件事只是普通的自杀案吧,看来这卷录像有什么决定性证据。
“那么那卷录像究竟在哪儿?”说实在的,君文受够这群总是当谜语人的警察。
“你去找莫里森队长,他那里应该有备份。”警员不耐烦的抛出一句不知真伪的话,转过头去不再理睬身旁这个毛头小子。
“谢谢。”虽然被警员的不敬态度搞得一肚子气,君文还是礼貌的向他表示了感谢,朝莫里森走去。
“所以说,就从这卷录像带我们不能排除掉自杀的可能性。”君文凑上前去,似乎莫里森也正在为了那卷传说中的录像发愁,“总之,不能过早的下定论……君文,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想要看看案发当时的监控录像。”
莫里森叹了口气:“就在这里。”他示意对面的女性警员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拿给君文看,那位女性警员有些踌躇,最终还是点开了某个软件,将其中的某段视频打开至播放状态递给了君文。
案发当天,也就是八月十七日的傍晚时分,被害人一人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她神情紧张,一手紧紧攥着手机,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难道说……”
“继续看。”莫里森打断了君文的话,“看下去你会有更多疑问。”
被害人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不久后,她的目光便锁定在了教室正中央挂在吊灯上的那根麻绳。
霎时间,被害人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清的低语,将手机随手扔在地上,双脚颤抖着朝麻绳走去,最终将绳子挂在脖子上,双脚一蹬,一命呜呼。
“说实在的,我的第一感觉这甚至不是自然案件。应该找FBO那群家伙……”君文颇为震惊的看完了全卷录像,有些恍惚地说。
“什么FBO?”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而已……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自杀事件啊,她难道是被威胁的吗?”
“我们当然想到了这种情况,目前也正在查她身前究竟和哪些人联系过,又有哪些人拥有做出这种事的动机——不过真的就不能是自杀案件吗?”
“队长。”那个女警员似乎终于看不下去自家队长的消极办案,开口指责,“我知道如果当做自杀案件处理的话可以很快结案,但是作为警察,我觉得我们至少应该拥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明白,我明白,我这不还是正在查吗,莎莉?”莫里森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
“还有你。”名叫莎莉的警员朝君文投来目光,“告诉你家侦探好好查案。”
“是?”
“警察的执行能力,有时候真的还不如你们侦探。”莎莉似乎是有什么心结,不甘心的低下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告诉你家的那个侦探,既然要查,就给我把案子查清楚。”
君文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那个赤瞳侦探究竟认识多少警方的人。
看完录像后,他死缠烂打地让莫里森给他留了一份备份(如果没有备份的话我会被那个女人给杀了的,我是说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又在现场取一些无关紧要的证据后,他便离开了现场,打车前往那座不远处的侦探事务所。
“莎莉那个女人居然会这么评论我。”在听完君文的汇报后,德维鲁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臭女人居然也会有质疑权威的一天。”
“那个莎莉和你是有什么故事吗?”君文小心翼翼的喝着可芯端上来的咖啡,生怕里面掺了些泻药之类的东西。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很早之前就相互不对付——扯远了,让我们继续来谈谈这次的案件。”德维鲁翻看着那些卷宗,“你发来的那个录像带我已经看了,已经基本可以下定论了。”
“是什么?”
“应该是被恶魔附身了,请个道士吧,这案子和我们办的没关系。”
“!”可芯一个手刀劈向德维鲁的天灵盖。
“痛死了,开个玩笑不行吗!”德维鲁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朝着可芯嘶叫,“唔……”
“别闹了德维鲁小姐,我和君文都在等着您的分析。”可芯若无其事的放下手,卑微的曲下腰,作“失礼”状。
“这个案子也是不寻常的自杀案,被害人也是先前没有任何征兆突然自杀的。”德维鲁只好作罢,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开始说出自己的分析,“我怀疑雪拉的死和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也就是说雪拉可能真的就像她的父母说的那样并非是单纯的自杀……”
“而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指使,或者说,威胁,被迫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德维鲁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咕噜”声,“没法简单的结案了。”
“很失望吗?德维鲁小姐。
“那当然。”
“所以,究竟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姑且算是事务所其中一员的君文正满脸懵逼的听着二人头头是道的分析,“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