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吗,可芯?”
德维鲁小姐如往常一样侧躺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随意的向推开门的我打招呼。
“晚上好,德维鲁小姐。”我走进厨房,将买来的速冻食品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今天买的食物是土豆盖饭。”
“没有肉吗?”
“没有肉。”
“切。”
“如果不想吃的话您可以选择不吃,我不建议拿回去给我家的小白加餐。”
“我的晚饭你准备拿去喂狗吗——我可没说过我不吃。”
“那就好好享受食物,德维鲁小姐。”
“切。”
“再这样的话,您今晚的晚餐我就不提供了。”
“行了行了,我不抱怨了。”
“叮!”微波炉响了。
我端出热好的饭餐,放在德维鲁小姐面前。
“说起来可芯,”德维鲁小姐双手合十,过了几秒才拿起筷子。
“我一直很好奇,德维鲁小姐是日本人吗?”
“私人资料是保密的!——今天发生的那起自杀案你知道吗?”
“女高中生跳楼那起案子吗?”
“嗯。没想到一向对案件不闻不问的你会了解这种案子啊。”
“因为是在我眼前发生的。”
“哈?”
“就是字面意思。”我指了指裙子上的血迹,“那时候溅到的。”
“亏你能够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你真的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吗?”
“是女高中生。”
“普通呢?”
“所以呢,德维鲁小姐,怎么突然对自杀案该兴趣了,是谁以前给我说自杀案没有调查的必要的?”
“自杀案是没有调查的必要,但是有调查的需要嘛。”她故弄玄虚地摇着手指,“有时候侦探不仅仅为了调查真相,给生者一个交代才是最重要的——”
“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委托的委托金。”
德维鲁怔了怔,似乎对我拆穿她道貌岸然的说辞颇有意见:“那个……”
不对,这么扭扭捏捏……
“到底有多少?”
她很不情愿的从茶几的最下格里抽出一叠文件:“唔……”
我无视她的抗议,一把拽过文件,“唰唰唰”的翻阅:“十万,原来如此,某人是想瞒天过海独自拿这笔钱去挥霍吧。”
“可……可芯……”
“因为是自杀案所以大概率会很轻松,到时候用一两个星期随便找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辞交给委托人,把尾款一拿,就又可以买许多没用的周边了不是吗?”
“那个……”
“明明事务所欠了一屁股外债,自己雇佣的助手已经有半年没拿到过工资情况下,私吞委托费当然也是可以的。”
“我……我错了。”
“我越来越后悔了,我不但要担任德维鲁小姐断案的助手,还要成为您的专职女仆,在这样下去我可真要拍屁股走人了哦,我可不是来这里当义务工作者的。”
“说得好像我真的希望你赖在我这儿一样……总之,这一单可是大业务哦,虽然我独吞的梦想搁浅了,不过拿去补贴开销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的好像您能做主似的,事务所的资金流动都由我来负责,当时是德维鲁小姐这么要求的吧。”
“唔……悔不当初。”
“这个女孩子,是富人家的女儿吗。”
上市公司老总的独生女,成绩普通,处境绰约,说实话,我就算跌破脑袋也想不通这样的人生有什么自杀的必要。
嘛,倒也不能这么说,私人生活里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很常见,大概是有什么不得不去死的隐情吧,虽然最有可能的是家庭方面,但如若真是如此,委托人就不会是这孩子的父亲,而是别的相关人士。
所以最后还是得从调查她的人际关系开始吗。
“可芯。”
“什么?”
“看你神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将资料放在茶几上:“我在想这桩案子。”
“普普通通的自杀案件,对吧?”德维鲁小姐用纸巾擦了擦沾满油污的嘴角,用眼神示意我收拾碗筷。
“的确如此,只是从表面上来看的话。”我站起身,将一干二净的碗筷拿进厨房,“德维鲁小姐怎么看,需要我去调查一下这孩子的人际网络吗?”
“嗯,她读的是私立的贵族中学吧,你真的能和那些人打成一片吗?”
“关于这一点,德维鲁小姐不用担心,混进学校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只是明天我有重要的考试,所以只能后天再行动了。”
“不用着急,这次的委托时间非常充裕。不过,要是真的就像表面这么简单就好了……”德维鲁摊在客厅的沙发上感慨。
“什么意思,这其中还有什么黑幕吗?”我一面洗着碗一面询问。
“黑幕什么,我倒是还不清楚,只是……”她平淡的说,“每一个自杀案件,背后几乎都藏着莫大的痛苦与悲哀。”
“考试好难啊。”雪茹伸着懒腰,一筹莫展的说,“可芯怎么样?”
“还行吧,考试的重点恰好都复习到了。”
“哈?可芯居然没有吹捧自己考的很差!难道说学校前五的名次要变动了吗?”
“哪有这么夸张啊雪茹,只是比平常感觉好那么一点而已,只有等真正的成绩下来才知道孰好孰坏。”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说起来,雪茹,你知道圣保罗中学吗?”
“就是那所外国人办的贵族学校对吧?”雪茹似乎没有什么兴趣,“那种地方和我们这些凡人没有什么关系啦。”
“那所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之类的?”
“流言?说有的话当然是有的,哪所学校都会有一些负面新闻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有一个发达的亲戚家的女儿想要读这所学校,所以想稍稍了解一下情况。”
“这样啊……嗯,流言啊。”雪茹敲着自己的脑袋,“我想想……对了,前几个月有个女生心脏病发作死在了寝室里,好像就是那所学校。”
“心脏病?”
“嗯,听说是晚上凌晨时心脏病突然发作,想要呼救喉咙里又发不出来声音,结果活生生的在床上咽了气。”
“她们寝室里的人呢,难道说晚上没有人被挣扎的声音吵醒吗?”
“据她们寝室的学生说,直到早上起床上学时才发现那个女生已经去世,整个晚上,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没有人察觉到。”
“真的是这样吗?”
“可芯,即使是有人晚上起来上厕所时注意到了响动,一般人也不会往心脏病发作上去思考吧,与其告诉警察自己晚上醒了过来却没有发觉异常,然后解释一通,还不如装傻说自己一直躺在床上沉醉于梦乡。”她向我抛了一个Wink,“人嘛,都是怕麻烦的。”
“已经确认为自然死亡了吗?”
“我怎么知道嘛,你问这么仔细干嘛。”
“好奇而已?”
“疑问语气?可芯,小心好奇会害死猫哦。”
“明白了,明白了。”
“今天放学后要去玩吗,我找到一家不错的小吃店。”
“下次吧,今天放学完了我还有打工的工作。”
“又是工作,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工作啊。”
“那是秘密。”我站起身,将背包跨在肩上,无视了雪茹的赌气脸,“下次有机会我再把我的老板介绍给你。”
“只要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就好。……说起来,刚才紫苑学姐一直在找你。”
“找我?”
“大概是有什么事儿吧。”
“今天忙完了我会给她打个电话的。”
说完,我便朝教室外走去。
“明天见,可芯。”
“明天见,雪茹。”
圣历2049年,这个年轻的国家迎来了她的第100个生日,自强不息的历史传承下来,前仆后继的先人们在血泪中一步步使国家变得愈加强大,最终成为了世界的核心,真正的强国。International,当然也是必须的,这些年来随着外国人对这儿的无限向往,渴望待在这里的外国人变得多了起来,我所在的中学也无形中成为了国际学校,周围认识的朋友天南地北,说什么语言的都有(当然,想要在这个国家生活,熟练的使用中文交流是必需的)。比如之前雪茹提到的紫苑学姐,就来自临海的一个岛国,她们家似乎是十年前搬过来的,父亲在这边经商尝到了甜头,索性将全家搬了过来,花钱买了一份永久居住证。
而德维鲁小姐,虽然不知道她的准确信息,不过她极大概率并不是国人,虽然她的遣词用句十分地道,但是那双诡异的红色双眼,就暴露了此人拥有欧洲血统的事实。
不过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对于别人不愿意透露的过往与私密信息,除非有业务需要,否则我是不会去深究的。
处世哲学嘛,这正是德维鲁小姐欠缺的东西。
“今天进展如何?”我推开厚重的木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啊,可芯。”恰巧撞见德维鲁小姐脱下便衣换上红色运动衫的香艳场景。
“你出门调查了?”
她点点头,将脱下的裙子随手扔在沙发靠背上,上身维持着内衣外露的状态就这么套上了一件运动衫外衣。
“注意形象,德维鲁小姐。”
“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咧着嘴,十分不屑。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偶尔冒出的粗鲁言语和表现出的下流动作,单从外表来看,这家伙绝对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超级美少女,如同黑曜石闪耀的长发,火焰般炙热的双瞳,以及精致,惹人怜惜的面庞,就算是同为女性的我,面对着她恰到好处的娇小身材与时不时流露出的别样性感,也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
“如果待会儿有人进来怎么办?好歹你也是个女孩子,请自重一些。”
“切。”她最终还是穿好了衣服。
“那么,有什么进展吗?”我凑过去,看着她在桌子上摊着的一叠文件。
“你觉得呢?”她叹了口气,“简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成绩平平,人际关系也有好有坏,长相还算秀丽,但在美少女如云的贵族中学,这个孩子的样貌也算不上特别拔尖。
家庭方面——和我之前猜想的一样没什么家庭暴力之类的问题,她的父母对她采取的是放养式教育,并没有特别的约束和要求,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说实话,如果可以,我挺想和这孩子成为朋友的,毕竟看上去似乎是个普普通通,无害的好孩子。
“完全想不出这样的人生有什么自杀的必要。”
“是吧,让人苦思不得其解。”德维鲁瘫坐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上吱呀着的电风扇,“所以她的父母认为这可能是起谋杀。”
“不会吧,无论现代警察有多么的无能,自杀与他杀的定性也不可能随性判断的。”
“是啊,虽然莫里森他们的断案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他们的现场评估工作可是十分的专业,对于自杀的论断应该可以确信。”
“不过,原因,也就是动机……”
“没错,动机不明,所以这始终是个问题。即便确信她是自杀,如果不能确定她自杀的原因,那么依然存在这是一起水平极高的谋杀案的可能,‘我家女儿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跳楼。’如果我们和警方一样告诉她的父母,‘你的孩子就是跳楼死的,这是我们经过现场多方勘察的结果,管她为什么自杀,反正就是自杀。’她的父母反而会觉得是我们在隐瞒些什么内幕,从而更加坚信他们的女儿是被害死的。”她用手比了比,“这样的话,我的那笔尾款可就拿不着了。”
“结果重点还是在尾款吗……不过你刚才说可以确信这起案子是自杀,那为什么排除了这是一起高水平谋杀案的可能?”
“唔……”德维鲁 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直觉吧。”
“直觉?”
“可芯,记住,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她露出招牌般的瘆人笑容,“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们的工作”
“就是证明我的直觉,是正确的。”
今天是周三。
工作日,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
我在自己的学校向班主任请了病假,然后提前一个星期找到圣保罗中学的招生办主任。
“您好,”我一边笑着,一边有意的炫耀我手腕上的豪表,“我最近正在找一所比较好的初中,我的妹妹最近刚从海外回来,十分需要找一所优秀的初中,不知道贵校……”
她盯着我手上的豪表:“您说。”
“我可以在下周三来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吗。那天我正好有空。”
“没问题!”
就这样,我混进了这所贵族学校。
顺带一提,手腕上的豪表是专门买来的,毕竟有钱可能是我调查的唯一优势,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把这优势好好利用。
不过我可不想成为那种挥金如土的败家女,所以这件事完了过后,我会第一时间找人出手这块过于奢华的奢侈品。
我看着眼前这个为我带路的拜金女,从生理和心里上都感觉到不适。如果德维鲁小姐没有选择成为侦探,而是成为一个招生办主任,大概彼时的她和这个女人表现的会差不多吧。
看见一个人手上的豪表就认定其为富豪,觉察出一个人的涵养就笃定其为千金小姐。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会有多少,身边有一个德维鲁就已经让我够头疼的了,我实在是不怎么能够应付的来这种人,
“您觉得怎么样?这里就是我们的食堂。”
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发觉那个女人正满脸堆笑的望着我,等待着我的评价。
“的确是非常奢华,这座食堂是以欧洲礼堂的标准修建的吧。”我露出营业性的假笑。
“真亏您能看的出来,就知道您是位满腹经纶的小姐。”
什么欧洲礼堂啊,我就随便一说,你不要就这么承认了啊。
“哪有,只有在这种没用的地方才能稍微显摆一下。”
“真是谦虚,看来您的品行也是十分高尚。”
我快被恶心死了。
我观望着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这些出身名门的小姐少爷们,吃的东西不出人意料的都是一些极为奢豪的东西,就算是我,如果每天都吃这些大鱼大肉,也会因为世界贫困指数的居高不下而自惭形秽。
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些孩子们要是出入社会,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说起来,我听说这所学校前些日子是不是因为心脏病死了一个学生?”
她明显有些迟疑:“是这样的。”
“那个事件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就只是单纯的突发事件而已,那个孩子晚上突发心脏病,第二天早晨被室友发现死在了床上。”
和雪茹说的一样。
“她的室友晚上没有被响动吵醒吗?”
“没有,没有。”她似乎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听检验报告说是突发性心脏病,从发病到死亡也就不到五分钟吧,这么点时间要弄出让一个深入睡眠的人醒来的响动也不太可能。——我们接下来去参观一下教室吧。”
她的反应到也说不上反常,毕竟是自己的学校死了学生,不论是什么原因,总是不太吉利的事,作为招生办主任当然要模糊化这种对学校不利的传言。
不过,果然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说起来,你知道雪拉-安杰丽卡这个学生吗?”
“雪拉-安杰丽卡?”
“我和她的父亲曾经在一场交谊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听说她是这里的学生。”
雪拉-安杰丽卡,就是我们调查的案子的当事人。
翩翩坠落的无翼天使。
“雪拉……这个名字我好像有些映像。”她似乎在苦苦冥思,“唔……对了,她和艾尔丽是一个寝室的。”
等等,案件的重要突破口可能出现了。
“艾尔丽是?”
“就是那个心脏病死掉的女孩子。”
虽然还不能够确定,不过在我心中,已经把这两起死亡串在了一起。
“她们两个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可以去参观教室了吗,董小姐?”
她似乎对这个话题相当的不耐烦,看来今天能够套出的情报也就这么多了。
“行,我们走吧。”我嘴上应付着她,心里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