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检测到监控实验区域A5、A6、A7的监控设备再次损毁,我们又找不到他了。”监控录像在保罗·甘德引爆了大量炸药的时候直接断掉,实验室内再次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泰德抱着肩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对着克拉莉丝说:“这年轻人现在是都这么不要命了吗?他一直都这样吗?”
“谁知道他是怎么样,我也只是为了做实验而已,哪像你们这些放不开手脚的蠢货呢?至于保罗·甘德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该问我吧老糊涂蛋?”克拉莉丝也是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我讪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自从我进入组织参与对“特殊危险现象”的研究之后我就很少与他和泰瑞斯联系了,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态。
“唉,只是可惜了那东西了”泰德盯着闪着雪花的屏幕一声长叹:“本以为可以好好研究一下的,照那小子的打法估计连块肉都剩不下吧?”
“也不一定,你要是这么喜欢的话怎么不直接进去捡呢?你干脆和那东西一起死在里面好不好呢?”
面对克拉莉丝不依不饶的挑衅和攻击泰德选择了无视,走到了一边去翻看研究记录。而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和克拉莉丝斗嘴,只能暂时把她晾在一边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目前保罗·甘德那边观测不到的话也没必要去管,因此我只留下了最基本的维修人员和设备去整修监控系统,其余的全部用来整理所有与“食人屋”有关的资料。之前去找阿克曼谈话的时候我向他要过“食人屋”相关资料的权限但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对于其中的关节我没办法深究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能做,至少我可以了解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保罗·甘德作为实验对象。
假如要我去回忆我和他的故事的话,那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简单来说他就是那种被修道院的美德教育教坏了相信着人性本善的正直烂好人。他从来都只是单纯的凭着自己脑中美好的幻想以及一腔热血去做事,他会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很多事情并且自己有责任去这样做,每当想起他一脸大义凛然地说着那些谁都不会信的大道理的样子我就莫名的恼火。
那个白痴一样的人对一些大家都懂的潜规则他却一窍不通,又总是相信规则应该大于人情世故,这样的一个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毁掉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前程,只能回到泰瑞斯当一个小学老师。
据军队官方声明称,保罗·甘德应为两名本国战地记者的死负责,并且作为指挥官他也应承担其所在小队全军覆没的责任。然而根据组织的调查显示,他被开除出军队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在一次小队行动中拒绝对一群疑似恐怖分子的平民开火并与他的上司发生了争执,最终他的上司下令另一支小队开火将“敌人”歼灭。事后检查尸体之后他们才发现这群“敌人”其实是两名本国的战地记者以及正在接受采访的一群平民。而小队的全军覆没是因为配送物资的列车意外出轨以及上司的刻意操纵导致他们在深入敌后的情况下后续物资支持不上,最终只有保罗·甘德活着等到了支援。
通俗点说,他这是被人排挤做了替罪羊。
“这种人肯定会活的很艰难啊,所以他变成这个样子大概也是理所当然吧?所以这就是后来你疏远了他和泰瑞斯公学的原因?”克拉莉丝懒洋洋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不过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他会去烧了泰瑞斯公学吗?”
“第一,我对那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好感,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去那里;第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所以大天才如果你有答案的话请尽快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头绪,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问你了。”
官方声明中提到的原因他自己都已经说过了,但那种荒诞不经的事件一看就是编造出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鬼才知道。
“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和他进入‘食人屋’有直接联系。”克拉莉丝又是在数据浏览终端的屏幕上一阵猛划:“那个叫……海德!以保罗·甘德入狱那年为时间点,搜索世界范围内前后两年所有‘特殊危险现象’出现的记录发给我。”
“哦?哦!好的!”一旁昏昏欲睡的海德被克拉莉丝猛地拍醒,强打起精神来开始工作。
“为什么不直接搜索与‘火’这种关键词有关的?”我看着屏幕上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的文档头有些发晕。
“你是傻子吗?泰瑞斯公学的现场只是看起来像火灾过后一样,并不代表着一定就是由‘火’的意象引起的。”
我长叹口气,此前的研究都是在观测到‘特殊危险现象’之后对其进行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我们反推回去,将‘特殊危险现象’与事件本身匹配,说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多亏了克拉莉丝貌似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致,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找到答案。
我也并不相信那个人会对自己长大的地方做出这种事情,更别说那里还有他的学生,他的品格大概也是他唯一能绝对让人放心的地方了。
我从最开始就不喜欢泰瑞斯的教育方式,难道那些神父和修女真的觉得教育出一批道德高尚的人就能改变这个世界吗?伟大的人死于自己的高尚与理想,而那些卑猥者却用自己败坏的道德和与下作的人品让自己在活得很舒服的同时还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我曾经非常尊敬一位泰瑞斯的老师,她的名字叫希尔,她给我们讲过一个《十日谈》中的故事。故事中一个道德败坏无恶不作的恶徒在自己临死前的忏悔中避重就轻欺骗了那个来自另一个教区的牧师,结果那位恶徒的真面目不仅没有被揭穿,反而在牧师的忏悔之后被赦免上了天堂,最终竟然还在人间被尊为圣徒。
最初我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以为希尔老师再给我们讲笑话,然而在我离开泰瑞斯后我才发现原来现实才更像一个恶劣的玩笑。假设薄伽丘在创作《十日谈》的时候需要考虑故事的逻辑让它看起来更合理一些的话,现实中的人类做事可是完全不会按照规则来。
人类的恶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五彩斑斓的黑暗。
我的童年中充斥着人与人互相攻讦互相倾轧的事情,父母忙于工作也不能照顾我太多,最终也就只有希尔老师和泰瑞斯那些傻乎乎的小孩子能够带给我一些温暖,让我卸下防备放声大笑。
“希尔老师我真的很想您啊。”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思念与怀恋让我心头莫名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