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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解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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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太阳西沉,一点点淹没在远边的山脉间,绯红的夕阳在天上弥漫,荡漾到眼前。

李鸿严跟着夕阳余晖回家,刚拉开门邻居就叫住了他。邻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是个大学教授,他的老婆好像也是个教授来着。看他手里提的垃圾袋,大概是要去扔垃圾吧。李鸿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毕竟大家平时来往甚少。

男人爽朗地笑着,“老李啊,先恭喜你咯。“

李鸿严更加迷惑了,自己最近好像没什么事情吧?

男人间他一脸不解,便解释道:“今天上午有个记者来问我们你的事情,说是C市年度人物的调查,你是今年的候选人之一。”

李鸿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以控制地露出微笑,整个人像是被细雨滋润的小草一样。他随便和这位邻居聊了几句就道别了。

刚合上门,他的脸就冷下来了。

哪有什么年度人物走访,这时有人在调查他!他的脑子里瞬间闪现一个人地样子,陈叶,两天前采访自己的记者。

他为什么要调查自己呢?他又发现了什么呢?

李鸿严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两口,他不能确定陈叶地动机,也不能确定他的进度。

茶几上地合照正对着自己,她的妻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这个记者,看起来盯上自己了。

他喝下最后一口,看向阳台,窗户开着,晚风拉动窗帘,舞动着。

陈叶把出租车的车窗滑下来,让夏风流进车内。天空已经完全拉下夜晚的帘幕,稀松的星辰零散的落在四面八方。

上午从李鸿严的邻居那里他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李鸿严为人如何的待人友善,如何的温良恭俭让。不得不说,从他们嘴里塑造出来的形象十分完美,完美的仿佛天上人,完美的不真实。人是不可能完美的,如果一个人让你感觉没有任何瑕疵,那一定是他故意让你看见的。

这个时候,有个人告诉他李鸿严的妻子在三个月前死了。她的老婆叫夏莉莉,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据说那天李鸿严刚回到家,就发现他老婆跳楼了。陈叶觉得这是个突破口,他又旁敲侧击试图探知更多,但那些人也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李鸿严一直在对夏莉莉进行治疗。

心理医师好像不能和患者发生感情吧?他们的关系真的适合进行治疗吗?

夏莉莉,她的妻子,是他经手的第一个失败的案例,第一个致死的案例。

回到家,陈叶马上将今天得到的信息做成文档保存于文件夹中。

夏莉莉的死,会不会让李鸿严的心态发生变化呢?

在他看来,李鸿严的生活可以划分为两部分,分界点就是夏莉莉的死亡。心爱之人的离去击破了他多年的骄傲,使得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使得他在之后的工作中无可避免的产生障碍,李鸿严在恐惧自己,他的骄傲碎了一地。

陈叶合上电脑,抬头看向灯,灯光苍白刺眼。这样一来,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他低下头,闭上眼,缓和强光带来的刺激,耳边又响起了老人的话。

老人和李鸿严算是邻居吧,他住在一楼,李鸿严住在二十七楼。

老人说,那天啊,他正拖着一箱橙子,小李(李鸿严)路过的时候帮自己搬了回去,随后就上楼了。后来大概是晚上七八点吧,反正太牛已经黑了,他正在阳台摆弄花花草草,夏莉莉突然砸到阳台外的草坪上。

老人说,当时离他和李鸿严道别大概就过了两三个小时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们发生了什么呢?

阴雨绵绵,这个夏天总算凉了一点。杨守义撑着伞,走进小巷子,这里是C市老城区,巷子四通八达,织罗成网。他很熟悉这里,哪怕自己很少回来了。

这些巷陌林荫,涵盖了他的整个少年时光,在高二以前他一直和父母住在这里。后来父母相继离世,自己又忙于工作,就很少回来了。这次回来,也是出于工作。

正午时分,接到了报警电话,报案人是来死者家做客的。他说,昨天说好来她家做客,自己来时发现门是开着的,叫了两声也没答应就自己走进去了,结果就发现她一丝不挂地躺在院子里,没了生气。

死者名叫言归云,女,57岁,曾是C市第三中学的教师,教授高中,现在退休在家。

杨守义认得她,高中时教他数学的。言归云教学能力不错,他们班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杨守义印象里她是一个言语温和,待人随和的人,口碑一直不错的。她

他蹲在尸体旁,细细打量,这副干瘪的身体,还有人会在意吗?脱光衣服,是有什么必要吗?或者凶手是要表达什么。

他注意到,言归云的右手紧紧握着,看起来抓着什么东西。他戴上手套,掰开言归云的手指,那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已经被雨水浸透,杨守义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为了赎罪”纸条上工整地写着这样四个字,虽然已经有些糊了,还是可以看出凶手很是认真地写的楷体,一笔一划都雕刻得极为认真,比字帖还要认真。

昨晚得瓢泼大雨洗去了大部分痕迹,杨守义环顾四周,这院子里已经没什么痕迹了。他走进屋内,四五把椅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果盘打翻一地,些许水果还被踩得稀烂。

“死者和凶手在这里发生了争斗,也许这里就是凶杀现场了。”杨守义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屋走去,床铺摆放整齐,被子方方正正地叠着,卫生间也没有争斗的痕迹,客房地小床盖着一层白布,满是灰尘。

宋城走过来,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边是一条数据线,说:“法医说,死亡事件大概是昨夜九点到十一点,机械性窒息,这大概就是凶器了。”

“遭受性侵了吗?“杨守义问道。

“没有。“

“凶手和死者用改认识,不需要太熟,足以让死者放下戒备邀请进屋。”杨守义将袋子还回去,“凶手应该是男性,年纪应该也不小了,现场看起来两个人打斗了一番,看起来还挺激烈。凶手身体素质不错,起码他认为自己足够制服言归云。刚刚那个字条看来,应该是仇杀,多排查言归云的社会关系,可以是近些年的也可以是以前的。”

他说着就走出房间,“目前的话,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凶手反侦察能力不错,现场没有发现他的指纹或者其他痕迹,而且凶器选择地是烂大街的数据线,说不准这数据线还是言归云自己的。”

宋城跟在一边,“那张纸条你不觉得留得很刻意吗?如果是仇杀,他犯不着留下这种线索吧?”

杨守义瞥了一眼院子,言归云的尸体已经抬走了,只留下一地白线。“你是说他在故意扰乱视听?”宋城点头。

杨守义思索了会儿,“这点确实可以考虑,暂且保留,现目前先按照仇杀来调查。“

云上时光是市区热度最大的甜品店,许多在市区上班的女上班族都喜欢在午后来到这里,买一块小蛋糕,点一杯奶茶或者咖啡,为自己枯燥的生活添上一笔快乐。

陈叶坐在靠窗的角落,他在等一个人,南若雪,李鸿严的助手。他想要了解李鸿严的事情就得从身边开始调查,南若雪便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他并不了解这个女人的习惯,他有赌的成分,他不确定南若雪是否会来这里享受生活。

他看着许多人进来,又目送许多人离去,来来去去的各种人,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位身穿OL的女人。

窗外细雨停了,云间隐约能见些许光亮,夏季地沉闷一点点地把人揽入怀中。陈叶小口地喝着咖啡,目光在人流中流转,她还是没来。

杯中咖啡见底,陈叶终于等到了她。

南若雪看起来很疲乏,睡眼惺忪,像是搭在墙边地提线木偶。她点了一份蛋糕和奶茶,随后找了个角落坐下,她撑着脑袋,安静地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陈叶慢慢地走过去,小心地问到:“南小姐,你好,我是C市年度人物评选的记者,我叫陈叶,我能想你询问一些关于李鸿严教授的事情吗?”

南若雪吓了一跳,这个自称年度人物评选家伙不是那天采访李教授的人吗?李教授真的被选上了吗?若是选上了对她来讲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礼貌地笑着,邀请陈叶坐下,“想问什么你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陈叶保持着温和地微笑,打开了录音笔。

“我了解到,李鸿严教授获奖无数,各种荣誉加身,他平时是不是会显得比较的高傲呢?”

南若雪几乎没有思考,笑着说,“没有啦,李教授平时很和善,待人很礼貌的。而且他什么事情都尽可能地自己去做,哪怕是倒茶和扫地。他跟我说,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地就好。李教授真的是个超级好的人。”她笑得很痴。

陈叶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邻居也是这么讲的,我还从他邻居那里知道他的妻子不幸去世了,具体你知道些什么吗?”

南若雪瞬间变得惆怅起来,仿佛死去的是她的妻子一样。“这个啊,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是知道李教授的老婆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而且李教授一直在试图去治疗她。”

“你说,李教授一直在试图治疗她?”

南若雪点点头,“虽然李教授没有明说,但那段时间我经常看到他焦头烂额的对着一份档案发愁,有次我进去给他送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了一角,上面是他老婆的照片。”

“你们这一行不是不能和患者发生产生感情吗?他这样做,合适吗?”

“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太合适,他们的感情很容易影响到思维,我也劝过李教授,但是他不听,还叫我管好我自己就好了。”南若雪说着,眉头皱成一团,“那天他真的吓坏我了,我去劝他,他直接把手里的文件往我身上扔,两只眼睛睁得老大,瞪着我,像是恶兽。我是第一次见到那种样子得李教授。”

面对爱人得痛苦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遭受苦难,面容扭曲,苦不堪言。这种时候,谁能受得了呢?

“他妻子死的那天,他人怎么样?”

南若雪想了一会儿,“那天他一整天都很没精神,感觉头上顶着乌云一样,从上班到下班,他的样子看起来都很难受,就像是……就像是……”她挠着头,思考着,“就像是自己养的猫咪被家长扔了一样的样子。”

难以割舍,又别无选择?

“谁知道当天下午他的老婆的就出了意外……”南若雪摇着头,“只能说世事难料了,李教授也是难过了好久,甚至有两个星期没来出诊,不过那之后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看来是完全走出来了吧。”

“这样啊。”他收好录音笔,“感谢您的配合,我已经得到了所有需要的信息了,再见。”

南若雪笑着,“再见,老师他能当选年度人物吗?”

陈叶笑而不语,挥挥手离开了云上时光。

5

五福号高铁穿行于山间,窗外的青山流向身后,湍急如洪水。

本次列车始于C市,终于H市。

杨守义看着窗外发呆,山青水绿染上炽热阳光,映入眼帘。经过详细的排查,言归云的过去像是山间潺潺流淌的小溪,不曾招惹过什么人。她的过去,除了二十二年前班上一名女学生自杀以外,便没有其他值得考究的地方。

他们也跟上这条线索查了一下,但从女孩儿60 高龄的老父亲那里得知,此时与言归云无关。

当案情陷入僵局的时候,杨守义注意到言归云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H市,曾经在H市第五中学教书。他觉得有必要过来一趟,或许能有点进展。

五中落于城郊,门口杨柳依依,安逸恬淡。杨守义向保安说明来意后,保安便将他带到了行政楼,并告诉他校长办公室的位置。

杨守义敲敲门,听到请进后便推门而入。

校长是以为女性,记得是叫白落梅。她穿一身正装,看起来像是一位将军。

“你好,我是C市刑警大队队长杨守义,有事想找您了解一下,现在方便吗?”杨守义开门见山,礼貌的看着她。

白落梅听到他的身份时,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调整回来,“杨警官你先坐着吧,喝茶吗?”

杨守义摇着头坐下,“茶就不用了,白校长。“

白落梅微微笑着,“请问您是要问什么?“

“你们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一位叫言归云的老师?“

白落梅想了想,“不太记得了,我问问。“她打出电话,询问起来,很快就有了消息,”杨警官,学校好像没有叫言归云的。“

“是我说漏了,时大概三十年前,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位叫言归云的老师?“

白落梅尴尬地笑着,“杨警官,这年代太久了吧?我想学校档案应该是查不到了。“

杨守义说着抱歉,眉头拧了一下。

“要不您去问问老校长?”

老校长?

陈叶坐在编辑部里,装模做样地敲着键盘,他想起了李鸿严小区的一个老大爷给他说的事情。

那天晚上,老大爷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散步,他嘴里哼着小曲,步态轻盈,花丛里传来阵阵虫鸣,和着清风,心旷神怡。

老大爷来到常来的小亭子里,像往常一样坐着,感受清风,感受生机。不知多久,他似乎听见了杂音,与周围极不协调的杂音,在颤栗,在恐惧,在挣扎,在逃避。

他循着声音找去,看见了李鸿严,苦闷的站在路边,身旁的女人蹲着,双手抱头,颤抖着,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

老大爷是知道他们的,他知道那是李鸿严的老婆又发病了。

如果李鸿严的妻子的病发症是那样的话,那么她是怎么发病的时候跳楼自杀的呢?

陈叶停下打字的手,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分割阳光,他能看见四处翻滚的尘埃。太阳逐渐沉没,没入远天的山峦,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夜里,星光踏过闪耀的灯光,走进他的房间。陈叶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星光洗面。他感受到了那个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如果李鸿严撒了谎,如果夏莉莉不是自杀呢?

陈叶闭上眼,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何必那么痛苦呢?何必苦苦挣扎呢?我再帮你解脱,我在救你于水火!

他看到了,街角蜷缩的乞丐,衣衫褴褛,神志不清。

男人静悄悄地走近,静悄悄地注射针剂。

陈叶猛地睁开眼,额头浸满冷汗,他仿佛听到了男人地心声:我在解救你们!

他站起来,顺手擦去汗水,他要洗个澡,再换一身衣服,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温热地水冲过脸颊,顺流而下。他抹去脸上的水,想到了李鸿严。

自己离真相不远了。

杨守义兜兜转转,终于找了白落梅给的地址。

这里是农村,远离城市,远离现代。黄泥大路盘绕山间,直达小镇。

农舍近在眼前,低矮的竹篱笆环绕在前,圈出一块儿花园。看得出老人很用心,各种花,各种颜色,交错其间,和着盛夏的烈日绘成一幅画作。

木门紧锁着,杨守义随意地坐到地上,十一点了,老人应该快回来了。

很快,一位老人扛着锄头走过来了。他的头发几乎全白,迎合阳光显得扎眼。

杨守义快步走过去,替老人接过锄头,老人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有些不知所措。

“刘校长,我是C市刑警队长杨守义,找您有点事想问问。“杨守义讪讪地笑着,解释自己地来意。

老人虽是疑惑,还是先将人带进屋内,外面烈日炎炎的,不能久待。

老人坐到长凳子上,微微喘着气,“杨队长是想问些什么事情?“

杨守义随意的找了张长凳坐下,“言归云老师,您可记得?”

老人神情恍惚了一阵,似乎有什么事情挑动他的记忆。看着反应,杨守义知道自己大概是找对人了,只是老人就这么安静了,自己的问题好像投入了一潭死水。

许久,老人站起身,“杨队长应该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和我这个老家伙将就将就对付一下算了。”

杨守义看着面前的老人,点了点头,“刘校长不嫌弃的话,我也是求之不得。”

老人慢慢地走进厨房,生火做饭。杨守义看着老人的背影,那段往事看来并不简单。他们似乎发生过一些难以释怀地事情。

很快一桌子菜就好了,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地吃着饭,好像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老人不说话,杨守义也就没再追问。他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再三追逼。

饭后,老人盯着面前的盘子,里边只剩下些许花椒和满盘油渍。老人静静地盯着,好像盘子里有什么奥秘一样。

杨守义收拾收拾,将碗筷拿过去洗了,老人想要时间考虑,他便给他时间,只要不让自己等太久就好。他挨个把碗碟洗干净,立在一边,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后。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问她的事情呢?”

“一个案子,与她有关。“

老人叹着气,示意跟着他去客厅,两人再次相对坐下。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我还是没能忘记。“老人坐在长凳上,一时间感觉又老上了十余岁,沧桑迟暮尽写于他的脸上。”我一直想从中逃离,一直在试图忘记,这么些年了,我却还是或在那个时候。“

杨守义安静地坐着,老人看着他,“杨警官,你准备好听我这个故事了吗?“

那一年,他还年轻,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他毕业于名校,这让他时刻都保持着优越感,在他眼里,所有人都低他一头。

初来学校,他带着希望,带着梦想,带着骄傲。他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粉笔灰在他周围翩翩起舞。台下的学生一定是抬着稚嫩的面庞仰望他,像是抬头仰望星空一样。其实仰望自己的何止这些年幼无知的学生,那些个和他平起平坐的老师,哪一个能比得上自己呢?

他的眼里,从来容不下那些个山野村夫。

起码在遇到她之前,他是不觉得有人能让他上心。

那天,他轻盈地走进学校,秋风从他身后袭来,卷起满地枯黄。那个女人坐在枫树下,夜幕一样地头发翩翩飞舞,女人捧着一本书,全神贯注,丝毫没有理会纷飞地秀发。她的脖颈白得亮眼,像冬天的雪,梨树的花。

他入神了,仿佛看到了人间难得的风景。早晨的阳光温柔,拂过他的肩膀,落向她的脸庞。后来的每一天,女人安逸的坐在树下,专注地看着不知名地书。他在远处站着,专注地看着女人。

骄傲如他,却没有上前聊天地勇气,哪怕只是道一声早安,他也开不了口。于他,如此,便好。

后来一次大会,校方评选优秀教师,评了十位老师,他是其中之一,女人也是。那天他终于知道了女人的名字,言归云。这之后,又是每一天的,他偷偷看着她,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本来日子就该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如果有结局,要么有一天言归云发现了他,要么他渐渐地不再喜欢她。然而老天就是喜欢开玩笑,打破了死水一样的循环。

那年,有一个教师学习活动,派遣六名优秀教师去隔壁市的一所重点高中学习,他和言归云都入选了。在绿皮火车拥挤的车厢里,他小心翼翼地开始了第一次搭讪。他像是挖黄金一样挖掘自己地知识,尽可能不让气氛太尴尬,言归云似乎对他地表现很受用,两人一路上相谈甚欢。

那天,窗外飘着细雨,吹打金黄色的山野,言归云笑语盈盈,像是得到雨水浸润的种子。

男人收起了他的骄傲,尽可能地讨得女人的欢心。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高傲,只觉得自己如何卑微。自那以后,他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近到了模糊,近到了界限不清。心底的火愈演愈烈,他开始策划如何求婚了。

古人有云,造化弄人,在一切顺顺利利地发展下去时,老天爷有开起了玩笑。

那时候已经入了冬,冰冷的风肆虐,绞尽脑汁地要钻进路人笨重的棉衣里。那天下了班,他在校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尽管身上的棉袄多么臃肿,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想跑过去打招呼,却看到言归云行色匆匆,火急火燎地,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也许是被冻坏了脑子,他当时没有多想,悄悄地跟了上去。他远远地跟着,跟着她来到公园,看着她走进一个亭子,看着她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那个女人是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惶恐,让他恐惧。

两个女人吻在了一起!

故事戛然而止,老人低垂着头,有些话看起来难以言说。

杨守义看着失落的老人家,问道:“你是说,言归云她是个同性恋?”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头。

“后来呢?你又做了什么?”

老人抬起头,不再有刚刚到家时的怡然自得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一只死了小猫崽的猫妈妈。“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我甚至感觉自己疯了,那肯定是我的幻觉。”老人慢慢地说着,“我想要欺骗自己,却无济于事,后来的每一天,她都会悄悄地去那个地方,和那个女人幽会!”

“我就这样过了一年……”再次戛然而止,杨守义看到老人眼角湿润起来。“我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感觉,我整个人就像被丢在油锅里一样!”老人捂着脸,抽咽起来。

杨守义觉得天气变得凉飕飕的,他问,“你举报了她?”

老人捂着脸,点点头。

老人举报了言归云,那个时候,对待同性恋的态度是比不得现在的,言归云应该是因此被辞退了。所以,她才会背井离乡,才会在C市教书?

老人情绪稳定后,杨守义便离开了。他现在很疑惑,因为言归云在他的眼里似乎不是这样的,她是一个和蔼温柔的女人,她和丈夫一直以来也很恩爱,这样的她,竟是同性恋?

远天隐约可见一两颗零星散落的星子,杨守义坐上了回去的高铁。

第二天,在加上了死者是同性恋的信息后,又开了次会,经讨论可据此为根据深入调查。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找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那个案子所有的线索,似乎都被夜雨洗刷干净,连同带走的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突破口在哪里?

杨守义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卷宗,他需要一个桥梁,连通现在与过去。他们已经排查了言归云近来的状况,不存在深仇血恨,那么这场情仇大概是来自过去的。

那么,会是什么呢?言归云的过去看起来平平淡淡,毫无出彩的地方,和全国众多教师没什么不同。从街坊邻里,到老同事的评价,基本都是她工作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待人上,她亲和不作,经常帮助大家。总的来讲,言归云是一个不可能会招到仇恨的人,更别提杀身之祸。言归云的一生,像是山间溪流,平静地流过。她这辈子,几乎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说道的事情,除了那件事。

杨守义锁定了一件看起来与言归云纠葛不大的事情,少女跳河自杀事件,事发二十二年前,女孩儿是言归云的学生。要把过去联系到一起,似乎只有这个事情了。

他叫来宋城,找个人讨论总比一个人瞎想靠谱。

宋城摇摇头,“那个事我稍微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报道大概就是女孩儿接受不了高考的压力,投河自尽。具体的话,年代太久远了,难以了解。”

“你也说了它年代久远,难以了解,也就是说那些报道也不一定是真相。”杨守义坚持着,如果放弃这个思路案子又将寸步难行,“言归云的社会关系你也知道,根本找不到任何敌对关系,想要进展,我们必须将她的过去翻出来。“

宋城难以反驳,目前来讲他们确实一筹莫展,而这件陈年往事确实也可能成为突破口。他叹气,“就算这样,还是太难了,二十二年了,我们还能找谁?”

杨守义看着卷宗,两人很是默契的安静下来,久久不言。

“女孩儿的父亲,李建国。“最终,杨守义打破了沉默。

陈叶大口吃着小笼包,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对面地小区,现在是八点,正式大家伙儿赶着上班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地下车库的门口,那个人还不出门吗?这几天他一直在重复这件事,他在跟踪李鸿严,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相。

如果是前几天,这个时间李鸿严已经开车出来了,出什么事了吗?陈叶喝下最后一口豆浆,浓郁的豆奶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随手把纸杯扔进垃圾桶,拿出手机,拨打李鸿严的办公室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南若雪的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李鸿严医生,请问今天可以吗?“

“不好意思啊,李医生今天有事不能来,要不我帮您预约明天?“

陈叶无奈地拒绝了,并挂断电话。不能来?李鸿严是要干什么吗?

他吃下最后一个包子,死盯着车库地位置。

终于他等到了,那辆黑色的随处可见的大众慢慢地滑出来,他随机拦下一辆出租车,指挥老师傅跟着。大众车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就这样在城内绕圈,从内城,到高架,就这样走着。

老师傅也很不耐烦,这一趟太久,自己大早上的居然就遇到这么一个主儿,日了狗了!老师傅烦躁的问他到底去哪,陈叶也不好回答,只是继续给老师傅指路。老师傅撇嘴,值得把眼睛挪向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终于,李鸿严停下了,他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城郊的村子外。陈叶给老师傅赚钱的时候连声道歉,自己确实太麻烦他了。

村子很小,人也少,黄泥路弯弯绕绕,两侧丛生杂草。陈叶远远地跟着,他不敢跟得太紧,只能尽量保证李鸿严在他地视线内。

村里小巷总有小孩子横冲直撞,有的老人坐在门口,三两结伴,其乐融融。早上的太阳还没睡醒,温柔地守望着地上的万物。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相隔甚远,穿行于街头巷弄。李鸿严闲庭阔步,走走停停,沉浸于安逸祥和的氛围,在这里他才能从琐碎烦扰里脱离而出。

他漫步于村子的泥泞小路,漫无目的地游走,陈叶跟着他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在干什么?陈叶突然有种被人玩弄地感觉,难道是自己被发现了?还是自己一开始就像错了?他保持着步调一致,紧紧盯着李鸿严的身影,他不觉得自己会出错。

杨守义和宋城开车找到了新河县,据说李建国现在是住在这里的。县城看起来很旧,像是锈迹斑斑的铁器,来往的人都一脸悠哉,慢慢吞吞。县城深处,是更加陈旧的部分,低矮的两三层小楼紧挨着彼此,依偎在逐渐革新的城市里,它们是这个城市的过去,是此地的回忆。

两人在巷口停下车,李建国的家就在小巷深处。青苔滋生在墙缝里,向着阳光开枝散叶。头顶是郁郁葱葱的不知名的大树,繁盛的枝叶把阳光切割得七零八落。

“就这儿了吧。”

杨守义抬头看着这座二层小楼,许多墙砖已经脱落,暴露出黑色的水泥墙面,几处幸存的还未脱落的墙砖隐约可见它原本的白色。右边的窗口吊着愉快地东西,黑布裹着,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起来很重。李建国本来也是位老师,女儿死后一年他辞职了。随后几十年的岁月里,他独居此处。

宋城上前敲门,连着三次,都没有回应。李建国大概是有事不在家吧?两人这么想着,便坐到门口等着。太阳一点点爬升,温度也一点点爬升,炽热的光落在两人脸上,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几点了?”杨守义问道。

宋城看了看表,“下午一点了。”

杨守义站起来,面朝锈迹斑斑的卷帘门。“不对劲,李建国这几十年的生活我是不大了解的,但是他在本地没什么亲戚,自己也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理由大中午不在家?”

“你是说他出事了?”

“不知道,但是我们也许得自己进去了。”

杨守义开始干活,从警这么些年,一个卷帘门的锁他撬起来还是没多少难度的。宋城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妥,也没有劝阻,只是站在一旁望风。

很快锁就开了,两人拉起足够高度便弯腰钻进去。

刚进门扑面而来陈腐的气味儿,大厅昏暗潮湿。杨守义沿着墙面找到灯的开关,灯光洒落整个屋子,空旷,陈旧,和外面的城市别无二致。只看一眼,杨守义心里便出现了一个可怜的孤独的老人,一个一只活在过去的老人。

宋城摸了一把手边的木桌,沾了一手灰。“有些时间没人打理了。”

杨守义扫了一眼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所有东西都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他走向楼梯口,“上去看看。“

来到二楼,正对楼道口的是卫生间,门敞开着,左右两侧的房门紧闭着。杨守义狐疑地推开右手边地门,梳妆台正对着自己,窗户紧闭,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和热。镜子用白布挡着,两侧摆放着而各种书籍,有教科书,也有课外书。房间另一头是床,被白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李雪梅的房间。“

杨守义转身走向左侧,顺势推开房门,臭味扑面而来。老人紧贴窗边,脖子紧紧勒着绳套,了无生气。

杨守义冲过去,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他辛辛苦苦为了寻求丁点蛛丝马迹,到头来他要找的人却死了。“草!”他情不自禁的骂着,和宋城一起把重物拉上来,再把老人的尸体放平。

宋城坐到地上,像一只丢了胡罗卜的兔子,“怎么死了?草!“他看着面前的已经发臭了的老人的尸体,耳边苍蝇不知所云地低语着。

杨守义起身,环顾周围,被子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角,床单整齐没有褶皱。书桌整洁干净,书本整齐地摆放着。正中央放着一个笔记本,上面还有一封信。

“你过来,看看这个。“他走到桌前,叫来身后几近崩溃地同事,他很理解宋城为什么会这般,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多到没有头绪。

“这封信是李建国写的?”宋城狐疑地问道。

杨守义点点头,拆开了信封。

“打开这封信的警官,你好。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已经把我的过去调查的差不多了吧?我杀了言归云,没留下什么证据,唯一能给你们的提示只有那张纸条了。我想你们现在一定很好奇,言归云到底是要为什么赎罪?

这些事情发生了太久了,当初发生的时候没人去深入寻找真相。有的是因为不必要,因为真相对自己的生活带不来什么好处。有的是因为懦弱,不敢面对真相,不敢承担后果。我就是后者。

那时候我还年轻,我是当时知道真相的两个人之一,但我不敢捅破,我害怕,害怕其他人,害怕捅破之后的后果,多年来,我只能带着这份懦弱和自责活着。我一直以为我会带着这些感情死去,连同过去埋葬。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我老了,我的思想发生了变化,我对世界的认知发生了改变。更重要的是,我已时日无多。

曾经我以为我能够平静地面对死亡,可我错了,当我发现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我的心变得无比躁动,远比任何时候都要狂躁。起初我很不解,为何还会有这般感觉,老人不是应该如一潭死水吗?

后来啊,我明白了,我并不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狂躁,我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自己未曾完成的事情。我在害怕我死去的女儿,我在害怕曾经的自己。警官,我只想告诉你,人总是会做出很多错误的事情,有的人死不悔改,有的人会花十年去纠正,而我花了我的余生。

信封下面是我女儿的日记,你们想要的真相都在那里。那些事情太过久远,远到别人不能再想起。“

杨守义看着手中的信封,仿佛感受到了老人的悲怆。悲伤由心底决堤,来势汹汹,巨浪滔天。他把信纸递给宋城,翻开了桌上的日记本,一个个娟秀的汉字映入眼帘,他要的真相都在这里。

“十月十二号,阴,言老师说我的成绩还是可以再提提的,还夸我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很有天赋,说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她……“

“十月二十日,晴,言老师邀请周末我去她家做客,我很高兴,答应了,我是不是该带点什么礼物呀,但手头也没什么好送的呀,好烦啊……“

杨守义看着,感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青春期的少女和和蔼女教师的日常,很温暖。但是这份温暖并没有持续多久,后面的内容朝着不归路走去。

“十月二十七日,阴,今天的老师好奇怪,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我身上轻轻地摸过去,但我看老师地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变的,是我多想了吧……“

“十一月三日,晴,老师今天带着我去了湖边,我以为只是帮我缓解压力,但是她竟然把我压到草地上,她一定是疯了!希望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到这里,字迹已经变得狂乱起来。

“十一月七日,雨,今天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我刚进门她就把门反锁,然后把我压在桌子上,扯开我的衣服“

日记到这里便没了。

杨守义合上日记本,“老宋,李雪梅是什么时候自杀的?“

宋城挠了挠头,“十一月八号吧,好像,记不太清了。怎么了?“

杨守义把日记本扔给他,“可以结案了,言归云**了李雪梅,导致李雪梅自杀,李建国时隔多年为了帮女儿报仇杀了言归云。“

他们通知了其他人,随后又在这里搜查了一番,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搜出了一份病例,李建国的,他本人已经肺癌晚期了。

太阳慢慢下降,慢慢地向大地靠拢,远边的天空可见淡淡的墨色。

陈叶小心翼翼地走在泥巴路上,尽量不发出声响,前边不远处的李鸿严正走向树林的另一端。终于要露出马脚了吗?陈叶一边走着,一边猜想自己将看到的景象。他一直觉得乞丐的接连被杀与李鸿严有某种关系,甚至李鸿严的妻子的死也绝非那么简单。

但这些都是猜想,没有现实根基,站不住脚的。所以他才跟踪李鸿严,想要找到哪怕一丁点琐碎的信息去证实这个猜想。此外,他还对人性抱有期待,他还在设想事情的真相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李鸿严其实是个伤透了心的男人罢了。

一前一后,他们走向林荫深处。

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夜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苍凉的月亮挂在天上,沉默无言。他到底想做什么?陈叶不解着,迷惑着,他很害怕夜晚的树林,但也只能壮胆跟上去。李鸿严闲庭阔步,仿佛走在自家后院一样,然后他跑了!他突然跑起来,消失在视野里。

陈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他沿着李鸿严消失地方向跑了一会儿,一直来到悬崖边,脚下是静静流淌的淮河水。他气喘吁吁,弓着腰,喘着气,周围不见人影。荒野地里,只有他和面前地淮水相顾无言。

草!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风轻轻的在他身边流转,参和凉白月光,迎合流水潺潺。陈叶走到河边,河面阵阵波浪,夹杂点点银白色。李鸿严为什么要戏耍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他又去哪里了?

陈叶思考着,俨然忘却了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这里。

猛地,他感受到背后被人施加了推力,他来不及控制自己,不受控制地跌落山崖,摔入水中。

李鸿严看着河面水光潋滟,涟漪阵阵,原路折返回林子里。

温热的的水顺着身体流淌下去,杨守义闭着眼,享受这样的安逸。他又想起了李建国,那个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出这般惊人的举动。他不能感受到老人几十年的压抑,他更无法想象对方是如何隐忍至今的。

“人总是会做出很多错误的事情,有的人死不悔改,有的人会花十年去纠正,而我花了我的余生。”

老人花了余生纠正错误,那自己呢?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和老人一样付出后半辈子的时光?

杨守义抹去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袋深重,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他还是可以看见他们,听到他们。哪怕已经过去两年,那些面容,那些声音依旧烙印在他脑子里。他还记得那天的细节,清晰得如同昨天刚发生一样。

那个人是自己曾逮捕的一个犯人,一个变态,一个精神病。本来已经关了三年了,大家甚至有些把他忘了,他却突然越狱了。

后来知道,他越狱的目的就是报复,报复自己。

他先后杀了三个人,又抓走了自己的女儿。杨守义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警力去追捕他,去搜寻女儿的踪迹,却一无所获。后来,那个人又有了第五个受害人,这一次杨守义找到了他,两个人在废弃的厂房里对峙。

杨守义紧握着枪,枪口对着他。他却丝毫不怕,甚至咧嘴笑着,仓狂的笑着,仿佛无人能够制服他一样,“你的女儿,还活着哦。”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看着自己,脸上仿佛写着挑衅二字。

杨守义犹豫了,眼前是活生生的受害人,心里是自己生死未卜的女儿。他犹豫了,他不知所措,恐惧化作巨兽将他吞噬。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用刀子划开男人的脖子,血淋淋。

最终,他们制服了这个疯子。在审问的时候,杨守义终于从他最终得到了一个地名。他即刻驾车前往,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支离破碎的女儿。

李建国用余生纠正自己的错误,那自己呢?

我又能不能纠正自己的错误呢?

他关掉花洒,擦干身子,回到了床上。床头的相框里是他们一家的合照,屋子里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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