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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巧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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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做便利店打群架的笔录,今天又做杀人案的笔录。

没想到查命案线索的我居然会成为另外一桩命案的关键证人。

做笔录的时候还碰到了便利店的店长,基于昨天晚上一起做笔录的交情,我和他在结束笔录的时候寒暄了一阵,之后便互相告了别。

在和邱队会合后,他说的话我觉得有点好笑。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什么“杀人犯的眼神”,办案要讲科学啊大叔!要是能靠眼神就能推理出线索来断案的话,那就不是生活在现代的警察了,放在唐朝那叫狄仁杰,放在宋朝那叫包青天。

我心里默默地吐槽,但表面还是是一副听取业内前辈人生经验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提几个问题来保证话题不会尴尬地停下。

“什么是杀人犯的眼神?”

“你杀过人么?”邱队忽然问我。

“没有。”我被问住了,“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那你见过杀人犯么?”

“学校里在课堂上见到过照片视频之类的……这算么?”

“那你总见过尸体吧。”邱队撇了撇嘴,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我只是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新人。

“啊,这个见过,我在学校蹭过法医那边的解剖课……”

“第一次见到尸体有什么反应?”

“想吐。”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接着补了一句,“但我咽下去了。”

“正常,你还挺能忍的。”邱凯源抿了抿嘴,“你为什么想吐?”

“……您是在问‘人为什么见到死人会想吐’吗?”我抽了抽嘴角,脑子里已经开始想怎么吧恐怖谷理论说得通俗易懂了。

“没问得那么深入,谈谈你当时自己的感觉就行。”

“我的感觉?”我不清楚邱队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现在也没有别的要紧事要办,既然他问了,那我也就尽可能回忆一下了呗。

我现在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是被舍友以“带你去看好玩的”为由带着过去的。

那堂解刨课是以局部解刨为主要课题,分配下来的小组加上我们一共八个人,分到了一具大体老师——也就是尸体,带课的老师讲完解剖流程后大家就自己动手了,小组内一般是轮流主刀动手,我和我同学是蹭课的,没资格碰,只能看着。

那个大体老师看起来有三四十岁,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性,身材有些微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旁边的法医同学没管我和舍友激烈的心理活动就挨个开始主刀解剖了。

那天我第一次知道,肌肉是如同牛肉一般的红色,脂肪是像鸡肉脂肪那样的黄色,黑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溢出,散发出来的腥味是真的能让人眼睛睁不开的。

那次解剖课我不记得我撑了多久,我当时脑子里只是一阵空白,最后在课间被已经顶不住舍友拉了出来,最后我和她一起在附近的草坪上吐了个半死,再之后的半年,我和她没碰过荤的。

“你要问我什么感觉。”我结束了回想,有些纳闷地继续说,“看着挺不舒服的反正,想象了一下自己躺在那边的感觉后就更不舒服了。”

“那看来你是正常人。”邱队笑了笑,“正常人都会有共情能力,所以他们会对尸体产生恐惧、恶心……也就是你说的那种不舒服。”

“所以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杀人犯……不,不能说全部,应该说有一部分杀人犯是缺少共情能力的。”邱凯源边走边说,“激情杀人的大部分可以排除在外,这种特征往往出现在那些会事先制定好计划并一一落实的谋杀犯身上,杀人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所以他们在对待尸体的态度上和普通人有着微妙的不同。”

“噢……”我表情怪异地点了点头。

邱队说的我都明白,不如说连这些都不懂的话,警校也不会让我毕业了。

“而分辨出这种不同,就需要积累经验了,这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邱凯源看了我一眼,接着继续说,“蹲过的人和没蹲过的人不一样,有经验的老刑警看一眼就知道一个人以前有没有犯过事。”

“看一眼就能?”我有点不信。

“八九不离十。”邱凯源想了想后又补充道,“如果穿上警服的话,准确度会更高……虽然我们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穿上几次警服就是了。”

“那你的意思说和我一起出来的那群人里有杀人犯?”我有点好笑地继续问,“明目张胆地跑到公安局里的杀人犯?”

“八九不离十,不还有个二一么。”邱凯源撇了撇嘴,嘴巴里的点燃的香烟随之一摇一摆,火光像是一只暗红色的萤火虫。

“那你是说你的刑侦直觉犯错了?”

“我不确定。”邱凯源走到垃圾桶边,掐灭烟头后丢了进去,“说到底只也只是直觉而已,直觉能判断破案的大致方向,但直觉不能作为证据送到法院。”

“你怀疑那群人里有人杀过人?”我察觉到了这次对话的重点所在,“谁?”

“当时谁在看我,就是谁。”邱凯源咂舌,“可惜我背后没多长一个眼睛,不然我怎么着都得把他的档案翻个遍。”

“得了吧,人家管档案的让不让你翻还不一定呢。”我摆摆手。

“换个话题,你为什么被叫去做笔录了?”邱凯源有些好奇地提了一茬。

“啊,这个啊,我昨晚不是拉肚子了吗?”我这才记起来他昨天搞完调查直接回宾馆,自然是没看到我遭遇的那些事。

“咋?你跑到人家单位借厕所了?”

“不是!别打岔!”我开始把昨晚的事细细道来。

一路上边走边说,我和邱队就已经到了停车场。

忙活了一下午,现在已经步入黄昏,天边的夕阳点燃了云边,由于县城里没有太高的建筑物,血一样的光辉便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淋在了这个小城上,光与影交织在一起,接着又在这个小城的一切事物上交错相连,像是一张色彩斑斓的蜘蛛网。

可谁是蜘蛛?

我不知道。

邱队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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