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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楼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咏夕脚步轻盈,穿的是柔软的布鞋,平日里走路总是悄无声息,而此时走在我前面,我能听见面前她那脚掌点上台阶时的“笃笃”和抬起时摩擦的“沙沙”。琴声听起来还比较微弱,却仿佛弥漫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中。感觉好像“暗夜钢琴师”有一种“灵压”,充斥着这质朴的老楼。

在这黑暗的楼里上行,比之在黑暗的山梯上行,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每一拐角掉转,我总有点心虚,好怕手电筒一照,眼前就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手电筒可以照亮台阶,照亮墙壁,但是这有限的光总不足以让我安心。

二楼,三楼,琴声渐渐清晰,到了四楼,我已经可以清楚地听见完整的旋律。那是舒缓、柔和的调子。

往常到综合楼来,最高就是到这四楼了,上美术课。上学期我们班的美术课程在每个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每当下课,走出美术室,往往便看见迎面的夕阳晚霞,甚是怡人。

过去,我仅有一次上到六楼,是由于学校分配的工作,把老旧损坏的课桌椅搬到旧音乐室去。

那也是我之前唯一一次见到旧音乐室的样子。旧音乐室的门跟其他教室的不同,比较厚重,想必是隔音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旧音乐室的传闻,进去之后也没有多留意,只记得后面一半面积都堆满了桌椅和器材,像山一样;而前面放着一架钢琴,跟新音乐室的钢琴相对于新音乐室同样的摆放位置,不同在于盖着布罩,应该是在旧音乐室废弃之后没有挪动;除此之外,没放着其他什么东西。

此刻回想起来,那里面放着的并非只有堆积成山的桌椅器材和那架钢琴,准确讲,还有钢琴前面的——钢琴椅。

到了五楼,琴声更清晰了。忽然“咯”的一声,紧接着,李夏低声而急促地说道:“别开!”

是小薇按了楼道灯的开关。

楼道灯没有亮,应该是坏了吧。

我们当然不想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就像“暗夜钢琴师”不想让人发现一样,如果开着灯,远处的人能够看见这里亮着。小薇开灯,大概是受不了这黑暗吧。

琴声调子一转,变得轻快起来。本是十分动听的旋律,但在这情境下,终究难以让人好好欣赏。

终于,我们到了六楼。“暗夜钢琴”便是在这一层,确确实实地从那旧音乐室传出,曼妙,清亮。蹑手蹑脚,一步一步,我们确确实实地来到了传闻的门前。

门竟然没完全关上,只虚掩着。

那么,弹琴的应该就不是幽灵了吧,因为幽灵进出是不需要开门的。

窗帘全都拉着,如同先前已知,从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我轻手轻脚地试了试窗户,果然是锁着的。

李夏正把手缓缓地向虚掩的门伸去,咏夕阻止了她,轻轻地把她拉到一旁。

“等这首曲子弹完了再开门吧。”咏夕细声地说。

李夏点了点头。

我们倚着楼道的矮墙坐下,听这传闻多年的“暗夜钢琴”。

轻快的调子没有持续多久,又回到了之前的舒缓;舒缓之中,每一个音符又都显得纯粹而有力,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颗颗分明。

“我听过诸葛老师弹奏这首曲子。”小薇说。

“果然在里面弹琴的就是诸葛老师吧。”我说。

“不像是她……不一样,不像是同一个人弹的。”小薇一直保持着抱腿坐姿,一动不动。

“你能听得出其中的不同?”我问。

“嗯,音色和节奏都有差别,现在里面弹的,感觉比诸葛老师弹的,更美。”

舒缓的主基调之中,似乎蕴含着深刻而丰富的变化,既像低语倾诉,心意拳拳,又像清泉流淌,自然而然,既像居家酌酒,醉于甘甜,又像远游思乡,怅于流年。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美妙的旋律,深沉而又轻盈,苍茫而又细腻,悠远而又恬静,仿佛一个看透了而依然在经历着什么的人在描绘,在述说,在挥洒,美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谜,不可思议的校园传闻中的不可思议的琴声,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来到了这暗夜中的旧音乐室前,听着这梦幻般的神秘演奏,真像是做梦一样。

小薇抹了抹双颊,竟然是流泪了。

这琴声仿佛有一股魔力,轻易地占据着周围的空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扣人心弦,让人感觉置身于一个缤纷的世界,又莫名其妙地让人安心。听着听着,我对这个谜的那份惧意已经不知哪去了。能够弹出如此温柔、稳重的曲子,“暗夜钢琴师”就算是幽灵,也一个善良的幽灵吧。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旋律更加趋于缓和,琴声渐渐淡去,这片空间便无声息。

暗夜里的综合楼,一时回到了正常该有的寂静。

一时间,我们都没话说,也没起身,只静静地坐着,旧音乐室里也没传出什么声响。此时,我只希望琴声继续下去,她们三人大概也是。

李夏第一个缓缓地站起身来,我们跟着,向那虚掩的门走去。

李夏再次向门伸出了手,在门前停住,回头看向我们,示意“我要打开门了”。

“暗夜钢琴”的真相已经近在咫尺。

“是谁?”李夏正要推门,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

我还来不及反应,李夏已经推开了门。

“是我,李夏。”李夏说着,走进了旧音乐室。

“原来如此。”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不禁细声地自言自语。

外墙窗户的窗帘大半拉开着,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半个旧音乐室。钢琴旁边站着一人,正看着我们。由于她背着月光,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优美的身材和圆润的嗓音是熟悉的,无疑就是诸葛老师。

“你们怎么到这来了?”诸葛老师的声音感觉比平常还要柔和,隔着几米,却像是在跟前。

“这个嘛……”李夏好像不好意思直说。

“她是在玩探险解谜,我们是陪她来的。”咏夕答道。这话有点调皮,咏夕自己也是蛮有兴趣,今晚的时间也是她指定的。

“大概是这么回事吧,哈哈。原来暗夜钢琴师真的就是丽姐啊,好厉害!”李夏又是那副熟悉的爽朗模样。

“暗夜钢琴师?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说法?”诸葛老师的语气中似乎有点笑意,应该是笑“暗夜钢琴师”这个名称。

“是我前阵子起的,很帅吧?刚才小薇说弹琴的不像是你,我还在想,这么好听的曲子不是丽姐弹的,那还会是谁?难道真是那个十年前的幽灵吗?就算真有幽灵,也不可能像丽姐弹的这么好听嘛。”

“如果真是那个幽灵,肯定不比我弹得差。”

诸葛老师幽幽地这么一说,李夏一时没话了。

空气又寂静了下来,只见月光如水,照着地面,照着钢琴,照着废弃桌椅堆的一角。窗外小山上,月亮又圆又大,皎洁无暇。

“老师高中也是这里读的吗?”咏夕打破了沉默。

“嗯……那时候,音乐课就是在这间教室上的,音乐社的活动也是在这里。十年前……”

诸葛老师讲了十年前的事情,那个传闻的起源,就如大表哥讲的一样。只是大表哥没有告诉我,诸葛老师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是他们后一届的音乐社社员。

这么想来,大表哥早已知道这间旧音乐室可以被月光照亮,当他听我谈起“暗夜钢琴之谜”并且提及“诸葛老师”,就已经猜到了“暗夜钢琴师”是他所认识的诸葛丽。因为“诸葛”这个姓氏的人少,在本省本市更是非常罕见,所以如今在母校教音乐的“诸葛老师”便极有可能是当年音乐社的学妹诸葛丽了。他之所以说“下星期”“在天气好的前提下”,是因为晴朗月圆的夜晚月光亮的缘故。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这么亮的月光呢?莫非他们那时候晚上可以随便跑进这里来?

“当一个人在这间教室的时候,我总能弹出最好的音乐,尤其在这样的月光下,最能心无旁骛。所以,月光明亮的晚上,我就到这里来。”

这就是为什么,她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主楼的音乐室练琴,却还要特地来到这旧音乐室的理由;也是为什么,小薇觉得刚才的曲子不是她所弹奏的原因。这间教室、这架钢琴,在于她有着非凡的意义;在这里,她的演奏是独一无二的。弹出那么妙不可言的曲子,她的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景色呢?

“我曾经问他,万一音乐职业道路走得不太理想,他选择什么工作呢?他说,肯定是做音乐的,成不了大家的话,就回来学校做音乐老师,也是很好的。谁想到,他不久就去世了。而如今在这里做音乐老师的,倒是我。”

空气又寂静了下来。一时间,我们都没说话。旧音乐室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凝固在清冽的月色中。

“老师,您总来这里,不害怕吗?这么黑,说不定真有幽灵什么的。”这回出声的是小薇。

“黑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没什么光罢了,一切还是一样的。至于幽灵,其实,如果是他的话,我倒是希望他能听见,现在我已经能够弹出这样的钢琴了。”

诸葛老师和她口中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只是只言片语,却已经有种让人又心酸又羡慕的感觉。不知大表哥是否知道一些?

“老师,刚才的曲子,可以听您再弹一遍吗?”我说出了心愿。

“行呀。”她坐在了钢琴前,“这里的事,大家都要保密哦。”

随着她双手落下,那充满魔力的音乐再度响起。

她的动作与那曲子一致的轻柔灵动,银白的清辉在黑白琴键和她的双手之间流转,琴声就像那月光一般纯洁、澄莹,潺潺流淌。

这是世界上至真、至善、至美的琴声,超越时空,涤荡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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