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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温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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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浑身疼痛中醒了过来,昨天夜里似乎下了小雨,泥土混杂着雨水的味道,让我感觉清爽了不少。我颤抖着从麦田里站起来,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走几步路身上咯吱作响,疲惫,空虚。

我感觉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气息,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在空气中炸裂开来,随着呼吸进入了人们的身体里。村子里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杀意,争斗快要开始了。

已经是早晨了,村子里仍然见不到一个人,给我一种这村子从没有人生活过的错觉。饥饿感充斥着我的大脑,我还是决定去望月家看一看,他父亲不在就回家看看有没有食物填一下肚子。

我来到屋子下,扒在窗子上向屋里窥视,望月的父亲把窗帘拉了起来,但没有拉的很严,我可以从漏出的一角看到屋里的一部分。

黑暗的屋子里并没有人,但我隐约看到了几根捆绑过什么的绳子散落在地上。屋子的门我是知道的,很破败,用力一推就可以打开,平时望月的父亲忘了拿钥匙就会直接把门踢开。

我铆足劲,用力的撞了一下,木门发出了快要断裂的声音却没有打开。我不停的撞过去,直到快要虚脱终于打开了门。

屋子里因为拉着窗帘十分黑,还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我不敢拉开窗帘或是点起蜡烛,害怕让外面的人知道屋子里有人。

黑暗中我看到许多血迹散布在四周,床上,地上,甚至屋顶上,身体被尖利的东西划开或刺破才会造成这种扩散型的出血,出血量照目前来看不是不大,只是割破了表皮。但我待在这屋子里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想到不久前这里发生着类似监禁的行为,后脖颈就一阵阵发凉。

主观意识里我和夜霖都把望月的父亲当成了受害者,突然间在心里维护的人变成了加害者,我感觉有些混乱。血迹还没有彻底干下来,应该是在昨天晚上,望月的父亲把什么人绑回了家,并用刀刺伤了他,然后因为什么原因,转移了地点。

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吃了点桌子上的剩饭就离开了。菜早已凉了,其中除了混咋着一点血的味道,还有眼泪的咸味,是被绑架那个人的吗。

我偷偷把门打开溜了出去,来到屋外,我发现周围的几间房子里都没有人,这也不出意料,他们现在想必是和望月的父亲在一起,准备开启这世界崩坏的序幕。

这时村子里爆发出了一阵喧哗,似乎出了什么大事,许多村民争吵声震耳欲聋。我偷偷溜了过去,趴在屋子后面偷看着。

村长的女儿失踪了,他正大声质问是谁绑走了自己女儿,有什么不满冲他来,不要牵连家人。他身边围了一帮村民,手里拿着各种冷兵器,这些人正用刀枪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其他村民。

那个村长与望月父亲年纪差不多,但身强体壮,脸上满是横肉,唯一相同的是那满是仇恨,凶狠的眼神。

村长的权利有这么大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独裁者在质问平民,他们没有权利反抗,也没有那个能力。

人群杂乱不堪,人们满脸恐惧的叽叽喳喳着,有人说不如现在去找,可能只是贪玩跑丢了。

村长似乎十分武断,直接用手里的长枪戳进了他的身体,来表达他否定的态度。

事态已经难以控制了。看他把枪刺入那人身体时淡然的表情,这村子里显然经常在争斗,甚至演变成小型战争,这导致他经常杀人。这些拿着武器的人就像是一个组织控制着整个村子,谁不服从,就要谁的命。

似乎是想杀鸡儆猴,那一枪刺在了他的肋部,肋部最容易刺穿,视觉效果也最强烈,会让人误以为伤到了心脏。

果然人群安静了下来,他周围的几个妇女被溅了满脸鲜血,倒在了地上颤抖着。我想起屋子里沾着血的绳子,一定是望月父亲策划的这一切,但我没法传达给这些人,不仅因为我无法说话,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坏是没法停下来的。

村长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人开始行动起来,对这些无辜的村民拳打脚踢,此时他可能已经忘记了要找出绑架凶手的本来目的。更多的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怨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可能每个村民都知道被屈打成招的后果只有死,都忍耐着打在身上的拳脚,如果只是青壮年的男性,这些拳脚并不足以致命,但一些妇女老人不同,他们想要承认是自己做的,祈求不要打了,但那声音被嘶吼声盖过,没人能听到。

呻吟声,哀嚎声混杂着响彻天地。似乎上苍也因为眼前的残忍场面流下了眼泪,天空中小雨淅沥沥的下着。

不知有多少人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成了河。有人试着反抗,但显然村长把村子里身强体壮的人都召集了起来,这些村民完全不是对手,反抗只能招来更猛烈的毒打。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乱成了麻。这事件的起因是望月,但她激发的只是人的本性,如果没有望月,他们可能只是想想不会做出来,我真的想不通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暴行仍在继续,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村民,他从开始就一直趴在自己母亲的身上,抵挡着雨点般的拳脚,那些人可能觉得没意思,强行把他扒开,朝她身下的母亲身上踢着。他想接着挡过去,却被其他两个人架住,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挨打。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大吼了起来,

“都是我干的,放过其他人吧,都是我干的。”

他嘶声力竭的怒吼像是要刺穿天际,雨滴都要被他的气势隔断,这是何等绝望的嘶吼,所有人都被他惊到了,愣在了原地。

“停,把他给我绑过来。”

村长一声令下,几个人把他连推带打的押到了人群的正前方。

“说吧,我女儿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为了,你不过只是个畜生。”

长枪刺进了他的左臂,留下了一个血窟窿,那村长溅了一脸血狂笑着,又朝他的右臂刺过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哀嚎声在天空中回旋着,不断的刺激着人们的心。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是作为望月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心中自然对望月的父亲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如果是望月本人看到眼前无数人在为了自己父亲犯下的罪恶受苦受难,一定会站出来把罪行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我死掉,现实世界的我会怎么样,但我知道我不能沉默下去了,一切都是因望月而起,就由她自己的身体赎罪吧。

我跑出来,想要说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怪我,但却不能发声,只能呜呜呜的叫着。人们看到了我,那些被打的躺在地上的人都努力着爬起来,朝我走过来。

我知道了,我什么都想通了,他们不会痛恨真正伤害他们的人,只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望月这个怪胎造成的。

他们无法改变这扭曲的世界,但可以去埋怨,去怨恨,去伤害自己认定的那个罪魁祸首来满足自己,不会去想望月只不过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少女。就算把她杀掉,一切也不会改变,一切的开端不过是人类藏在最深处的本恶,那原始的本性。

无论什么事物都存在两面性,从出生在这世上所有人都在接受着人性本善,却忘了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鬼,只不过有人把他表现了出来,有人却把他藏在心底直到死去。

我并不怨恨任何人,因为是我,也就是望月把这人性本恶激化了出来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那些村民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们直到最后也只是把这怨恨发泄在了这一切的根源上。

望月之所以没有准确的样貌,是因为她是恶之花,开在每个人心里的恶之花,她是望月,也是所有人。每个人杀死的不只是望月更是心中自己罪恶的一面。

如果望月得死可以让这些人带着善良活下去,我也会亲手杀掉望月,她可能从生下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她是可怜的,但却无可奈何,没有人可以改变,这就是她的命运。

雨夜中,百鬼夜行,有人混迹其中,乐此不疲;晴日里,万人空巷,有鬼混入其内,不知所措。

这本身就是一个病句,没有真正的善,也没有真正的恶,也没有真正的鬼与人,所有一切不过都是这些的综合体,唯一的不同,善良的是人,罪恶的是鬼。

如今的人都变成了鬼,我只希望,斩断这恶之花,他们能重新做回人。

我感觉无数刀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眼神朦胧中望月的父亲满脸泪水的抱起了我渐渐开始发凉的身体,小声的说着什么,我却听不清,只有雨滴打在地上的啪嗒声不断传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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