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四肢就像不属于自己一样,完全无法控制,这就是快要死了的感觉吗。
但我为什么还没有死去,是怀蝶还有什么想要让我看到,所以没有把我召唤回现实世界吗。抑或我要永远沉睡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人们疯狂的叫着,砍着,厮杀着,我却感觉周围一片寂静。在我眼中他们就像是剪影一样,表演者没有发声,只是在不断的摆弄着。
属于怀蝶的记忆在我脑子里不断浮现。
【望月的妈妈曾经也给了她无数关怀,经常对她说没关系,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永远是我的宝贝。但随着时间流逝,妈妈变得苍老,也不再那么乐观了,开始觉得倒霉,为什么自己生下的孩子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自己的家庭不能平凡而幸福。
她开始怨恨,诅咒这世界。随着望月逐渐长大,望月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渐渐的,望月的父亲也不再乐观,和善,变得动不动就疯了一样打砸家具,甚至殴打望月和她的母亲,望月只能默默的躲在角落流泪。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能自己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望月去上小学,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孤立她,所有同学都叫她怪物,望月笑着想要和他们交朋友,等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望月只能默默的适应,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一个悲伤纳容器,从没有快乐过,被生活逼得麻木。
马上就要十四岁生日了,望月的父亲对望月说这次一定要好好给你庆祝一下。望月不知道多久没有一家人开心的待在一起了,听父亲这么说很高兴,期盼着那天到来,望月高兴的一夜都没有睡着,幻想着明天和父母一起幸福的场面,结果……
那天望月的父亲弓着腰回到家,身上遍体鳞伤,望月知道肯定又是因为被村里人排挤,打成这样的。望月家已经搬到了村子的最外侧,村民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动不动就要找刺对他们拳脚相向。
望月的父亲歇了会,说没关系,今天好好庆祝自己宝贝闺女的十四岁生日。一家人正难得的吃着饭,噩梦来临了。
几个村民闯进屋子揪住望月的头发就把她拖到了村子中央的大柳树下。望月被扒光衣服,吊在了树的半中央。
村民们在周围笑着闹着,几个人拿起木棒不断打在望月身上。望月瘦小的身体只打了几下就不断的呕起血来。比起身上的疼痛,更让她心痛的是自己的父母也在树下被殴打着。
那些人终于停了下来,望月也已经麻木了,不仅是身体,心灵也麻木了,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在被那些人玩弄。
周围的人还觉得不过瘾,起哄把望月的舌头割掉,一个人闻言拿着匕首走了过来。望月的身体已经无法感到疼痛,空洞的眼神只能看到绝望。
母亲不断痛哭着嘶吼着,一次次想要冲上来阻止她们,又一次次被粗暴的打倒在地上,望月看着眼前的画面感觉世界失去了颜色,心中的什么东西破碎了。
望月的舌头被砍了下去,鲜血溅了一脸,人群哄笑着,望月的母亲彻底绝望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村民美其名曰是在给望月驱魔,其实不过是在享受着折磨,把压力发泄在望月一家人身上。
十四岁生日当天,惨白的月光下,母亲死在了望月的面前。
望月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平凡的生日,等来的却是恶鬼的狂欢。
随着望月母亲的离开,一个家庭破碎了,从此再也没有了欢笑,压抑与父亲的愤怒充斥了整个家庭。
望月的父亲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只有望月知道,父亲这么做不止是因为愤怒,想要报仇,更是在拯救自己,把所有的罪全部揽到他一个人身上,由他自己承担。
他宁愿自己失去人性,伤害再多人,也不想失去望月,他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不管她是不是怪物,是不是一直在无形中伤害着周围的人。
他开始变得更加冷血,哪怕在望月面前也要装出讨厌望月的样子,他在尽力让望月怨恨自己,他不想让望月知道,因为为了保护他自己的父亲才变成了这样。
每次在对望月施暴时他都很难受,痛彻心扉的痛,加上经常在望月身边总是出现幻觉,神经也出现了问题,望月的父亲意识到自己快要疯了。
他总是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望月,我的好女儿,坚持一下,爸爸这就让一切都结束。
从生下望月他就在心中承诺要让她一辈子幸福,这个愿望早已无法实现了,但起码要让她活下去,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望月早晚会像她的妈妈一样悲伤的离开这世界。
既然世界容不下你,爸爸就给你创造一个能够容下你的世界。】
惨白的月亮又升了起来,人们在月光下不断的厮杀着,黑暗中无法分辨是敌是友,人们胡乱的砍杀着。只有鲜血是一样的,充满了罪恶。
这早已从争斗变成了战争,生与死的拼杀。
他们心中的恶鬼压抑了太久,如今释放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小雨变成了滂沱大雨,在冲刷着罪恶。
我感觉身体又恢复了体力,视觉听觉都恢复了正常,这就是人马上要死之前短暂的回光返照吗。
人的一生就像昙花一样短暂,就算是临死还要让人体验一下完好的活着时的感觉,好让人珍惜下辈子的人生吗。
怀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说在望月心中她的父亲就是那一缕光,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在她的眼中却可以胜过太阳。她的父亲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你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决定是否让她的生命继续下去。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恶鬼,所以他们与你是一样的,你只需要坚定起来,你的力量会变得十分强大。
我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世界。夜霖正抱着望月在睡觉,我默默地看着她们两个,眼中久违的溢出了一点眼泪。
既然望月的父亲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那就由我带给她阳光。
那个世界时间的流动似乎要比现实中快的多,夜霖醒后看到我并没有惊讶,显然我在现实世界中并没有表现异常。
我想起望月舌头的问题,她有些抗拒,但耐不住我善意的目光,还是张开了嘴。果然她的舌头因为伤口处理不得当完全发了炎,我取来酒精抹在了她的舌头上。
望月似乎习惯了疼痛,她因为疼痛面部扭曲,双眼带着泪花,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似乎她知道自己就算再痛苦,表露出来只会让身边的人厌烦,也不会得到关心,还不如全部自己抗下。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像吃了黄莲,颤抖着双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以后,我来做你的姐姐,心里难受就向我说。”
夜霖似乎有些不乐意我们就这么把她忘了,翻过身,把头对着墙,不看我们了。
从这次回来我感觉怀蝶又回到了我身边,我越发觉得怀蝶可能在面对我身体中的恶鬼时也没有处在绝对的下风。她一直是很坚定的,有着自己的思想,而恶鬼正是惧怕着这一点。只要足够坚定,就不会被恶鬼所干扰。
我们在这里又住了几天,望月舌头上的炎症渐渐消了,她似乎对我们也放下了戒心,吃饭不再背对着我们了。
我带夜霖和望月去了那个山洞,怀蝶说那里有对于望月很重要的东西。我在前面带路,夜霖很好奇,问我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故弄玄虚说是受到了神的指引。夜霖似乎信了,其实她一直在心里存有着对这世界的希望,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在洞的深处,黑暗中什么东西在地上闪闪发着光。因为在现实世界,黑暗中我也可以看清,是一个玉质的手镯。
我捡起来递给了望月,望月似乎很感激,高兴的戴在了手上。
回到家望月在纸上对我们说之前父亲带她来过这个洞,那是很久以前了,因为玩捉迷藏跑的太快弄丢了。这个手镯是出生时接生婆给她的,说是对她很重要,谢谢我帮她找了回来。
我想起日记中写到望月出生时她母亲做了个怪梦,说望月有一识一根与湿婆重合,是不该出生在这世界上的。
湿婆是远古的毁灭之神,没有确定的样貌性别,而人是无法承受神的十八界的,可能因此望月才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这手镯似乎可以压制望月的能力,我直视她的眼睛时虽然还会产生奇怪的感觉,但弱了很多。
我隐隐有些害怕,如果望月真的继承了一丝湿婆的力量,那村庄的毁灭便也是她带来的,把她带在身边,会不会……希望这手镯能尽量压制住她的力量。
我心里十分感谢怀蝶,就算只剩灵魂也在陪伴着我,帮助着我。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也该像怀蝶这样心怀大善,如果心里怀揣着毁灭,与恶鬼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