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面上，我感觉世界都变得四分五裂了，可能是我的视觉出了问题，抑或我造成的破坏真的有这么严重，就算是一块完整的路面都无法找到。
骨骼是身体的支柱，如今我失去了这一重要支柱，浑身就像散了架，我想要像刚才一样，将蝴蝶召唤出来修补身体的空缺，并不能成功，除了将阿丽斯托变得四分五裂以外可能都是恶鬼营造的幻觉。
当时的我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更像一个人鬼合一的怪物，宿鬼之人的末路就是变成那副样子吗，想想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黄泉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大概已经死掉或者趁着混乱逃跑了，现在我只能看到夜霖躺在我的身边。
无数的恶鬼在身边跑来跑去，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遭到像其他人一样的待遇，被它们折磨后吃掉。
是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恶鬼不吃死物吗，怎么想也不可能，虽然搞不清原因，但至少我们安全了。
巨象一样的恶鬼用长在下颌上几米长的巨角戳穿了总部。总部从中齐齐断开，伴随着漫天的灰尘，无数砖瓦轰然倒塌。
周围的房屋都无法幸免于难，被拆的支离破碎，怒吼声萦绕在这废墟中，阿丽斯托彻底沦陷了。
此时的画面我感觉有些熟悉，这些恶鬼的怒吼十分激昂，整齐而充满力量。
像是我在黑雾中看到的那场祭祀，或许眼前的恶鬼是那些士兵变成的。
如果昨天去了那个寺庙大概就真相大白了，结局可能也会不一样。
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晚了，我们也会成为它们的俘虏，被摆上它们的庆功宴，当作开胃菜吧。
没想到我和夜霖的结局会变成这样，说什么保护夜霖，到最后自保我都无法做到。
我体内的恶鬼说的没错，其实人和狗是没什么区别的，人在很多时候会想出比狗还要下贱的多的方法去讨好，去求饶。
如果能放过夜霖，让我怎样都可以，哪怕给它们做一辈子牛马，被当做畜生对待。
房屋不断倒塌的巨响似乎是在宣誓主权，如今的阿丽斯托有了新的主人，变成了人类的失乐园。
巨象的嚎叫声震得我的脑子都在跳动，就像是收兵号角响起，恶鬼慢慢的朝黑雾走去。
它们似乎并不想占领这里，将阿丽斯托的一切摧毁掉才是它们的任务，就像是收到了上天的旨意。
最让我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将我们杀掉或是带走，我们杀掉了无数它们的同伴，可以说是它们的死敌，就算被它们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恶鬼的大部队从我的身旁经过，它们的目光十分复杂，目光可以暴露思想，我从没有想过恶鬼也会有如此丰富的思想。
几次它们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身前，却又像突然收到了命令，收回去，继续向黑雾进发。
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浮现，如果说之前在黑雾中看到的是它们如何变成恶鬼的过程，那它们与我和夜霖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它们被恶鬼寄宿的更彻底。
如果换位思考，我会在击杀恶鬼时难以下手，它们会不会也一样。就算它们几乎变成了恶鬼，但明显有人在指挥着它们，那它们还存有一丝人类的灵魂也不是不可能。
同样是半人半鬼，就算比例不同，我们也可以算是真正的同类，因此它们才留了我们一命。
这想法很古怪，像是异想天开，但在目前却又是最有可能的。
恶鬼们全部走入黑雾后，黑雾便消散了。它们就像是从没来过这世界一样，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了满地建筑物的残骸。
“看来我猜想的没错。”
是夜霖，她醒过来了吗。
“夜霖，你没事吧。”
我回头看向她，她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我从刚才就一直在装死，我从之前就发现这些恶鬼如果我们不抵抗，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它们的目标是那些建筑物和人类，不是我们这种半人半鬼的生物，而是真正的人类。”
我那离奇的想法居然是正确的。
夜霖把我扶起来，我感觉身上舒服了一些，骨细胞正在飞速增长，愈合着断裂的骨头。
夜霖能安然无恙，我很高兴，经过这次战斗我愈加发现了夜霖的重要。
人是群居动物，难以忍受孤独，如果不是同类，就算性格再合适也会有隔阂。
如果连夜霖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不好!”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冷汗不停的往出冒，望月还在总部里。
夜霖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急忙朝变成一片废墟的总部跑去。
望月的这十几年就像是雾里看花，所有的幸福都被特殊的体质隔绝了，她的世界一直只有残酷而没有一丝温柔。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能好好的体会这世界的美好却又遇到这种事。
如今我身边所有人的苦难都是我带来的，如果我没有选择来这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本来恢复一些的力气像被抽离了，我摔在了地上，断裂的骨骼因为摔倒的冲击错了位。
冰冷的土地不断散发着凉气，我的身体贴在上面，不断吸收着这些气体，剧烈的疼痛因为凉意有了一些好转。但我的脑子仍旧十分混乱，望月并不是宿鬼之人，她是真正的人类，是那些恶鬼的天敌，怎么想她存活的几率都小之又小。
出乎意料，熟悉的触感，望月完好的出现在了我面前，她正满脸泪水的抚摸着我弯曲成不可思议角度的手臂。
夜霖说她去寻找望月时她也在找我们。我难以想象海一样的恶鬼中望月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可能在恶鬼摧毁总部之前跑了出来，但外面的恶鬼一定不会放过她，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
但眼前至少我们都还平安无事，这些也没那么重要了，奇迹就这么发生在了我们眼前。
“望月，你去总部找找看还有没有存活的人吧。”
夜霖把望月支走后对我说。
“无月，这事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那会你暴走后，黄泉他们就偷偷的跑了。”
这消息像个晴天霹雳，让我的脑子一阵眩晕，这与黄泉表现出的形象完全不同。在战斗之前还对我们说千万要活下来，不然会愧疚一辈子的黄泉逃跑了?
“无月，你忘了黄泉说过，她是一个军人，想必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当时我看到她满脸难过，她一定也很犹豫。军人与我们不同，遵守命令就是他们的天职。”
我渐渐平静了下来，要怪只能怪组织，黄泉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把枪。
“夜霖，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你还活着。”
“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我可不是一个会毁约的人。”
夜霖坐在我身边，仰起头朝空中看去。
我也勉强着抬起了头，天空已经彻底恢复如初了，被乌云占据了太久的天空恢复了蔚蓝。
“无月，黄泉是一个好人，只是如果她不是一个军人，她一定是个世上最善良的人。”
“如果我们不是宿鬼之人，也会很善良，哈哈。”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曾经胳膊上落上蚊子，都会任由它喝饱飞走的我，如今变成了噬血的“恶魔”，美其名曰在保护着这世界，做着正义的事。
“是啊，哈哈。”
夜霖也跟着苦笑起来。
望月跑了回来，她拿来了纸笔，焦急的在上面写着。
我看她哭的很厉害，心里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秋风萧瑟，不断吹起望月的头发，她脸上的泪水把手里的信纸打湿，我和夜霖默默等待着她写完……
黄泉死了，当时她逃跑又翻回了总部，她知道总部一定会保不住，望月待在那里有危险。她找到望月告诉望月往阿丽斯托的城门出口跑，自己却去了相反的方向……
刚才望月回去时看到了她的尸体，她用肉身引走了那些恶鬼。
我看了她的讲述，除了悲伤还有几分欣慰，黄泉姐没有变，她仍然在努力爱着这个世界，她的信仰会因为军令丢掉，也会因为善良的本心再找回来。
我拜托夜霖背起我来到了黄泉的尸体前。我第一眼没有认出来，看到了插在身旁地上的剑，才认出来是黄泉。
她单膝跪地，双手紧紧抓着剑柄，剑柄插得很深，就算身体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她仍在用力的抓住剑柄，不让自己倒下，为望月逃跑拖延着时间。
她一定一直在为了欺骗我们来到这里而愧疚，现在用了这种方式弥补。
只是站在黄泉身前我都能感到那种由内散发的伟大，作为军人之前她更是一个伟大的圣人。
天空彻底放晴，黑雾就像从没在阿丽斯托出现过，那个寺庙一定也不会再出现了，真相永远无法知道了，此时真相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夜霖找来火把，扔进了地面恶鬼的尸体堆成的小山里，恶鬼与人的构造还是存在差别的，被火点燃燃烧的十分厉害。
火焰直冲云霄，把天空都照的一片火红。就在这无数飞舞的火苗中将这一切结束吧，不管是阿丽斯托的罪恶，还是恶鬼的业火。
黄泉的身体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仍没有倒下，就像是火中的天使，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