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强光射入眼内……
【阿树,阿树?】
记得明明是被那群黄鼠狼学长身边的社会哥社会姐拉到了学校的那片荒地上,可现在……
等回过神来后,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教室之中。
一种怀念,熟悉,但是又让人作呕的感觉瞬间在身体中扩散开来。
整齐排列的桌椅,还有摊放在桌上的课本,改来改去最后模糊的黑板报,还有用潦草方式记着简单公式的黑板。
这种朴实得如同教科书一样的场景,却让我的脑中一直响起“危险”的警告。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等等,这里是高中的教室吗?这里就是我“记忆”里教室的样子吗?
窗外传来了放学才有的活力声音,我于是走向窗边,试图看清楚外面的情景。
也许看到窗外的景色能让我再具体地想起些什么吧。我这样劝说自己。
“好刺眼!”明明是温柔的黄昏,但太阳光还是闪耀得让我睁不开眼,“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该不是睡糊涂了吧?】回答我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回头看去,在教室的后门,有一个背光的模糊身影正和我说话。
“……是李川阳吗?”
【没有哦,只不过和平时上课一样,稍微放松一下。】
在靠窗那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上,一个少年懒洋洋地抬起了头。
“不……为什么,我怎么了?”
我以为是校花的女人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她的那张我“熟知”的脸却布满了裂痕。
那张脸,在逐渐崩溃。
“我”抬起了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可怕的场景继续说道:
【全部弄完了吗?】
【嗯,总算都弄完了。】
那个身影坐到了我旁边的位子。
“不对,不对……”等我回过神,才发现不仅仅是发型不是我印象中的长发而是土气的辫子,还有那副老气的圆框眼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在头颅中响彻的耳鸣音,就像是旧伤被强行撕开,铺上盐巴一样,何止是“危险”的信号,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要不是柳晴树你肯留下来些这些劳动小结,我估计还要留得更晚吧。】
【明明回家弄也可以吧。】
【不行哦,吴老师说开会后一定要给他的。】
不得不直面这一切的我,只得逐渐解开了被自己尘封的记忆。
越是回想,那个女人的脸越是清晰,越不是李川阳的脸。
【他开完会怎么可能管这些,到时候也肯定直接回家了。】
【柳晴树你总是那么消极呢。】
明明耳鸣弄得我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但他们两人的对话却显得格外清晰。
不对,这不是我听见的。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
放学后的教室里,我和一个女生的聊天……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想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头痛欲裂,心脏都仿佛要离开这个躯壳一样地跳动。
本该温馨的场景,却像是极刑一样折磨着我的精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话语先于思考从嘴中而出。
【对不起呢,因为这些小事……】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本来我就是劳动委员,这些事或多或少也该由我想想办法的。】
【是呢,但还是谢谢你。】
不行,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拖着难受的躯体,用无法正常工作的大脑思考着逃出这间教室方法。
我不想回忆起来,我不想再想起来了!
【也不用谢,毕竟这就是义务吧?嗯……义务,没错。】
【没有那么夸张吧。】
还只差一步!
我跌跌撞撞地爬到后门,就在只差一步的时候……
门自己关上了。
随即,前门和窗户也都刷的一声自动关上了。同时,我的记忆也随着关门声,彻底地恢复了。
【总而言之啊,杨小暮,下次他们再不愿意写的话,你也不能答应他们帮他们写哦,毕竟这是义务,身为三班同学的义务。而且其他班级的同学也都是自己写劳动小结的,你没必要代劳。】
【……这个的话,我尽力吧。】
【不是尽力不尽力的问题,这是他们的义务你知道吗?】
【可他们说作业太多根本没时间……】
【那你的作业就不多了吗?】
原本在我眼前“教室”的空间已经不复存在,随着周围门窗的关闭,这里变成了纯白的空间。
白色的开阔感让我的呼吸感觉困难,就像是身处的空间瞬间扩张了一样,让人感到窒息。
【这个……实际上最近吴老师还要我准备……】
【你也不是超级忙的吗?那就不要答应他们啊!】
背后的谈话还是没有停止,我回过头,在这片惨白的空间中,也只剩下名为“杨小暮”的女生和“柳晴树”的男生相互的对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力感,绝望的无力感再次覆盖全身。
对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我习惯性地朝着这个“教室”的前排看去,只能看到仅剩的课桌上留着一张可怕的般若面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如果我那时候,在果断一点,在坚强一点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啊!
所以,所以还要再这样折磨我吗?
痛苦让我的双腿失去了最后的站立的力量,整个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蜷缩在一起。
【我说,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听哦,阿树。】
【在听的话……什么‘阿树’啊,好土啊!】
【哼哼,有什么关系嘛,不要说这样无情的话了……】
我抬起头,名叫杨小暮的女生已经蹲坐在了我面前。
“对不起,如果,我还能再坚强一点,如果,我能一直贯彻信念的话……如果……”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
可越是这样的温柔,越无法让我接受。
“求求你,说恨我吧,求求你,羞辱我吧,求求你,彻彻底底地把我打一顿吧……”
流到嘴边的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我跪在地上,恳求面前的女子高中生能“制裁”这样的我。
【不要说这些无情的话了,阿树。】
“不是的……唔唔唔唔唔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不是朋友吗?阿树】
“我,我根本配不上朋友这些话啊!”
【要说朋友的话,也差不多吧。】“我”用傀儡般的步伐走了过来。
畜生,
你这个畜生!你有什么资格成为她的朋友啊!你这个畜生!
【是呀,是朋友的话,我叫你阿树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的,不是的,不要用那个称呼!
【也行吧,反正有人也这样叫我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停下,我不想继续回想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么,你也不要叫我全名了吧。】
【那叫你什么……】
【叫我‘小杨’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
等我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经是毫无生气的黑暗。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畜生。】
黑暗的深处,小杨缓慢走了出来。
【因为你总算知道了,自己是何等卑鄙的人。】
【打着助人为乐的口号,实际上是为了帮自己逃避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说是出于正义感,实际上是为了为自己过去的狡猾做辩解。】
【看似奋不顾身的付出,实际上是为了帮自己过去的错误赎罪。】
【柳晴树啊柳晴树,结果做了这么多,还不是在为了自己吗?】
【为什么要为自己做那么多呢?还不是你希望获得幸福吗?】
【你很羡慕“他们”吧,可以没心没肺地活着,又或者可以没有廉耻地在泥潭中爬行。】
【然而可笑的是你做着和他们差不多的事,却还惺惺作态地摆出一个高姿态。】
【真是滑稽,真是可笑啊!】
“……体温……心跳没……啊!”
【你看似想要高贵地活着,可实际上,你的目的却是想办法让自己成为幸福的猪。】
【可你又想成为幸福的猪,却又让自己一次次地陷入危险的地步。】
【为什么这么矛盾啊?】
“……,……傻事……”
【无论如何,你坚持的,你所相信的“正义”是并不存在的……】
【什么,你竟然知道了?】
【那还真是让人惊讶!】
【既然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话就简单了。】
“我不要……”
【你说什么?什么柠檬味?】
【说起来,刚才我也注意到了呢,嘴里甜甜的,原来是柠檬味啊。】
【喂喂喂,这东西不该是酸的吗……】
【好了好了,甜的甜的,真是的,你怎么总是在这种小事上这么认真呢。】
“接下来,我不允许你再……,懂吗……!”
【是你又哭了吗?】
为什么觉得脸颊有水流过,而且暖暖的。
但明明是那么脆弱的触感,却让人能感觉到胸口剧烈的起伏。
“求求你了,醒来……”
【是有人在叫你吗?】
可能,是吧……
【想不到呢,这样的你,还会被人如此追求。】
不算是追求吧……
我回过头,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扇门,一扇巨大的门。在这片黑暗中,只有它的门缝间闪耀着光芒。
“求求你,醒过来吧。”
是秦白悠,她的话通过这仅剩的光芒,在黑暗中寻找着我的位置。
不行了,我要回去!
【可是,回去的话,你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我又能做什么呢?
算得上是稀有吧,我的身体比起大脑心动得要快。
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我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单纯到奇怪的念想:
秦白悠,我想再见到你!
【放弃吧,你是赶不上的。】
门逐渐关上了,明明距离我还有很远的距离啊!
【仅凭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你自己都知道,她之所以回到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
【那么,是时候让她接受一下教训了吧。】
放屁!
什么叫“咎由自取”?如果让这样善良的人接受你所谓的“教训”,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吧!
【你改变不了所有人的,你只能改变你自己。】
【这个道理,你都在这个岁数了应该要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啊!
告诉我这些道理的人,不是想利用我,就是想让我不要碍事!
【你怎么不听劝呢?】
不听劝又如何!
随着门的合拢,光变得越来越渺小。
“求求你,柳晴树。”
我听到了,我马上就来!
几乎是摔倒在门前的,我不顾伤势,马上爬起来,想要推开逐渐关上的门。
啊啊啊啊好烫!
想不到大门是这么炙热,我本能地缩回了手,但是眼看着门缝越来越小,我还是一鼓作气,用尽全力来推开一道自己可以通过的空间。
【你以为回去了,她就会感激你吗?】
【你只是一个疯子而已,靠着疯狂做着癫狂的事。】
【所有人,看着你只是像看着跳梁小丑一样,等着看你出丑的那一刻。】
那又如何!
这一切,我早有觉悟!
说不定自己的手已经被烤熟了吧,原本还是手掌在用力的,但已经没有直觉了,现在只是在用肩膀的位置勉强发力。
“柳晴树……”
好的,我马上来了!
可就算我再怎么用力,也还是被门合上的力量往后推。
可恶,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
【阿树……】
少用那个称呼叫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做哪些傻事呢?”
毕竟,我不算聪明人呢。
“你是一定要大家都叫你笨蛋,傻瓜,疯子才甘心吗?”
这个,倒也不是这样吧……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爱惜自己呢?”
说不定,是自信自己装备了什么“濒死复活”的技能吧。
“求求你,不要吓我了好吗?”
【放弃吧,你的死,会是她成长之路上最好的‘教训’的。】
“只要你醒来,只要能醒来……”
【你不觉得,死亡也是一种陪伴方式吗?】
“只要你能醒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
……
……
好的,一言为定!
事实上,男人真的是一种可悲的生物,如果再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的话,那更加可悲了。
不过,我多少觉得自己很幸运。
为自己在此时还能想一些“有的没的”来鼓动自己。
我在想什么啊?
我想和秦白悠在一起吹吹牛,聊聊天。
我想和她多说一些别人不愿意听的话,虽然她也可能不喜欢听。
我想在圣诞节的时候,能以她为借口丢开寝室里那群混蛋。
我想再周末的时候,能和她到学校外面吃一些平时不会去吃的东西。
我想……
我还想……
我想,过上恋爱喜剧般的生活!
【真是肮脏不堪的愿望呢。】
是啊,肮脏不堪,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愿望之一呢!
但这样的生活,必须要有人为之奔波为之战斗。
门逐渐被推开,眼前的光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但是,还不能停!
所以……
给我听好了,混蛋们!
接下来,我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