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了吗?”路灯问。
“不。”
“什么时候离开?”
“我在等。”
人会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天,也许就是某一刻,下一秒。
睁开双眼,世界再次映入眼帘。
昏沉地挺起身,雾窗外的红日告诉我:——“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房间内兜来转去,溢出的分秒时间都毫不留意地将其浪费掉。
我为数不多的一次从前门进教室,没有走后门原因很简单。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秋月,她并没有注意我,趴在桌上,像是休息,又像在思考什么。
经过后,她的同桌提起了我,我听得很清楚。
“诶,秋月。这个就是咱班的高冷男生哦。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还特别关注了秋月的反应,她慵懒地将目光投向我,这一刻,我与她相视。
一秒。大约只有一秒,我就收回了视线,收回了关注,这是个下意识的行为。更何况,更何况那是一双清泉般晶莹澄澈的眼睛。
“嘿,小心心。”
“你好恶心啊!”
我后仰成钝角,避免程枼舔到我的脸。
“我跟你说啊。”
“说什么?”
程枼在嘴前扇手,让我听他的悄悄话。
“喂!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坐我后排右边的初柚看见程枼猥琐的行为,说道。
“关你屁事啊。”
不自量力的程枼为挽回尊严欲与她开战。
初柚是班长,温文尔雅的性格,开心就好、坚守正义、公私分明是她一贯的优良作风。
“就关我的事了!我不允许你们说悄悄话,就算说也要让我听见!”
这不无理取闹吗?
“怎么办?能不能让她听?”,我悄悄地问。
我来回观察他们二人,初柚摆着那副公事上的凶狠表情,我以为自己又要被夹在中间听他俩吵架,想不到程枼说:“好吧”。
“啊?”
初柚为了听我们的悄悄话,特意跟我同桌调换了座位。
“田十丰不是喜欢秋月吗?那小子昨晚放学偷偷尾随人家,借机给人家告白,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怎么了?”
初柚和我一样都露出期待的神情,三个人的头靠得拢拢的,仿佛在讨论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对秋月的八卦萌生起兴趣,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都想有所了解。
“小崎跟田十丰一起去的。”
“十丰那个计划通在巷子的拐角处守株待兔,想慢慢走出来耍帅表演一个真诚的告白。然而秋月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你猜秋月说了什么。”
“什么?”
“时候不早了,回家吧,别枉费心机了。”
“哈哈哈哈哈。”
“啊?被她发现了?”我问。
“哇——好帅!秋月竟然这么帅!啊——爱了。”
初柚按住胸口,一个人在那儿为秋月**。
这话是秋月说的,我有点不信。
“笑死了。他俩说跟踪的时候计划做得很缜密,而且也没跟别人提过,理应不会走漏风声。不知道秋月是咋发现的。”
程枼幸灾乐祸的样子,脸都快溃烂了。连我都被他那兴奋劲传染,期待着接下来的情节展开。
“之后发生了什么?”
“方寒心,你对人家秋月的八卦咋这么感兴趣?”初柚问道。
“不行啊?”
“八卦其他女生的时候也没见你在哪儿呀?”
“这……程枼硬要找我说我有什么办法。”
“……”
“唉……”
见程枼快失去了说下去的动力,初柚让程枼继续讲。
“之后十丰不是听到了嘛,他站那儿给吓傻了,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扑通——扑通——’。小崎在他旁边,让他接着上啊,这时候秋月又说——”
“啥?”
“没脸见我就快滚,悄悄地别让我发现你,自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话?”
“原话复述!”
“哇——我的妈呀,也太帅了吧!霸道女总裁呀!”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竟出自秋月之口。
“她有这么毒舌吗?不符合她的形象啊。”,我还是忍不住辩证真伪。
“豁哟,你了解她吗?你又不了解她。”
“据我所知,你跟人家一句话都没说过吧,估计都不知道人家正脸长啥样。整天坐在你的山大王宝座,跟块石头似的。”
“人呐,是多面体!她在班里这么孤僻,谁会知道她真正的人格啊。”
“就是就是。”
程枼说的头头是道,初柚附和点头。
“你啊,说你内向吧又好像不是那回事儿。你就是什么呢……那什么……”
“太消极了。”初柚替他说。
“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此时第二排的田十丰,难得见他头贴桌上睡觉,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他在偷偷地哭!平常这个点他都会跟花园里的旋转喷水器似的与前后左右聊得热火朝天,不然则是一个劲地狂赶作业。
“哎,可怜!”,程枼假装叹气。
“平常跟家里死了人一样,装聋作哑、规规矩矩,说起话来真狠毒!我觉得她这人心机超级重,说不定特腹黑。”程枼说。
“为什么?”
听到心机重和腹黑,我不敢苟同,直觉告诉我,秋月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的吧,你误会人家秋月了。”初柚说。
“咋你也这样。你们俩可真善良。”
“你们想想,要是有人给你们告白,你们会这么说吗?”
“……”
“说的话确实有点绝,太仇视了。”初柚说。
“是吧!距离一下子甩开了!”
“但你也不至于这样说人家,胡乱揣测人家吧。”
“是是是!班长大人说——得——对!”
“这事多少人知道?”我问程枼。
“就一些男的,都是小崎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子。太多人知道对狗十丰尊严也不好,他都那么可怜了。”
“可我是女的哟。”
初柚说着,和我同桌换回原位。
“喂!”
程枼对初柚大喊。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乱说的。”
程枼刚缩回狗窝,又向我凑过来。
“大前天我加秋月的好友,现在都没同意。”
“我就是为了方便问作业而已啊,好令人作呕,比你还高冷!”
“我……”
“哦对对对,你只是懒得说话,嘿嘿。”
“那她还真是任性呢。”
“可不是嘛!我对她的印象都没了,太不好亲近了。”
“说不定她只是间歇性孤僻”,我告诉他。这显然不像我会说的话。
“是是是。好像她在你心目中还挺完美的。”,程枼随即发出一声蔑笑。
完美?不清楚。看待她我是凭借着直觉,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也找不到否定的理由。
早读课打铃,秋月猛地站起来。
原来是收作业。
她这一乍,同桌手上的书差点飞离桌面,想必是先前将收作业的事搞忘了吧。
秋月是语文课代表,语文成绩在以往的考试一百三十分上下浮动。语文老师在征选课代表时,最后一人迟迟不现身,老师指名道姓任命秋月。
同学们在朗读,而我在盯着课本发呆。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发呆,眼神放空,实际上是懒得读书而已。
“交作业了。”
雪一样轻的声音融化在心头,我从呆滞脱离,触动灵魂的音色更甚甘甜的雨露,滋润在干瘠的土地萌发出翠绿的新芽。
这是十三天以来秋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啊……”
“作文……”
我焦急地从桌下抽出作文本,秋月一手怀抱本子,一手正要接过,可她却没拿稳,掉了下去。
我那本子被翻栽在地,其中夹的一张纸也随之飘落。
“啊对不起对不起。”
秋月慌张道歉,连忙蹲下身去捡起本子。
和那张纸……
她先是将我的作文本叠在左手那一摞本子上,才去拾起那张纸。她没有站起来,盯着纸愣了好一会儿,大概四五秒钟。
她小心谨慎地将白纸放在我的桌上,我死死地监视她每个动作,她也留意到我脸上的不可思议,表现得怯懦。不止如此,我还看到纤弱和自责。
“不好意思。”
秋月走后。我把那张纸收回课桌,趁程枼和同桌还未发现。
她是个如此细腻的人,我没有看错,我的直觉一直是正确的,一直是。
那张纸,她为何会为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破纸显现异常?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她懂吗?她懂其中的含义吗?
她不懂,不可能懂,也绝不会懂。
绝对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