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谏和沈郁从严松的审讯室走出时,任金豪也已经到达了警局,正在和韩旭交谈。
韩旭遣走了带他来的警察,才单独与任金豪坦白。
“任先生,您是凯瑟琳的丈夫,并且是任家别墅的主人。我想您有权知道,案发时严松出现在离您家不远的马路上,还被您太太养的狗追咬。我们有理由怀疑严松先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
任金豪听见嫌疑人是严松时,眼睛一下子转得血红,歇斯底里地吼道:“韩警官,我来的路上就一直觉得最有可能杀害我太太的人就是严松!他是个畜牲,我太太死的那么惨,我要让他血债血还!”
林谏三步一迈走到任金豪面前,冰冷的语气即刻浇灭了任金豪的怒火:“据说你曾经殴打凯瑟琳导致她流产?”
任金豪脸色煞白,怔愣了一秒钟,额角的青筋再次暴起,情绪变得比先前还要激动:
“是不是严松那个畜生告诉你们的?他杀了我妻子还想把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凯瑟琳肚子里的孩子是严松的,我当时知道真相后实在太过愤怒,一时失手才导致凯瑟琳流产。
事后我几次向我的妻子忏悔,并且她也同意了要和严松分手。没想到这个畜生在宴会上还敢来纠缠我的妻子!”
任金豪越说越激动,莽着头就要往审讯室里冲,还好他身材较为矮小,及时被沈郁用手臂拦了下来。
任金豪虽然个头不高,但性格却很暴躁,被沈郁拦下后他几度挣扎,奈何力气实在不及沈郁,只能梗着脖子对审讯室的方向声嘶力竭的怒吼:
“姓严的你不得好死,就算你进了监狱,老子也要想方设法断你一条腿!”
韩旭在一旁急忙低声安慰着任金豪的情绪,同时向周围的警察使眼色,让人先将他带下去,不要妨碍警方办事。
一场闹剧结束,三人再次回到会议室中。林谏从进门起就一股脑地坐到电脑面前,反复查看着酒店当晚的监控,不放过其中任何一个细节。
林谏看的正投入,眼前忽然递来一杯速溶咖啡。
沈郁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似乎很相信严松没有杀人,给我一个理由。”
林谏自然而然地接过咖啡,将心中的疑惑全部托出:“撇去严松的微表情不谈,如果他是罪犯,他没理由不知道凯瑟琳最后出现的时间是在9:30。
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都会在行凶前想明白死亡时间线,帮自己逃脱嫌疑。而他在任家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慌慌张张出现在任家别墅外,被疯狗追咬,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巡警,太怪异了。”
其实还有一个主观原因他并没有告诉沈郁——在严松的眼睛里,他仿佛看见了当年被冤枉的自己。
沈郁无声点头,抿了口咖啡,淡淡道:“按照目前的时间线来看,只有在九点四十五之前离开酒店的人,才有可能是凶手。”
“你相信我?”林谏与沈郁的目光相对,眼底腾起一片光亮。
沈郁:“我只相信真相。”
林谏:“......”
两人虽话不投机,目光却格外默契地一同从对方的脸上转向电脑屏幕。
通过酒店监控,林谏快速锁定了七位在9点45分之前离开酒店的嫌疑人:
凯瑟琳的情夫严松、一位名叫陆鹤慈的珠宝设计师、凯瑟琳最好的闺蜜莉莉扬,以及一对拥有两个孩子的四口之家。
林谏回忆了片刻,说:“莉莉扬这个人我对她有点印象。八点任金豪和凯瑟琳进行开场舞的时候,尽管她面部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她的双眉呈下压状。
瞳孔张大,嘴角抿起,面部表情一点都不松弛,这是人在发怒时才会有的表情。而任金豪在与凯瑟琳跳舞时,目光总时不时眺向台下的莉莉扬,他们两个应该有些瓜葛。”
沈郁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止瓜葛,莉丽杨是任金豪的情妇。”
林谏震惊,挑眉道:“哦?老板,你怎么突然对两性关系开窍了?是经我点拨之后茅塞顿开了?”
沈郁面对林谏的戏言,不过是身子微微前倾,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目光清寒地注视着他。
“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工,但似乎很精通心理学和微表情,那你能看出我现在心里怎么想你吗?”
林谏喉中不由发虚的咽了口水,但很快调整,一脸看破地回:“你之前对我道破你不懂两性关系的事怀恨于心,又说不过我。所以你话里挑刺却没想到我见多识广,现在很佩服我,想给我涨工资!”
沈郁姿态平静,修长的双眼中浮出一抹锐利的光,淡淡说:“我不喜欢别人和我玩心机。”
林谏一怔,飞扬跋扈的表情立刻收敛,随后莞尔一笑,眼神温柔的像一抹春日里最暖的阳光,“不涨就不涨,老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啊。”
沈郁依旧面不改色,将话题转回案件:“宴会开始前,莉莉扬和任金豪进了同一间男厕,期间还伴着些声音。我在他们的隔壁。”
林谏恍然大悟,嘴角一勾,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chu男不宜听这些,老板你要洁身自好啊。”
“林谏,你是个医生,取证的事情应该帮得上法医的忙。等会儿去一楼男厕的第三间房,取一下证,那里的□□应该能证明莉丽杨与任金豪有染,说不定会有用处。”
沈郁神色平静,一双薄唇冷静地说出这句话后,又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谏面色几转几变。
沈郁这是没事找事!
虽然自己是个医生,从前也没少干这些事,但他有个习惯,做事前不吃饭。
现在他光是想想,胃里都一阵翻滚。
林谏恶狠狠地瞪向沈郁,有种想把沈郁杀之后快的恨意,咬牙说:“老板,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郁财大气粗地说:“我加。”
韩旭没多与二人嬉闹,瞧了一眼墙上指针已过一点,担忧地说:“把宾客一直禁在酒店也不是办法,况且现在已经锁定了嫌疑人,我让酒店的同事先放他们回家。然后安排人连夜传召那七位嫌疑人。”
考虑到严松如今嫌疑重大,且任金豪确实拥有不在场证明,韩旭还是决定按法申请逮捕令,关押严松24个小时。
警方的动作很快,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当晚在9点45分前离开酒店的宴席两位嫌疑人——莉丽杨和陆鹤慈已经坐在了问询室。
韩旭领着他们走到问询室前,先问向另一名警察:“那四口之家怎么没来?”
那名警察将他收集的证供交由韩旭,正色道:
“报告警官。那一家四口的女儿酒会上手指被玻璃片割伤了,在那之后,他们就去了医院。四个人全程有医生护士的陪同证明,可以完全被排除嫌疑。”
韩旭遣走了那名警员,然后带着沈郁和林谏来到了莉莉扬所在的审讯室中。
莉莉扬相较严松而言神态要自若许多,见三人来前,睫毛猛的一翘,向林谏抛了个媚眼,用评价的口吻说:
“哟,小哥你身上的衣服可是当季限量款,有眼光啊,不过这件衣服普通男生很难驾驭,也只有你才能穿出它的精髓。”
莉莉扬话音刚落,沈郁眉头不自主地皱了起来,脸色有些阴郁。
林谏捕捉到沈郁脸色上的不悦,嘴上反倒是噙起了抹笑意。他爽快地回了句:“谢谢,我从小就是个衣架子。”
等沈郁坐下,韩旭一脸坏笑地靠近沈郁,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沈老板,你觉不觉得空气中有点酸?”
沈郁目光凌厉地看向韩旭欠揍的脸色,“你汗臭。”
莉莉扬看着三人互动,直觉林谏就是个笑面虎,在他身上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又将目光锁定沈郁,“今年流行冰山款帅哥,不错不错。”
沈郁置若罔闻地坐在韩旭身边,一言不发。
林谏顺着莉莉扬的话,故意调笑道,“老板,看来你的春天到了。”
沈郁偏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林谏,你的末日也不远了。”
……
林谏信奉只要脸皮够厚,面对沈郁这种万年冰山,迟早有融化的可能,还是回以极大程度上的温柔。
没想到沈郁接着说:“我刚刚学到,如果一个人真心发笑,他的眼周肌肉会动,但是你没动,看来你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你藏的很深。”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话里却藏针。
林谏心口猛地一震。
沈郁的话一如往常的带着讽刺。可林谏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沈郁在说那话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清寒。
很明显,沈郁早已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无论深浅,自己都在沈郁面前暴露了什么。
林谏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视线重新回到韩旭身上。
韩旭问向莉莉扬,“请问您今晚八点十分左右就离开了酒店,是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吗?”
莉莉扬顺着韩旭的话,姿态娇柔地扶了扶额头,说:“对呀,我晚上喝了点酒,又吹了风,犯了偏头痛。我大概八点半就回去了,我家的保姆能证明,期间还请她喝了饮料,你们可不能说我有嫌疑啊,帅警官。”
她眼神闪着楚楚可怜的水光,只可惜在场三人没人吃她那套。
沈郁眼中如带冰凌,寒光射向莉莉扬。“你最好的闺蜜死了,可至今看不出你的伤情,反倒是在说你自己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头头是道。您说话时条例非常清晰,让人不惊想赞叹您真是位冷静瑾敏的女士。”
莉莉扬扶额的手指微微一僵,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阴狠,最终叹息说:“这能有什么办法?上流社会也有许多的情非得已呀,警官。我们表面上是朋友,暗地里其实交往不深,她也不怎么喜欢我。”
韩旭将法医报告递给莉莉扬,“她不喜欢你恐怕另有原因吧。昨天晚上7:45分,你和任金豪同时进了一楼男厕的第三间,这里是你们的□□检查。”
莉莉扬那双软弱的眼刹那降温,一转刚才娇柔状态,翘起二郎腿,“这都能被你们发现。呵呵,那又能怎么样?凯瑟琳那个贱人玩儿得可比我疯多了!”
林谏视线撇到莉莉扬后脚跟上渗出的血块,再细看了眼她的鞋,平淡说:“我记得你去宴会的时候穿的也是这身衣服,你脚上的这双运动鞋我也有些印象。它很难穿吗?你的脚都磨破了。”
莉莉扬的腿不自觉往桌下缩了缩,声音含糊又娇柔:“还行吧。新鞋,女人的脚都很娇弱。”
林谏平静地递给了她一块随身创口贴,“贴上吧,这里的伤口不容易好。”
莉莉扬接过,只是放进了口袋,又向他抛了个媚眼:“谢谢啊。”
林谏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见莉莉杨这里再问不出什么,三人便离开审讯室。
韩旭主动补充道:“莉莉杨常年混迹名媛圈,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低于五位数。可是据调查,她的父亲早在五年前就破产了,想必她的吃穿用度都是靠任金豪。”
林谏“嗯”过,随后跟着韩旭来到了路鹤慈所在的房间。
算起来,陆鹤慈已经等了他们将近一个半小时。但当他们三人走进问询室的时候,路鹤慈依旧保持着挺立的坐姿,身形气质一如寒松般潇洒高洁。
林谏四年前在斯坦福大学见过陆鹤慈,但不是以今天的身份。
而当时也不过是寥寥几句的关系而已,谈不上相识,所以林谏并没有多少心理上的触动,于是他举止自然地走到了陆鹤慈的面前。
陆鹤慈抬头环了眼三人,可在看到林谏的时候,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林谏的脸上,嘴角微微勾出抹弧度。
林谏被陆鹤慈盯得很不舒服。
路鹤慈的目光没有半分收敛,持续了几秒钟后,林谏忽然感到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悸。
对方直勾勾的目光仿佛一根麻绳,死死地将他的脖子勒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僵涩。
难道路鹤慈认出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