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高差不多的黑影在书房中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比之前卓烟两人在主卧见到的那一场还激烈,两个黑影到最后直接扭打在一起,撞到了地上堆放的书籍才消失。
“这个向先生真的很爱护他的女儿啊。”
黑影消失后几个老玩家一时之间都保持了沉默,仅存的新玩家曾梓涵倒是没想太多,只是看起来颇为感慨:“其实男方比女方大几岁也挺正常,那个年轻学者和向先生那么合得来,如果成为他的女婿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钟阿姨可能是有孩子,听了曾梓涵的话明显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和和气气地说:“如果是两个成年人差几岁当然没什么,但孩子和孩子之间差一岁在心智体能上都能差出不少,别说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了,阅历、见识乃至身份、地位都不平等的时候,哪里谈得上什么爱情?只是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的灌输罢了。如果真的笃定他们之间是爱情,等向小姐成年之后再说不行吗?对孩子存有那方面心思就是不应该的,也不能怪向先生强烈反对。”
曾梓涵以前言情小说看得多,又因为是副本中的剧情,没有当成真实事件,下意识用的是虚构作品那套逻辑,随口一感叹,没想到引来钟阿姨一番真情实感,转念想想要是社会新闻的话,她估计也会和钟阿姨差不多看法,于是连连点头说:“也是,代入一下父母的角色,这事还是挺恐怖的。”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小徐见她们如此上纲上线,忍不住想要发表一下他的观点,“日记主人说向先生和他是忘年交,那他那时候说不定还是个学生,也就十几岁吧。我看这事就是两个小孩早恋,被父母发现之后拆散了,没想到会造成后面的严重后果。”
拜卓烟所赐,小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畅所欲言了,这回一口气说完想说的,他还有些不适应,偷偷瞥了卓烟好几眼,简直是把奇怪她怎么没有跳出来唱反调写脸上了。
卓烟不是没有发现小徐在偷瞄,只是她的注意力还在那本日记上,懒得挑他的刺,也没有参与刚才那个话题的讨论,而是岔开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日记很奇怪?像是专门写给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人看的,谁没事光在日记里忆往昔啊,日记日记,不该记当天发生了什么吗?他不如写个散文集。”
这一问倒是把其他人问懵了,卓烟的脑回路和大家没接在一条线上,加上她之前不知道该说疯还是该说猖狂的行为,让人有点不敢轻易接她的话。
相对来说和卓烟相处时间比较长的叶笑晨看看保持沉默的另外几人,猜测她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指望大家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就试探性地说:“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守在这里,没什么新鲜事,所以只能记录一下当天回忆了什么?”
“唔……”卓烟拉长语调沉吟了几秒,爽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这确实有一定道理,那我们接着看吧。”
卓烟对于日记中的抒情成分不耐烦是显而易见的,其他人对于她跳过大段描述文茵是多么美好,日记主人又是多么深爱文茵无法自拔的内容也毫无意见,站在外圈一起看日记的老何甚至直接松了好大一口气,估计是早就不想看那些部分了。
这本日记本来也不是每天都记,只是总体时间跨度长,在卓烟一目十行的带领下,重点很快被挑拣出来,但由于日记主人的回忆不是按时间顺序,所以又花了点时间大致梳理了一下当年的事件。
在日记主人的描述中,他在对向文茵一见钟情后,因为暂住在向宅和向先生交流他的研究,所以有很多和向文茵相处的机会,事情也如他希望的那样发展,他和向文茵成为了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之后没多久,向文茵在他的诱导下,和他偷尝禁果。
当然他的原话并没有用“诱导”,而是“情难自已”。
这话也不知道是想骗谁,连小徐看到都面露鄙夷之色,其他人更是纷纷皱眉,面露厌恶之色,卓烟还将头伸到一边,做了个“哕\"的干呕动作。
向文茵年纪尚小,对于这种事本就一知半解,她和日记主人之间的事根本瞒不住向夫人,冲突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爆发。
向先生最初不愿意相信他的忘年交会对他的女儿下手,和向夫人大吵了一架,日记主人于是决定勇敢地站出来,向向先生求娶向文茵,结果自然是被得知真相的向先生大骂一顿赶出了向家。
“如果当时我再努力一点,坚持把文茵带走,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悲剧。”
在日记主人离开后没几日,向文茵被发现自缢于房中,之后死神就像一直徘徊于向宅不愿离开,先是女佣,然后是向夫人,最后是向先生,先后死于非命。
“得知文茵和吴阿姨的死讯时,我都回来看过,但是向先生始终不愿意见我,我那时候以为他是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在尝试我们之前讨论过但最终放弃了的实验,他想让文茵通过我的研究复活!我告诉过他我的样本很不稳定,虽然可以吸收死者的部分基因,并且可以活动,但外形上和真正的人类还有很大差距,也不具有神智,复活回来的东西和原来那个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大概人在绝境中哪怕只是看到一点希望,也不想松手吧,然而时至今日我仍后悔没有及时制止向先生这个疯狂的举动。
当我接到他的电话,得知他的实验失控,赶来向宅的时候,向夫人已经死于实验品手中,而向先生也在通知我处理失败的实验品后,自尽身亡。
实验品的攻击性和传染性很强,虽然我尽力善后,也无法彻底将它们清理干净,会有此后果与我脱不了关系,便以余生守候在此,弥补过错,只盼能早日了此残生,与文茵相见。”
至此,日记主人视角下有关于向宅中发生的一切算是告一段落。
“原来是这样。”虽然告诉自己这个日记主人年轻的时候在诱导未成年人这件事上罪无可赦,但曾梓涵读到最后一句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昨晚被带进向宅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对那个老人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他看起来还挺和善,谁能想到背后还有一段这么曲折的故事,更别说在失去爱人之后的几十年里他又是如何度过这段孤苦寂寞的岁月,哪怕是一个NPC的故事,还是有些令她唏嘘。
“所以他不加固门窗,是因为树人最早是他的研究,他知道控制它们的办法?”叶笑晨经历的副本多,早就对各种背景故事免疫了,第一反应还是从中提炼信息。
“有一定道理,但还是有问题。”卓烟先点头,随后却逐一分析起疑点,“如果他能控制的话,昨晚为什么还让我们躲进来?直接让树人回原位不就行了。但要说他控制不了,就还是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不加固门窗,却敢安心住在这里,就算他可以保证自己和附近本地居民天黑之后不出门,但是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像是我们这种不知道禁忌的人引发树人大规模涌过来,这么一栋年久失修的房子,他怎么敢不事先做好防御措施?怎么想也不是一个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活人’会有的行为。”
卓烟话锋一转,语气轻松愉快地说:“不过我有一个完美的解释,就是昨晚那个老头根本就和树人是一伙的,树人最初是他的研究,他也确实可以控制它们,而树人就是把我们往这赶的帮凶,根本不会真的攻入室内,这就全都能说得通了。”
这个说法其实叶笑晨,包括另外几个老玩家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因为老头后来死了,便推翻了,此时又被卓烟提起,老玩家们猛然察觉或许他们掉入了思维陷阱,开始在脑中重新复盘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
“但是日记里……”曾梓涵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又受到日记中叙述的影响,下意识觉得老头不会是坏人。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你显然没信。”卓烟自问自答得非常溜,根本没给曾梓涵回应的机会,然后举起那本日记在曾梓涵眼前摇晃,“那为什么这个‘我’说的话你就信?”
曾梓涵一惊,醒悟过来卓烟的意思,第一人称叙述是最容易隐藏信息或是欺骗读者的视角,作者只展示了他希望让读者看到的部分,而且还不能保证在这部分中他没有说谎,而她被日记主人堆砌辞藻所展示的深情迷惑,不知不觉中和他共情了,下意识接受了他所描述的一切。
“这个日记有很大问题。至少向文茵的死跟他所说的有出入。”
如果向文茵如日记中所记述,是在自己的房间自缢,但卓烟在发现小女孩人偶脖子上的勒痕时,次卧里根本没有出现被触发的黑影,说明小女孩人偶所代表的人物,也就是向文茵,并不是死在自己的房间。
女佣的死因日记中没有提及,但是向先生死亡前的投影显然也日记中所说的自尽有差别。
“昨晚那个老头到底是不是日记的主人还不好说。”卓烟觉得或许整个事件中还隐藏了一个人物,也就是娃娃屋中那个老年人偶所代表的人。“为什么觉得是昨天那个老头的日记?因为在他生活的房间里找到的吗?那也有可能是他捡到收起来了呢?毕竟所有照片都没有办法辨别相貌,也没有明确的时间线索判断到底距离当时过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