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浪声大水花小的突发事件最后以“有惊无险”结尾,医生看两个大小伙子没什么大碍就放了人,游泳的一群人全遭姗姗来迟的值班老师一顿批,可怜陆逍和岳声俩受罪的还得写检讨,陆逍再三权衡整件事,仍旧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好在,沉学神和江姜主导的烧烤环节还算替这个漏洞百出的冬令营增了点色,陆逍认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故而手是要多软有多软,尤其对沉尧的青椒串串能屈能伸,为了从诸多“虎口”中夺得烧烤,索性接了江姜的班打下手,寸步不离烧烤架。
烧烤架距离帐篷区几米远,那头热热闹闹的,烧烤区却有些安静,单一盏有些昏黄的照明灯打着沉尧时不时翻转食材的手,陆逍其实并不会烧烤,这下手便打得很多余。
“你今天很安静,”约莫这么多余了十来分钟,陆逍终于听见沉尧先说,“从火车上开始。”
陆逍不知为何舌头就打了结:“没啊,我哪有躲着你不说话,我这不……忙着带着群小弟么!”
沉尧扭头看向他,他的瞳孔极深,陆逍觉得能被整个盯穿过去,可这双眼睛又蓦地柔和下去:“我只是说你不说话,没有说你躲着我。”
陆逍一噎,垂下头翻转烤玉米,脑子动得飞快,最后只憋出一句:“溺水呛着了,喉咙,咳咳,不舒服。”
“嗯。”
陆逍不想冷场,没话找话:“哎!我刚还没谢谢你呢,要没有你这认真听了急救课的救我,我说不准就凉了!”
沉尧却不领这张好人卡:“我没救你。”
“……啊?”
“人工呼吸的正确做法是胸外按压三十次后,每分钟向溺水者口内吹气十五到二十次,反复五个轮回,才可能让溺水者充分吐出口腔内、呼吸道内以及胃内的水。”沉尧的视线注视于一串烤虾,毫无感情地背了段书,然后说,“我只吹了三……两次气你就醒了,这代表你的自救做的很好,并不需要我做人工呼吸。”
好得很,不愧是你。陆逍尴尬,好在陆大爷天生有一无师自通的能力,就是能迅速调转话题:“哎,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我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和你手机里那张来路不明的地图?忙着考试好久没琢磨了,你有没有琢磨出点什么?”
实话实说,这话题,转的很生硬。
好在沉尧似乎并不在意,他顺着陆逍的话摇了摇头:“没有研究的意义。电话和地图都指向五年后才会建成的深川研究所,你也说过,电话里让你记住的那个日期,2768年距今几百年。如果不是恶作剧,你会相信这通电话真的来自未来?”
陆逍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是嘛,你们科学家的接班人都不相信玄学呗。”
沉尧停顿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陆逍:“我是个无神论者,只相信科学,不相信这些。但是……”
“但是?”
“但是对‘缘分’这个东西,并不排斥。”
……
“所以你的意思是,沉尧替你解围,偷偷上球场看你打球,哦!还救你,都是因为他有点喜欢你?”
冬令营一结束,申城就很给面子地迅速入冬,天气冷得能把人手指甲冻了,大课间岳声也不往水房跑了,窝在大棉袄里揣着个暖水壶听陆逍神神秘秘地跟他扯皮。
陆大爷扬起眉毛:“对啊。”
“那他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话,意思就是在隐晦地跟您告白呗?”
陆逍孺子可教也地点头:“没错。”
“陆哥,我没别的意思啊,”岳声满脸惋惜地凑近陆逍,认真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自恋?”
陆逍忖思,好像沉尧真的这么说过……不对,呸!他脑子一个急转弯,抄起手边的作业本就往岳声脑门扣下去:“你几个意思?哥潇洒不羁风流倜傥的,沉尧这邻家乖小孩没见过,猛地一见他就爱上了哥,这剧情是不是水到渠成?你懂不懂啊!”
岳声打开他那粉红色的保温杯,咕咚咚给自个儿倒了杯菊花枸杞茶:“我这不是反驳你哈,我就觉着吧人沉尧这种哈,P大Q大都争着抢的,能一见倾心的估计只有爱因斯坦和华罗庚,咱不能因为他见着你没把你记执勤处分单上就这么……”
“你怎么那么多话,叨叨叨的,还要不要江姜拳馆的地址了?”陆逍把岳声没吐出来的“自作多情”四个字噎回嘴里,“老子问你怎么向人告白呢,你这唧唧歪歪一堆屁话,哪儿跟沉尧学来的坏习惯,老太婆!”
哦呦,岳声屈服于淫威不敢言,人沉尧说大道理的时候可没见您这么吹胡子瞪眼的!
但我们岳声同学坚持贯彻富贵能淫贫贱能移的方针,一听见江姜拳馆地址这把柄瞬间倒戈:“也是,也是哈!沉尧这小白脸细皮嫩肉长得就像个姑娘,做出来的事儿也跟小师妹暗恋学长似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十分有理有据啊。”
“是吧,哥呢也没想到这种独特的魅力这么强势,居然能够刮倒‘沉师妹’,”陆逍把得意忘形和欠揍融为一体,表现得淋漓尽致,“哥毕竟是个阳刚的大老爷们,沉尧虽然龟毛了点吧,长得还可以,也够贤惠聪明,收入囊中不亏是不是?”
岳声十分狗腿地点头,陆逍满意地继续说:“但是我想了想,告白这种事儿吧肯定得我主动,天底下哪儿有让大美人告白的,是吧?可哥这么多年虽然被人告白过几十回吧,真没跟人告过白,哎,你这种‘舔狗型追求者’是不是比较熟悉这个?”
“去你妈的!”岳声抑制住把手里那杯菊花枸杞淋到他脑袋上的冲动,“不是,你这告白要什么风格?按照你的一贯路数,不该把人拦下来抢回寨子做压寨夫人不就行了?”
陆逍白了岳声一眼:“你陆爷我行得端坐得正,告个白还跟土匪劫窝似的传出去怎么混?我要告白,那必须得是声势浩大,风风火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行行行,越说越离谱,岳声赶紧打断他:“行吧,那大爷正儿八经给你支个招。三月开学的运动会,咱能参加的最后一届,有几个项目挺受重视,拿了第一上主席台发言,到时候你广而告之一下,够不够排面,够不够热闹?”
实际岳声给他出这个主意,实在是馊得不能再馊,但鉴于岳大爷深知陆逍满嘴放炮的秉性,觉得他就是过年被逼着当个走亲戚的招子给整疯了,脑袋有毛病,所以特地给他支了个离谱过头的招,好叫他赶紧知难而退。
毕竟就算沉尧真是gay,陆逍此人他是最了解不过的,根本就是个玩儿票的人形混球,压根儿不可能突然搭错筋去喜欢男的。
因而埋头继续在草稿纸上验算物理公式的岳声,并没看到仿佛盘算着什么人生大计一样笑容魔性的陆逍,以至于他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始终令他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