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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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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二教学楼后头,他们带了家伙的!”小弟跟不上陆逍那双长腿,得半跑着跟上去,“陆哥你瞅我这眼睛,我这嘴角,嘶——”

陆逍这人没什么优点,但讲究江湖道义,要放在早几百年那得在水泊梁山上占个坑,放在现代说他是个混混头子听起来不大好听,但陆逍总觉得人家既然喊你一声哥,拿北冰洋孝敬过你,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是一家人有事儿陆哥该帮就得帮,该出头就得出头,听说三中抄了家伙,陆逍随手在路边捡了跟水管棍儿,气势汹汹地杀进了三中校门。

然后,当头就撞上他们教导主任老邓头。

老邓头身后站两排“闲杂人等”,一排穿三中校服,一排穿申附中校服,脸上或多或少挂了彩,这会儿都成了瘟鸡似的埋着脑袋,看到陆逍来了,挣扎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羞耻地把脑袋埋得更深了点。老邓头坐在一节高高的楼梯上,得意地看看陆逍,又看看他手里那根棍:“陆逍,不错啊!陆处在市公安里维护治安,你在学校里‘除暴安良’,这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虎父无犬子啊?我可得给陆处打个电话,好好感谢感谢他培养的国家栋梁。”

万年难得怂一回的陆逍把水管往身后藏了藏,腆了个假模假式的笑脸出来,肚子里却在磨牙……老猢狲,成天就会“陆处”“陆处”,除了这招还会别的吗您!

是了,叱诧风云一整个申附中的陆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他爹,市公安队的陆处长从小坚持贯彻“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中国传统美德,上课不听讲,打;考试不合格,打;逃课打架,打。打得多了,陆逍皮也打厚了,年纪一天天地上去,陆逍渐渐生得比他爹还高还壮,肩宽腿长,肱二头肌还挺发达,可身为打小接受铁血手腕的第一直接感受者,陆处长的威慑还是很顶用,一听他爹的大名,陆逍该怕还是怕,该怂还是有点怂。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怕老子,这说出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总之,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老邓头成天抓点校服拉链拉不好,教室垃圾袋套不好的琐事儿,好不容易能抓到这么大一场”聚众滋事”,老邓头满意得仿佛能光宗耀祖,接着当然就是通报批评和写检查,而陆逍作为“魔教”之代表,理所应当被老邓头揪出来全校鞭尸——在国旗下念检讨。

陆逍满不在乎:“多大事儿啊!不就一演讲么,谁还怕这,到时候看着就我这张脸往国旗下一站,啧,那够光芒四射了,得吸引多少迷妹前赴后继地心动。”

每个高中的周一升旗仪式就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陆逍的国旗下检讨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教育意义,此人脸皮厚如犀牛,要他彻底反省那真难如登天,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只剩下“出风头”这么个唯一的意义,故而陆逍并不以此为耻,甚至心情不错,可当陆爷连国旗下检讨都姗姗来迟的时候,才发觉这学校里居然能有比他更有风头的一个人。

一个小白脸,叫什么来着?

小白脸好像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人,白衬衫上可能连一点褶皱也没有,扣子都周正地扣到最上面一扣,连校服的肩线都能乖乖贴合,他手上拿着一页演讲稿,纸头都没有一丁点折痕,过于刻意的完美会让人产生一些古怪的不适感,但陆逍却意外地不觉得不适,他磨蹭着钻到演讲台边上时,果然又从小白脸身上闻到一股薄荷味皂角的味道。

台下有细细碎碎的小声讲话,当上一个主任可算说完冗长的季度报告,主持人念出“接下来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高二七班沉尧同学上台演讲《学习的动力》”时,这阵夹杂着小姑娘们笑声和掌声的议论声更大了。

切,陆逍靠在演讲台边上不屑,当代女高中生这眼光真够堪忧的,一个瘦鸡似的小白脸有什么好喜欢的,不也就长得好看点,成绩好点,干净点……那也没你陆爷这纯爷们有范儿不是。

正当陆逍在为“忠肝义胆”、“血气方刚”、“只不过成绩不太好长的也不够帅”这一行列的男孩们抱不平时,他突然觉得那股清冽的薄荷味近了,或者说——好像有点太近了。

下一秒,陆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干净的咳嗽声。

陆逍猛一回头,一身淡淡薄荷味的沉尧就站在他身后,这小白脸仿佛连表情和眼神都是系统提前设置好的,和那天他在走廊里看陆逍的那一眼一模一样,连个嘴角弧度都不带变。

浑身都是好学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出尘脱俗不跟你们凡人为伍的淡漠,还有点……挑衅?

靠!这么一比划,陆逍才发觉这“瘦鸡”小白脸居然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陆爷登时觉得不爽,只能从这双眼睛里读出“挑衅”了,于是他也如法炮制地瞥了沉尧一眼,“怎么的?”

沉尧终于又把视线移回陆逍身上,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极其相配,都干净得让人讨厌:“你挡住路了。”

人形路障对自己所在是个什么金贵地儿毫无所觉。他盯着沉尧看了一会儿,似乎又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挪开了:“你是谁啊?”

沉尧不欲与他纠缠:“你听力不好?”

陆逍摇摇头,自认为把强者装逼的淡定感发挥的淋漓尽致:“记性不好。你叫什么名儿啊?”

沉尧略带思索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问得好,把陆逍这小猢狲问得一噎。

这时候老邓头的河东狮子吼就显得很可爱了:“陆逍!你跟那儿干啥呢!这是升旗仪式!国旗下讲话!这么庄严的场合你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还要主动继续犯错!赶紧给我滚下去……”

这话说了一半被教历史的老杨摁住了,就变成一半雪花音,陆逍好整以暇地迈开长腿走下台阶,扬起一个盯准猎物般不怀好意的笑:“因为你陆哥我就是正义,他妈哪儿来的为什么。”

撂下这句狠话,陆逍觉得今天的风好,太阳好,连那件被他诟病数百次的傻逼校服的款式也新潮了,他嘻嘻哈哈归队,顺手撩了撩排头女同学的刘海,几个跟班列队鼓掌,那阵势就是迎接英雄凯旋,直到主席台上响起沉尧慢条斯理的回答——

“这位同学,第一,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哥,就算是我哥,也不会是‘正义’,最多代表了部分正确的取向。其次,你问我‘哪儿来的为什么’,当然是从我本人这里,看来你不仅听力不好,记性不佳,可能连逻辑性都没有达到一个正常高中生的水准。”

这声音懒洋洋的,又慢又低沉,分明是很儿戏,很不庄严的话,可从沉尧嘴里说出来时,仿佛就是一台机器对陆逍本人下的病危通知书。

“你个……!”陆英雄的脸色十分精彩,捋起袖子就准备反身找茬,被班长一个猛子扎过去摁住了:“陆哥陆哥你救救我吧!你要真在国旗下找了那姓沉的麻烦咱六班可得就地解散了……”

“你他妈别拉我,靠,岳声你也拉着?你哪边的!”

岳声满脸嫌弃地捂住他大逆不道的嘴:“为了你大爷的不被处分留级,你说老子哪边的?”

陆逍的恐怖行为被六班人民群众镇压的同时,沉尧终于放过了这茬,他看了看手里的演讲稿,又放下去:“互助,互敬,在和谐友善的学习环境中不断成长、成熟。老师们,同学们,这是我本次国旗下讲话的题目。”

坐在后排的江姜同学充分发挥了自己和陆逍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深厚竹马情谊,不留情面地噗嗤笑出声,陆逍一脸懵逼。

“陆逍,被人在国旗下嘲讽,”江姜憋笑不成,“做人混到你这份上也不容易啊。”

“靠!老子一定要教这小白脸做人,你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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