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或许之前他们都太看重白啸的作用，而忽略了十五年前那个意外病故的陆桃桃。
当年，白马川，陆公馆，陆桃桃病故，吴染染千里入摩非，取代李存成为“灵狐计划”唯一的成功实验体，到如今也有十五年了。
这期间，有八桩命案散步其中，摩非看似和外界平衡，可白啸出逃却扯下这层假象。
现在，蒋川身死，白啸遇害，明明又多出了几桩命案，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一直没和江祈年本子上的命案联系起来。
白啸和蒋川不过也是“灵狐计划”的打工人，和那些无辜死者其实没什么分别，都是“灵狐计划”的受害人。
博远集团被查，远在摩非的C实验室完蛋，当年与“灵狐计划”有关的人和事，都在步步失控。
这绝对不是巧合，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完成的局面。
十五年，足够幕后那位受益人布局，将一切酿造成如今模样，而蒋川，敏锐如他，应该是当初在摩非初建时就发现了什么，才将一部分关键信息，存入了吴染染的脑内，吴染染并不是蒋川最成功的实验体，却是蒋川要保留下来、让一切翻盘的关键。
吴染染猛然站起。
——脱轨是从陆桃桃“病故”开始的。
陆桃桃背后的陆家深不可测，在“灵狐计划”的构想刚刚提出时，他们就出了资。
而范毅原先他一直追随蒋川，从进入摩非，再到入职博远，他都一直跟在蒋川身边，可谓蒋川身边最重要的人。
可在蒋川身死，博远被查后，他却能全须全尾的撤出。
而且，他还有心思继续做手头的项目，博远的事似乎对他完全没影响。
吴染染猛然想起博远那段烧焦的“狐尾”，李存切割她“异体”后，曾说过他们标本缺失，会不会李存效忠的人是范毅，他是替范毅来取自己的“异体标本”？
范毅和蒋川关系很近，如果蒋川有“意识存留技术”，范毅不可能一点没参与，所以……他很可能知道蒋川在她脑海里留存了记忆。
那在她头皮上贴定位器，修改她梦的参数，也很可能是范毅在背后所为。
不对，没有理由，也不像他的作风。
他这么做了对他没有好处。
吴染染觉得头疼，她抬起手指，敲敲太阳穴。
之前白啸出事，范毅逃不了干系。
白啸手里的“H-X分子”可以帮助“妖物”恢复成人，她是摩非C实验室不惜代价也要活捉的人，而范毅却决定除掉她，显然，范毅并不忌惮C实验室。
摩非C实验室和博远不同，不是随意能抛弃的空壳，之所以到如今的地步，应该是幕后人预测到，实验室C已经式微，在未来不足为惧。
而随着蒋川、白啸这些人出事，灵狐计划当年的骨干范毅，就被推上了至高的位置。
对，范毅自己没理由，但他背后的幕后人却有足够理由。
范毅并不忌惮摩非，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根本不把摩非放在眼里。
范毅是替那伙幕后人做事的。
之前她的心思都放在寻找白啸身上，而忽略了范毅的能力，毕竟他也曾是“灵狐计划”的骨干，能力肯定不低，但比起蒋川，确实还有巨大差距。
吴染染曾怀疑“白凡”是蒋川的早期作品，因为确实……不是那么完美。
如果了解蒋川，就一定知道他的实验成果都是令人惊叹的。
白凡意识单一，以白啸为基，缺乏多段意识同存的缺陷，所以白凡不是蒋川做出的实验体，他是范毅的手笔。
是范毅模仿蒋川“意识存留技术”打造出的残次品。
所以那天白啸来疗养院，并非常尖一个人的功劳，范毅很可能也夹在里头，推动了白啸出现在那间疗养院外的可能性。
白啸出事，常尖这条眼线只是幕后人抛出的幌子，让她中计忽视范毅。
——范毅在阻止她与白啸的相见。
他在阻止吴染染寻找“H-X分子”。
那伙幕后人是……
陆家。
是陆家。
白马川，陆公馆。
陆家还在觊觎这个项目。
吴染染望向江祈年。
他面色不好看，但眼眸清凉，正紧张打量她。
吴染染还记得那个从墙头翻下的小男孩儿，他眼睛里满是戾气，和这双天壤之别。
——这座疗养院是江祈年的地盘，范毅脱离博远后，借着“恢复吴染染”的借口，和她一起入住这间疗养院。
缺失的标本，突然出现的猎妖组织，还有……
每件事都在印证，范毅在继续替陆家继续“灵狐计划”。
二十年前，陆家就对“灵狐计划”感兴趣，二十年后，局势动荡，陆家又从中捡起这条大鱼。
吴染染也走到窗边，和江祈年一起看外头。
外头，院子里，停着大大小小的作业机器，翻开的土壤，新打入的地基，现在正是午休的时间，工人们都在一楼的阴廊里打地铺睡觉。
摩非的实验室才刚刚完蛋，这里就开工了。
这座疗养院是摩非的替代品，范毅是蒋川的替代品，这一切，都是吴染染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没有瞒着吴染染，而是当着她的面进行。
嚣张，大胆。
吴染染的手攥紧窗棂，旁边的江祈年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转眼来看她。
范毅是江祈年带来的，江祈年冒进的替他求情。
他给她带饭、救她的命，和她温言温语的说话，甚至随意让她查自己的身份，他是大名鼎鼎失踪多年的江队，是为了给他师父正名的江队，是低调卧底在博远的江队。
可博远那种集团，怎么可能让一个警方卧底大摇大摆待了那么多年，而没有任何流言。
他药和她合作，给她足够的信任——他带她去了他师父家，给她看那几张关键照片，甚至和她说起往事。
那天，两个人睡在一座屋檐下，明明各怀心事，可他早上却一副迷糊模样，他作风一贯如此——任由她的小伎俩、小聪明一步步露在天光之下，自己则藏于其中，迷迷糊糊地顺水推舟。
从常尖提到蒋川，到送她去博远打听消息，江祈年就盯上了她。
吴染染也看向江祈年，他知道的，他知道早会有那么一天自己暴露在她面前，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背后的是陆家。
她松了抿住的唇，朝着他不屑地“呵“了一声。
餐筷就放床头，她走过去，单手折断一头，用劈出的尖刺那头朝江祈年扎去，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他轻轻一拨，筷子方向就变了，筷头撞在墙上。
吴染染松了手，又去拿另外一根，江祈年眼疾手快，抢在他牵头，翻了床头的餐盒，剩下的饭菜扣在地上。
他低头看，却不敢问她怎么了。
吴染染往外走，江祈年叫住她：“别独自出去。”
——什么偷偷溜进来偷药，分明是在他的庇护下，大摇大摆进来。
吴染染攥紧拳头，打在墙面上，嘴里叹道：“三百块。”
江祈年脑海里都是范毅的提醒，是啊，根本骗不到她，那个男孩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他……不过是引她入局的骗子罢了。
他看到她垂下的手，守备凸起的关节已经擦破了在流血，
“我三百块就买了他的命。”
“你让尖姐查你，你以为把过去改的和他一样，我就真不知道你是谁了么？”
江祈年：“陆……”
她又是一拳打向墙面，血迹印在墙上。
江祈年没再说话。
吴染染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懒散地靠住身后的墙，眼睛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竟有些朦朦雾气。
江祈年喉结滚动。
吴染染神思逐渐变得恍惚，她想起导师说，摩非的天上有星河的碎金，那是神女的馈赠，想起她自己去摩非旅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萨兰。
吴染染问：“灵狐计划，背后的靠山是陆家。蒋川当年离开摩非，也是陆家的意思么？”
她想起自己进入摩非前，签下的那纸合约，她在入摩非的关口前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她笑眼弯弯，就和当年的萨兰一样。
他们都将自己的命给了那张薄薄的纸。
“白啸的合约没谈妥，她不干了。萨兰的命是陆家买的，她父母欠了好大一笔债，是陆家替他们偿还的。”
漫山遍野生长的珊瑚草触动了陆家的利益，为了抬高草药的价格，陆家用萨兰的死制造混乱，让当地的居民以为这是被诅咒过的恶草，从而大面积销毁珊瑚草。
余下少量的珊瑚草种植田都被陆家掌握在手里，用来帮扶“灵狐计划”。
这是萨兰死亡明面上的说辞。更深的隐情……吴染染不敢想，她闭上眼，觉得这一刻十分疲惫。
她问：“你是陆家的人么？”
江祈年嘴唇动了动。
她眼睛还是闭着：“为什么不说话。”
江祈年垂下眼。
“你为什么叫江祈年？”
吴染染猛然睁眼，朝前走一步，她身后发出“咔咔”的声音，巨大的异体正在酝酿时机。
江祈年认命般低叹了口气，说：“和兄长一样从江，叫江祈年。”
“你原本叫什么？”
“陆眠。”他顿了顿，“长眠的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