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吴染染到江城已经是夜里，白凡把消息传给了江祈年。
“明儿见吧，今天太晚了。”
吴染染拿着便利店买的面包咬。
白凡说：“别啊，我江哥，伤重患者，听说你来都已经挣扎起来了，你这不见不好吧。”
不是这个意思。
吴染染垂下眼。
火车站广场，人影稀疏，夜车司机好不容易瞄到人，立马热络上前：“哎，姑娘，去哪儿？用车么？”
被白凡一一挡开：“不了不了，约了车了，谢谢大哥们了啊。”
来接他们的是裴珠。
吴染染记得这个酷酷的女人，板寸，头一侧还飞了三道白线。
她看着黑漆漆的夜问：“什么时候来啊？”
白凡也纳闷：“按理说小珠子不会迟到啊，这是什么情……”话还没说完，就见广场上又走来一个人影。
很高，很壮，但身形凹凸有致，有女性独有的窈窕。
“来了！”白凡很兴奋地拖着行李迎过去。
吴染染放下面包，站住脚步。
裴珠应该是和白凡寒暄了一句，很自然的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然后，目光越过他，看向了站在后头的吴染染。
那一眼，说不上什么感觉，吴染染咂咂嘴，把面包的塑料封纸封好，揣进防晒外套的兜里。
白凡回身来喊她：“走啊，愣着干嘛？”
吴染染失笑。
裴珠不喜欢她，甚至对她有点敌意。
也对，湖边木屋里，她那么狼狈，而罪魁祸首……吴染染走过来，拍拍白凡的肩膀：“走吧。”
她背了这锅。
裴珠的车停在路边，是辆四人小轿车。
白凡坐副驾，吴染染坐后排。
后备箱里安置好行李，裴珠坐进了驾驶座，车子一启动，立马发出嗡嗡的声音——这车够老了啊。
白凡打了个哈欠：“累死我了这一天，哎，你瘦了啊小珠子。”
“是吗？”裴珠抬眼看后视镜，吴染染靠在靠背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睡着了？
白凡：“是啊，感觉你比以前瘦多了，这才多久啊。”
吴染染还没睁眼，整个人随着车子摇晃。
她睡着了。
裴珠收回视线，认真开车：“有一段日子了。”
她努努嘴，问：“这就是江哥惦记的人？”
白凡说：“是啊。小吴姐。”
裴珠淡淡道：“狐狸精。”
后排的吴染染耳朵尖动了动，嗯，忍，为了让白凡不尴尬，装睡果然是最好的选择。
白凡还没听说话里的火药味，愣愣“啊？”了声：“别这么说，小吴姐虽然样子吓人，但人可好了，而且她是现代科技结晶，是……”
裴珠：“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吴染染忍不住笑了下，但没发出声音。
白凡侧目看她。
小珠子不正常，嗯……应该还记仇，对那次绑架耿耿于怀，但那不是小吴姐干的啊。
他想解释，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喂，江哥，对，我们到了，对对对，小珠子接到了我们了啊，哎？她没和你说吗？”
江祈年：“她微信不理我。”
白凡：“呃……”
他又偷瞄了裴珠一眼，这仇可记得这大。
“啊，那就先这样，嗯嗯，一会儿我们见面说，好嘞。”
电话挂了，裴珠假装没听到谈话。
饶是白凡再怎么没看出状况，也知道要闭嘴，他抬眼看后视镜，吴染染眼睛睁都不睁，还是她厉害，未雨绸缪，上来就睡。
白凡心里叹了口气，也闭上眼。
****
疗养院内。
江祈年躺床上，身后靠一张软枕，手边是本书，床头柜上放着咖啡碟。
单人间，就他这一张床，墙边一溜小沙发。
沙发前有张红木茶几，底下一张深色毛毯。
吴染染打量了下环境，安静，低调，舒适。
这坏境都睡不着？大半夜非要起来见面？
窗帘没拉，黑漆漆的窗户上映着她自己的模样——蓬头垢面，风尘仆仆，吴染染咬住唇，用手巴拉了下凌乱的头发，真是给狐狸精丢脸。
白凡走到江祈年跟前，装模做样摸了摸他额头：“烧退了，哥你好点没？”
然后被自己这动作逗笑了：“小吴姐来了。”
吴染染踩上毛毯，坐进最靠门的沙发里。
裴珠把他的咖啡收了，换成白瓷杯，去外头小厨房的饮水机里接热水。
江祈年笑笑说：“我看到了。”
吴染染窝在沙发里玩自己手。
他问：“手好玩吗？”
吴染染一顿，抬起眼。
白凡贴墙边站着，给这俩人的视线让路。
江祈年面容长的好，眉眼干净清澈，哪怕略微抬脸，那双眼也没什么危险感。
吴染染并不惧他：“对你动手的是谁？”
江祈年：“蓝升岩。”
吴染染点点头。
他讥讽：“你们实验室的人都不好好做实验，搞研发，都喜欢跑出来当杀手？”
吴染染：“弹尽粮绝，走投无路，无奈之举。”
江祈年：“嗯，一丘之貉。”
他言语冰冷，眼里有嫌弃。
吴染染知道这梁子又结了一个。
她叹口气：“对不起。”
屋里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恰好裴珠接了热水回来：“你们……怎么了？”
她从小厨房还带了两份面过来，这俩人半夜到这，肯定肚子空空。
察觉屋里气氛不对，她把东西放茶几，抬眼问吴染染：“吃点？”
吴染染点点头：“吃。”
她把热水放江祈年床头，回身和白凡站一块，然后用胳膊碰碰他，小声问：“你也去吃点？”
白凡摇头，示意别说话。
面条是手擀的，很劲道，吴染染咬断一根：“老蓝走投无路，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就是个打工的，谁帮他他帮谁，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
吴染染又去咬第二根面条。
她意思很明显，这事和实验室没关系，这是你们陆家自己人的内斗。
陆景仪病重，陆长风回国，摩非实验室到台，蓝升岩为了钱，或者为了命，替人干点缺德事是情理之中。
恰好江祈年姓陆，他自己倒霉。
看她面条从嘴里滑出，什么都没咬住，江祈年失笑：“我还以为你诚心和我道歉。”
吴染染：“我？我早就和实验室没关系了，老蓝恨我恨的牙痒痒呢。我为什么替他道歉？”
“青城山，好玩儿吗？”
吴染染点点头。
问：“你怎么知道H-X分子藏在那里？”
他说：“我们家出了件大事。”
吴染染把面碗放下：“是不是……陆桃桃回来了？”
江祈年点了点头。
…………
蒋川来摩非不过一年就匆匆离开，能让他离开的理由只有陆桃桃。
陆桃桃“病故”后人间蒸发，虽然吴染染怀疑“病故”的真实性，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得不承认，她死亡这事是真的。
但陆桃桃留了后手。
蒋川在博远秘密进行的那个新项目，可以留存人的意识，这项目是为了让她重返人间。
当年陆桃桃和家里决裂，出来单干，所有人都以为，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陆家的投资给了外人。
的确，那一个月只发生这么一件事，舆论也偏向这个理由，吴染染并没有多想。
但现在……都到这程度了，是只猪也能知道，她和家里决裂绝不是因为投资。这是她自己设的一场局，是她和陆景仪争权的开始。
陆景仪病重，但她一直在秘密谋划“长生计划”，陆桃桃为人强势，头脑又聪明，一定不是陆景仪喜欢的继承人。
她野心不比陆景仪小，和家里到这一步，是必然结果。
即便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江祈年点头，吴染染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眼前迷雾拨开，吴染染觉得自己小的像一粒尘埃。
“你多久之前知道的？”
“受伤之后。”
吴染染：“怎么查出来的？”
“他们说是我哥派人干的，但那天，我和我哥刚谈完，我知道他为人，他不会对我下手。”
吴染染眼露怀疑。
他说：“我和我哥感情很好，外人怎么说那是外人的事，何况大家乐见大家族里男孩的争斗，我和我哥也从没解释过。”
吴染染：“嗯。”
“出事那天，我察觉到危险，我让我哥呆在陆公馆别出去，我觉得自己身手不错，所以才追出去……还是轻敌了。”
吴染染说：“陆长风没陆桃桃那么疯，但他也不是纯良的人，你不要太信任他，人都是会变的。”
江祈年说：“不会。”
“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很小，人不合群，也没有亲近的人。但却对陆桃桃很依赖。”
吴染染：“在陆桃桃回来之前，你们关系可能很好，但她现在……算借尸还魂了，陆长风和你的关系就不好说了，他第一选择，很可能不是你，所以你还是小心点好。”
江祈年沉默。
白凡觉得这气氛糟糕极了，他小声问裴珠：“他们什么意思？”
裴珠摇摇头，她不明白，但有预感，这屋子里刚才发生了件大事，需要他们所有人的力量。
她看向江祈年，发现他眉头紧蹙。
他大病初愈，本来脸就没有血色，现在脸色更苍白。
她对吴染染：“太晚了，你们舟车劳顿辛苦了，要不今天到这，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