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苏磊撂下筷子：“我不干。”
吴染染放大招：“你不是在意妖心么？”
苏磊“昂”了声，继续往锅里下肉，锅是辣底，半盆辣椒瞬间淹没了薄薄的肉片，一松筷子，再捞出来就要凭缘分。
吴染染：“你帮我这个忙，事后我把妖心给你，到时候……你一定惊艳老陆。”
苏磊不说话。
他来这趟前，苏沁特意提醒过他，不要再往陆桃桃手底下玩花样，小陆总能饶他一次，不一定能饶他第二次。
吴染染说：“跟着老陆，为她卖命，一辈子只能拿死工资，那点死工资能干嘛，但拿到妖心的话，就能自立门户为自己挣钱，都2022年了，还是过去的老思想，没出路的。”她点点下巴，“没买房吧？”
苏磊一拍筷子：“请你吃个饭，哪儿那么多废话。”
妖怪打工也不容易，底薪加绩效，一个月根本不够看的，哪怕陆桃桃包吃包住，到月底也捉襟见肘，而且他这个职业见不了光，干着么多连五险一金都没有。
吴染染：“这顿火锅得两百吧，算公费还是自掏腰包啊？”
过道里有拎着汤壶的服务员来回走动，见他们这桌锅底水位不够，赶忙过来加水。
吴染染借机朝她要了一支笔，然后抽了张纸巾，用笔在纸巾上写了个地址递给苏磊：“这地方，你过去，找一个叫白凡的人。”
苏磊咽了口唾沫，愣愣看地址下的名字。
吴染染声音凉凉的：“然后复活白啸。”
白啸两个字，不知道触到了他哪根神经，苏磊感觉耳边被潮水包裹，一直在嗡嗡。
那天墙头上，他受命射杀白啸，开了三枪，而吴染染就在现场。
她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范毅是背锅的，她什么都知道。
吴染染拿筷子夹肉，苏磊慢慢望向她筷子伸去的地方，红油翻滚，热气腾腾，吴染染的筷子提上提下，就是没夹上一片肉。
苏磊说：“用这漏勺。”他把漏勺递过去。
吴染染接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紧张，勺子没送到就松了手，然后正好滑进锅里，有几滴热汤水溅出来，在桌子上留下一个个的小红点。
吴染染问：“考虑好了吗？”
苏磊把纸收起来。
吴染染说：“青城山的老道士厉害的不行，你现在有异体，在他们眼里有点碍眼，你去我说的这个地方，也算躲一劫了。”
苏磊不敢苟同，但她指的这处地方，的确很有诱惑力。
****
吃过饭，吴染染一个人坐上了去往青城山的动车。
车上人不多，她又摸出自己的眼罩，歪在座位上，身边的乘客看她一眼，替她把百折窗帘拉上。
眼前光一暗，吴染染立即把眼罩拉下来一点，看旁边的人——坐旁边的是个男人，寸头，短袖长裤，脚上一双价值不菲的板鞋。
她把眼罩拉上，继续休息。
到站后，跟着人群出站，外头广场上人来人往，公交大巴还没恢复，到处都是私车司机在拉客，在那些人中，吴染染注意到了青池道长。
他打扮实在太特殊，高发髻，道袍，带一副墨镜，墨镜后的人浑身都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气场。
他把车停在路边，手正夹着一颗烟伸出车外，没抽，就任凭这烟头在外吊着，他时不时扭过头，瞥出站的游客，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来坐车的意思。
吴染染笑了下，朝他那辆车走过去。
***
青池道长把手收回来，他看向放在副驾驶座位的一只罗盘，罗盘的指针稳稳指向一个方向。
他低头笑了声，再抬头，刚好隔着车窗，对上吴染染的目光。
她似笑非笑地说：“您是来等我的吗？”
青池道长脸上的笑容一僵，抬手扶了下插在发髻里的桃木簪，手落下后稳稳搭在方向盘上，他看向前头说：“我来这儿是拉活的，没等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吴染染笑容不减：“那正好，我也要坐车，您就顺带拉我一趟吧。”
青池道长看她一眼，她还挺自觉，说完直接绕到那面上了车。
他嘬了下牙花子，问：“小丫头，你看过我简历吗？”
吴染染把罗盘放到自己腿上，然后关好门，同时嘴里回答：“没有。”
青池道长伸手过来，敲敲她面前的储物盒：“那你打开看看。”
吴染染犹豫了下，满脸疑惑地拉开储物盒。
储物盒里放着不少剪报、杂志单页，有黑白，有彩色，加起来足有一小沓。
吴染染瞥青池道长一眼，见他点点头，迟疑着拿出来翻看。
那是个纸媒还横行的年代，报纸和杂志算主要媒体，这些碎纸块上写了不少文字报道，有的报道更隆重点，还配了图片。
青池道长说：“钱清越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物，媒体就喜欢逮着她问问题，我那时候正巧和她有点渊源，所以有几篇报道上加了我的照片。”
果然，吴染染正翻到的下一张就有，标题下头一张大大的合照，占了整页纸的一半。
照片里的女人穿旗袍，短发，脸上妆容端庄，整个人昂首挺胸往那一站，脸上笑容标准又甜美，显得整个人十分有气质，而她身侧站着的男人，吊儿郎当的，虽然穿着衬衫西装，但难掩眉目间的痞气。
这男人是……
青池道长：“这男的是我，怎么样，我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挺帅的，不比那些电视上的小鲜肉差吧。。”
吴染染愣着没动。
青池道长脸上摆出一抹高深的笑，到底是个小娃娃，三两语就唬住了。
他伸手过来点点纸面：“这钱清越怎么说也算是个道行挺深的妖怪，见着我都要退避三舍，实在退不了了，对我也是笑脸相迎，生怕面子功夫做的不好，得罪了我。”
“怎么你这么胆子大，直接上我的车不说，连声道长好都不带说的？”
他扔了烟头，扭过头来望着她，明明脸上有个笑容，可眼角眉梢却都透露着不悦：“小丫头，你年纪还轻，就更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以后踏上我地盘的妖，都要用鼻孔看人了。”
吴染染想下车，但耳边是“咔哒”一声，他锁了门，升上了车窗。
青池道长：“既然你这么大胆，现在山里的景点还营业，那我就顺道带你去山里逛逛。”
*****
陆桃桃送走了吴染染和苏磊后，单独召见了苏沁。
彼时她还是那副懒懒的模样，带着黑色兜帽，穿着宽大的袍子，偎在沙发里半梦半醒。
苏沁来敲门，她才睁开眼。
“阿沁。”
苏沁点点头：“小陆总。”
陆桃桃：“我现在叫蓝若。”
苏沁说：“蓝姐。”
陆桃桃面容上带着倦色，说了两句话就打哈欠，身后的助理立马把泡好的咖啡给她端上来，她其实不爱喝这东西，但都送到嘴边了，她还是拿过来抿了口。
“钱清越那个老妖怪，当初最宝贝她那儿子，可惜蓝升岩有野心，却没什么能力，之前有蒋川和白啸给他撑腰，让他稳坐那个什么C实验室最高领导人的座位……这他们一走，蓝升岩立马就完蛋了。”
苏沁附和：“是。”
陆桃桃嘶了声：“我记得你当初……”
苏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这次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居然要到网上去爆料他母亲的旧事，王渊也是倒了霉了，死了这么多年，还要被钱清越这不争气的儿子拿出来消费。”
陆桃桃摆摆手：“说的过了，到不了这程度，你也别生气，我把他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数。”
苏沁垂下眼，如今她哥苏磊得到“异体”都不是吴染染这只小妖怪的对手，也得亏是钱清越死了，如果她还在，那现在还变不了天。
陆桃桃：“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蓝升岩，最近我们公司碰到了一位对手。”
旧陆家撤资博远，博远被警方抄查，空出的市场资源是块肥美的肉，现在市面上留下的生物科技研发集团不多，能打的更是寥寥无几。
陆景仪正值困难之际，而陆桃桃隐藏在幕后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厚积薄发，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她终于能浮出水面，把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公司推出去。
可就在这会儿，她才发现，博远这座冰山沉下去后，露出水面准备占领一席之地的，不止她这一家，还有一家名叫“速锡”的集团，在和她暗自争抢博远让出的资源。
她查不到“速锡”的底细，之前也没注意到它过，“速锡”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
但陆桃桃明白，事实绝非如此，能在此刻和她较劲的集团，必然底蕴强大，绝非朝夕之间就能组建而成。
所以，“速锡”和她手里的公司一样，都是在暗地里韬光养晦，只等陆家断颈的时候才露出真面目。
陆家什么时候树敌这么多？
还是说……“速锡”就是针对她而发展出来的？
她面向苏沁，兜帽里的一双眼直直盯着她看：“你盯着点这个速锡，查查底细，看看他们看中了哪个项目，如果还是因为灵狐计划……你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