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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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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逼近零点,整座城市在寒风之下好似起了冻疮,满街苍白,一地银霜。

和别人裹紧衣服不同,白明却脱下了外套,他沿着长街一路快跑,大汗淋漓,口中喘着的气化为白雾,转瞬即逝,尽管双腿也跑得发酸,但他依旧不停向前,没有驻足。

他一路跑进槐安法院,步入大厅,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自从停职以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一回,他跑到屋子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门,手臂扶着门框,迟迟没有踏入进去。

那是他最熟悉的办公室,屋内的陈设仍和以往相同,那张属于他的桌子,以及那把破旧的木椅依旧摆放如初,和整个屋子略带欧式的情调格格不入,没有被任何人撤去,也没有被任何人代替。

郑烨手持文书,闻声回头,嗤笑一声,又望向窗外,然而外面被冻坏的树上,只有一层白晶包裹在光秃秃的枝丫表面。

“这可是你除了第一天上班以外,来得最早的一次。”

白明气息仍未稳定,他缓缓走进,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他望向郑烨的背影,几乎不可置信地说道:“郑老师,我、我复职的消息,是、是真的吗?”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 郑烨回过身,拉开椅子,眼都没抬就坐了上去,满是不屑,“招待会的事情一出,时代晚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半个小时就出了报道,还一夜间上了头条,舆论立刻哗然一片,风向标都朝着你这边倒来,网民们不都声讨着要还你清白,让你复职吗?”

他打开从家带来的热水杯盖,轻吹一口气,不紧不慢地从一旁推出法院的卷宗,将其铺在桌面上,他虽这样做着,嘴上却没停。

“这市检察院昨晚开了一夜的会,紧急决定将你复职,你的停职处分也从档案里撤销了,以后你就可以专心工作了。”

喜悦的心情犹如一颗种子,在白明的脚底生根发芽,向上疯长,在他的四肢上开出朵朵繁花,又在他的脑袋顶端结出一颗颗香甜的果实。

他强装镇定,但脚下却不停点着,若不是这法院里盖了屋顶,他能兴奋得腾空飞起。

“谢谢郑老师。” 他嘴上道谢,转过身子,瞧见自己的那张桌子上蒙了层灰尘,连忙从门后拿起抹布,刚要去擦,却被郑烨制止住了。

“等等,谁说这位置属于你了?” 郑烨冷淡依旧,“这粗制滥造的破桌子又占地方,又和我这间屋子不协调,我早就想扔掉了。”

白明一愣,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过来。” 郑烨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白明瞬间感到一丝紧张,他放下抹布,满怀紧张地走了过去,怯怯道:“老师,怎么了?”

郑烨从一旁抽出一张表格,甩在他的面前,冷声道:“把这个填了。”

白明拿起表格,凑近一看,表格内容都是些最基本的个人信息,他一头雾水,又看向表头,只见上面方方正正地列着几个大字:见习法官入职信息表。

见习法官!

那是比他现在还要高的职位,他虽过了法考、公考以及入额考试,但始终因为资历尚短,一直处于助理的职位,尽管他还身兼书记员,但毕竟和法官还是差了一步,如今见习法官就如同摆在身前的一个跳板,一旦任职,有了一定的经验,便能真正地当上审判员。

多少人当法官助理一当就是十几年,可自己不过才上任半年,期间还停职了几个月,竟然出乎意料地拿到了法官行业的邀请函,不过他知道也有幸运加成,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也能获得郑烨的认可。

白明捧着这张表,眼里像是镀了层金箔,闪闪发光,激动的心情使他的双手发颤,他仔细阅览着表格,看了不下十遍,但他依旧似一根木头般站在原地,久久难以放缓这急促跳动的心脏。

“不乐意?” 郑烨瞥了他一眼,“那就算了。”

“乐意!” 白明高呼一声,腿上像是装了弹簧,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谢谢老师!我、我太激动了!”

这一跳倒是把郑烨吓得不轻,他连连摆手,不耐烦道:“去一边儿跳去,拿着笔赶紧把表格填完,别在我这里碍眼。”

白明急速拿起笔,躲在一角,张着嘴傻笑着,快乐地填写着自己的信息。

郑烨看他直冒傻泡的样子,又解释道:“你是我唯一的学生,我本就有意倾注全力,将你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法官,现在你的年龄也刚好23岁,考试也都达标,人品、行事也让我较为满意。但你记住了,这见习法官的职位可不是检察官给你的,是他们将你复职后,我自己的想法,你可别到时候跑到检察院去感谢错了人,丢我的脸面。”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郑老师!” 白明满面红光,笑容仿佛日出东方迎来的晨曦,熠熠闪烁。

郑烨对他的感谢嗤之以鼻,“你需要在见习法官的位置上待满两年,然后才能转成真正的审判员,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要是你有野心,日后想去江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或者更高,就得靠你自己了。从今天起,咱们槐安法院里不论是谁开庭,你都可以在下面学习观看,有什么不懂的知识点,庭审后就去问问审判长,懂了吗?”

“懂了!” 白明填完手中的表格,提了过去,“我会好好做的,老师您就放心吧!”

郑烨收回信息表,粗略地扫了一眼,又抬眼打量了白明一番,只见他的眼窝如熊猫般发着青黑,讽刺道:“市检察院的那帮人确实一夜没睡,难不成你昨晚也在市检察院里,逼迫他们给你复职的吗?”

白明立刻会意,接道:“没有没有,我昨晚在医院守了一夜的犯人。”

“一眼也没闭就过来了?” 郑烨问道。

白明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公安局的事情,你比谁都操心,怎么?陆吾是个摆设吗?” 郑烨阴阳怪气地说着,又一指门外,“出门右转,隔壁是你的办公室。”

白明又是一惊,“见习法官还能有自己的办公室吗?”

“按道理来说没有,” 郑烨并未抬头,拿起卷宗开始整理起来,“但咱们槐安法院屋多人少,我就让人帮你腾出来了一间,不用也是浪费,从现在起,那就是你的专属办公室了。”

白明张着的嘴始终未能合上,这高配版本的法官待遇竟然能落到自己的肩上,他也开始庆幸自己当初把简历投到了这里,然而他从郑烨手中接过钥匙,并未挪步。

郑烨余光扫见他站在原地,便抬起头轻蔑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再坐回这间屋子的小破桌子上,哪怕你选择回白河镇,我都不会拦着你。”

“老师,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想借此机会问一问您。” 白明敛回笑容,十分平静。

郑烨放下手里的活,双手合住,放在桌上,这才正眼看向他,“怎么了?”

“我其实想问您很久了,但我一是不敢,二是觉得没到一定的时机,您是不会告诉我的,今天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我想知道当初面试的时候,我发挥得也不好,可您为什么会选择我?真的是如您所说,就因为看到我被魏峰劫持,认为我可怜,以及、以及心态不错,这才选中的我吗?”

郑烨提嘴一笑,道:“看你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这问题是想听我夸你吗?”

“不是不是,” 白明快速摇头,“我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郑烨看他如此真诚,坦言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在你被魏峰劫持的那一晚后,陆吾他在你来面试前先赶到了我这里,希望我可以答应他一个条件,那就是留住一个叫做白明的人,我问他你们认识吗?他说不认识,但是当时魏峰让他拿刀自杀,那个叫白明的人临危不惧,在关键时刻寻找突破口,不仅化解了危机,最后竟然奇迹般地救下了他,他把你好一顿夸,又说不想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才希望我把你留下。”

白明听到这里,豁然开朗,怪不得郑烨那么清楚时代晚报上刊登的照片就是自己,他当时还在纳闷,就算郑烨以前是个警察,也不该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但他接着又有些失落,原来他的工作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是靠着陆吾才留了下来。

“当然,我拒绝了他,” 郑烨眼里放空,似乎是在回忆着那久远的一天,“我虽然在他母亲的事情上对他有些亏欠,但我已经在大小事上还了他不少人情,陆吾离开的时候还挺难过,不过我可不管,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他,唯独选人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听从别人意见的,我的学生必须过了我的眼睛才行,而且我最讨厌那些利用职权徇私枉法的人,就像钱衡那样。”

郑烨又将目光投向白明,认真道:“但我见到你之后才发现,你和陆吾说得还挺像,你虽然面试发挥得不好,可我能感觉出来,你有一颗炽烈的心,你不是为了名誉、钱财或者地位,而是真的想要学习法律,想要帮助人民群众,就凭这一点,你已经甩掉了所有的应聘者。”

晨间的薄雾全然消散,阳光穿透而来,落在窗台,扫入屋内。

白明的心也在被这阳光烘烤,原来自己是真的被郑烨选中的人,他的老师没有听从任何人的请求,没有受到任何事的影响,仅仅发现了自己那颗热爱、敬畏法律的心,让他脱颖而出,成为了唯一的幸运者。

“郑老师,我很感激您能考虑我,信任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明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咽了口气,过高的期望带来了无形的压力,迫使他无意间皱起了眉头。

“什么也不用说,你这半年来的成果,我都看在了眼里,你奋力追查沧澜路案的真相,公交车上救老弱妇孺,为了江州的安全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公园内不竭余力保护钱衡,替常博解决了家暴问题,就凭你所做的这些,我就知道我没选错人,这见习法官的职位,是你应得的。”

郑烨喝了口水,又紧接着道:“你只需要保持初心,继续做这浊世里的一股清流,工作上好好努力,将每一个案子都尽量维持公平正义,生活中乐观向上,和陆吾过好你们的日子就行了。”

白明的脸颊顿时一片潮红,急忙澄清道:“老师,我和陆警官不是您想的那样。”

“好了,你卷宗都处理完了?” 郑烨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满,“赶紧去工作,少在这里浪费时间。”

白明应了一声,随后向着屋外走去,回道:“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我去隔壁把新案子都录入电脑的档案里。”

“录完就回家睡觉去吧,你这精神状态根本毫无效率,明天再来吧。” 郑烨低下头,又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白明停下脚步,倚在门框,“可是明天是周末。”

郑烨烦躁吼道:“那就周一再来!”

这根本影响不了白明的心情,他笑盈盈地道了声“好”,便将屋门轻轻关上,又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前,一推开门,一股凉意透心袭来,他打开屋内的空调,十分欣喜。

房间很小,远不及陆吾和郑烨的办公室,大玻璃窗一落而下,毫不吝啬地吸收着日光,屋内不过一个双开门的大书柜,一张长桌,一把旋转椅子,桌上一台电脑,墙角摆着几盆绿植,东西虽少,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白明也不挑剔,就这么一方小天地,他就已然心满意足了,他走到自己的桌前,看着台卡上面自己的名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法官”二字跳跃着金黄的光斑,他用柔软的指尖轻抚而过,又小心翼翼地点了点绿植的叶子,清新淡雅,满屋飘香。

由于这是一楼,窗外的景象可尽收眼底,一棵玉兰树就长在窗外,只可惜凛冬已至,这棵树也已光秃一片,不过待到春风满袖时,这树亦会开满花枝。

他坐在椅子上,将桌上的文件一一录入电脑中,尽管眼睛已经困得难以睁开,可他依然强撑着精神,直到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完毕,他才趴在桌子上,头一倒下,便立刻睡着了。

那是一片玉兰花林,他看到了在纷纷落花之中,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对着他,正踮着脚,用手捻着花苞,女人徐徐侧身,他发现那女人和自己长得很是相像,他呆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前靠去。繁花缀满枝头,缤纷飞花落满他的双肩,花香浓郁,钻入他的衣领,眼前的女人笑得那样动人,仿佛有花落入一泓清水,荡起微波涟漪。

那是魏兰,魏兰抬起头,长发沾染了三两花瓣儿,她闭上眼,好似天地都融在了这一方花林,突然之间,她好像看见了白明,便怔住了,无助的眼神凝望着白明的脸,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而那双眼睛似乎在传递着挣扎的痛苦,以及想要获救的乞求。

这一眼像是穿越了五年,从时光的另一端直抵白明的内心。

突然一阵大风吹起,将白明眼前的景象全部吹散,好似一阵过眼云烟,说散就散。

他猛地从黑暗中惊醒,发现自己仍趴在桌子上,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是一场梦,可他即使知道,还是感到一阵酸楚,他替魏兰虚幻的眼神而心痛,又替她真实的逝去而惋惜。

那个姑娘,本应该善良美好地活着。

敲门声骤然响起,白明连忙起身,他抬头一望,只见进门的人竟是槐安分局的大队长——周良。

他一怔,这位速来瞧自己不顺眼的警察竟然亲自找上了门,这让他心生忌惮,不过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出奇。

想来上次见面还是篮球联赛,如今秋冬换季,许久未见,他站起身,微笑道:“周警官,好久不见,你来找我有事吗?”

周良依旧是那副看谁都是嫌疑人的表情,瞧了眼桌上的台卡,改了称呼,道:“白法官,陆队不是说让我来陪你去问话吗?你不记得了?”

“问话?有这事吗?” 白明想不起来,或许是自己一直未睡,一不小心给忘了,“周警官要带我去问谁的话?”

“陆队没给你说吗?” 周良双眉一蹙,有些好奇,“站前宾馆的老板,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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