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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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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你有关系吗?” 袁率语气玩味,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想着调查。”

“他们、他们去过,” 陆吾全身酸痛,像是漏气的气球,任凭武荣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有气无力道,“我有证据证明,他们、他们去过阳京市,去过东峰县,也、也去过白河镇。”

话毕,武荣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陆吾双手抱腹,干咳不已,身体颤颤巍巍,那份藏在怀里的文件也因衣服的褶皱,掉在了地上。

武荣轻嗤一笑,满是鄙夷地看向面前痛苦的警察,戏谑道:“陆吾,你还真是爱藏东西,五年前怀里藏着一张照片,现在又藏着一份档案。”

袁率扫了一眼,冷笑道:“怪不得陆队语气这么肯定,原来是找到了这个,我还在纳闷,富茂抛售的这段时间,这份文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看来没丢,是我粗心大意了。”

他向着文件慢慢走去。

陆吾见状,费力下蹲,想要去抢,却被武荣一把勒住后颈,按在了地上。

袁率弯腰捡起,连看都没看,随手掏出打火机来,点燃了文件的一角,随后扔在了地上。

火焰渐起,吞噬了所有的文字,那些证据如同飘袅的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伴随着文件噼里啪啦的灼烧声,袁率道:“是,我们是去过那些地方,我们就是拐卖案的那帮通缉犯,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等你们死了以后,又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文件最后只剩下了一团灰烬,白明不由得颤了下心,听到袁率亲口讲出这个答案,他积攒于心中的死结终于解开,如同石沉湖底,有了着落。

他高声问道:“你们就是靠着拐卖那几个孩子,才成立的富茂吗?”

“没错。” 袁率优越的口气像是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白明与他直视,俨然一副无畏生死的神态,“袁秘书,反正今天我是栽在你手里了,我在死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富茂最初的发展史,请你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满足我的好奇心,也好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可以。” 袁率提嘴一笑,倒是自豪,满不在乎地讲了起来。

“十三年前,我们几人想开一家公司,但碍于手头没有钱,因此想出了这个妙计,以此来筹备启动资金,反正那时候的江州也乱作一团,烧杀抢掠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事情,不缺我们这几个人。

“我们先去了阳京下属的东峰县兰花镇,在那里带走了两个孩子,又顺道去了阳京市,再次带走了两个孩子,最后去到了白河,依然按照惯例,带走了两个,接着我们就回到了江州。

“我们选的孩子都是提前调查过,不然有染病的,或是家里有行政司法背景的,哪个买家还敢要啊?那几个孩子健康活泼,我们可是赚了不少呢,对于一些不健康的,就只好一刀杀了,怎么样,像我们这样有良心的商家不多了吧?

“那笔钱用来注册了公司,富茂就这么成立了,当然我们还招揽了武荣,让富茂在江州有了保护伞,没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敢与我们抗衡。我们这一路走来,加入的人形形色色,为富茂牺牲的人也不在少数,除了那个背叛富茂的叛徒,其他的人都是忠心耿耿。”

“叛徒?” 白明不解。

袁率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是让我抓到他,我非把他抽皮剥筋才行。”

“牺牲的人又是谁?” 白明继续问着,“是丁飞吗?”

“常鹏,丁飞,不都是吗?” 袁率斜眼一笑,嘴上这么说,表情却对他们的死亡毫不在意。

白明瞬间想起了常博曾说的话,他说他的父亲去到了白河镇,就再也没能回来。

原来常鹏已经死了。

袁率阴恻恻再道:“常鹏和丁飞可都是富茂集团的元老级人物,现在一个永远沉在了白河的水底,一个被吊死在解放大饭店的水晶吊灯上,他们都为富茂作出了不朽的功绩,我会为他们,还有你们,一起烧点纸钱的。”

白明嗔怒问道:“你们一利用完常鹏和丁飞的价值,就毫不留情地杀掉,这就是你们的作风吗?”

“这你可误会我了,” 袁率踩灭地上的碎火,碾烂了余灰,“他们俩的死,可不是我造成的,更不是我动的手。”

武荣没了耐心,指着陆吾,怒道:“把手铐给我解开!”

陆吾顶着酸痛的身子,得意一笑,“我已经锁死了,你、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好了,多说无益,” 袁率背过身去,像是不愿看见接下来血腥的一幕,“白法官,我看武荣玩得还不够尽兴,不如就先让景瑜送你走吧。”

“等等!” 陆吾一手撑地,艰难大喊,“景瑜,你、你只要身在公安一日,那就是、就是我的人,我命令你,把枪给我放下!放小白离开!”

然而景瑜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景警官,” 白明正视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道,“你虽然处心积虑地进入警队,又隐忍埋伏了多年,但你毕竟跟着陆警官走南闯北,一心执法,五年来的兄弟情谊,难道没有一点是真的吗?”

景瑜闻言一怔,没有开口。

“景瑜,开枪吧。” 袁率淡淡说道。

白明并不畏惧,若是能说动景瑜,拖延一段时间,等到大部队降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景警官,你扪心自问,陆警官待你如何?五年前他从街边领你入队,之后又帮你获取特批转正,我知道你是孤儿,无依无靠,但公安就是你的家,你在这里为公效力,真的没有受到陆警官一点影响吗?”

景瑜的手微微发颤,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躁动不安,他甚至不敢去看白明的目光。

袁率有些吃惊,再次下达命令:“景瑜,开枪!”

白明没有停下,肃言依旧。

“陆警官希望你能担当大任,因此对你严肃苛刻,你也总是板着脸,不爱讲话,但你们做起事来,不一直都是同心协力吗?我还记得陆警官让我住进他家的时候,骗我说花白浜是你的房子,明明你们俩都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但你还在努力帮他隐瞒。

“我也记得公安篮球联赛,你和陆警官一队,你打小前锋,他打中锋,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把周良那一队打得落花流水,我听说陆警官私下里也经常教你打篮球,他不仅仅在工作上是你的队长,在生活里更是你的朋友,你的哥哥。

“我被派去问何嫣话时,你和我一起去了江宁东路的咖啡馆,咱们有说有笑,乐以忘忧。在我当上书记员后,第一次开庭时,你也到了现场,为我加油鼓励。上个星期,陆警官为我在市局一夜间种满了五百朵山茶花时,你也替我们见证了一切。”

袁率见景瑜迟迟按不下扳机,心慌意乱,高喊道:“景瑜!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给我毙了他!”

白明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温柔的语气如狂风暴雨,在景瑜的心里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景警官,你想一想常鹏和丁飞的下场,若我和陆警官葬身于此,富茂这群人跑去国外,你对他们而言,还有用处吗?回头吧,只要你肯悬崖勒马,金盆洗手,完成你需要承担的劳动改造,我和陆警官,依然会待你如初的。”

景瑜低着脑袋,并未放下手/枪。

“景瑜!你是聋了吗?” 袁率怒不可遏,他瞪了眼白明,继续吼道,“你虽然当了五年的卧底,但别忘了,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白明一愣,“之前的日子?”

袁率放声大笑,喜怒不定的表情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景瑜,来吧,说两句白河话,给这位滔滔不绝的法官听一听乡音。”

白河话?

白明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僵住了。

“怎么不说了?难不成是离家十三年,忘了家乡话了吗?” 袁率知道景瑜不会开口,讪笑一声,继而讲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我告诉你们,景瑜就是我们拐走的第五个孩子,也是白河镇里,第一名失踪人员。”

白明的面容瞬间改了颜色,他曾经听常鹏说过,有个孩子被深山里的狼给叼去了,他也后来听那个墨镜男提起过,那个孩子其实是被他们拐走了,代号老五,还改了真名。

而时隔了十三年后,这个消失了许久的孩子,竟然一直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没有察觉到一星半点。

他还想起来在和陆吾去白河镇花田的那个下午,曾有一个来买馒头的脏兮兮的孩子,那个孩子少给了钱,他不忍心看着孩子挨饿,便没有追究,放任那个孩子离去了。

原来自己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见过了景瑜。

陆吾也呆住了,这五年以来,他没有一刻间断过调查,这起跨越了十三年的案子就是他的心结,而其中一名被拐儿童,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身边,还是名“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的卧底。

袁率看向二人惊讶的神情,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景瑜,你能活到现在,没有被杀,不都是富茂施予你的恩惠吗?从你加入富茂到潜伏警队,这中间的八年,我们待你不薄吗?现在是鉴定你忠心的时刻,只要你把他们杀了,我保证会带你一起出国,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不要怪我无情无义。”

“恩惠?” 白明冷笑一声,不慌不忙,“景警官,你本应该和我们一样,在父母身边健康快乐地成长,是他们拐走了你,他们对你这些年的供养,根本不是恩惠,你要想清楚,是选择继续执迷不悟,与他们同流合污,还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现在一切都还不晚,只要你愿意回头,我们都会拉你一把。”

景瑜左右为难,指尖就扣在扳机上,按不下去,又放不下枪。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袁率恼羞成怒,大吼道,“景瑜,你今天要是不杀了他,我就把你一起毙了!”

“你以为我死了,富茂集团就会逃过一劫吗?”

白明又是正言厉色,袁率一怔,景瑜抬眼,武荣回头,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吾得以短暂的呼吸,每喘一口,胸腔内都涌来一股血腥的味道,他在地上支起身子,向白明投去坚定的目光。

“你说什么?” 袁率问道。

白明解开最上面的扣子,从衣领里抽出一个无线话筒。

“刚刚你说过的话,都已经由这个话筒,传至楼上的传真机里,为了防止你事后销毁证据,说我捏造是非,改动音频,我已经安排人在传真那头将收集到的内容,全部录入并存放在计算机同步控制卡内,通过光纤再实时连接到LED显示屏上,一字不差地播了出来。”

一时间,屋内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袁率哑口无言,他这才意识到白明刚才一直在套自己的话,武荣也狂喘着气,如野牛般吐出,若不是陆吾在后面用手铐牵着,他定要将这名法官碎尸万段。

“LED显示屏?” 袁率强压住内心的恐慌与激愤,自我安慰道,“要是没人观看,不还是等于录播,只要不是直播,我就有理由说你篡改音频,污蔑我,污蔑富茂!”

白明正色道:“如果我投的,是七星场的那块LED显示屏呢?”

此话一出,好似雷霆万钧,直直劈在了富茂大厦。

在场的人都知道,七星场作为江州四大商圈之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行人,而那块标志性的LED超大户外投屏正对大街,观赏者更是众多,刚才那番激烈的对峙,所有的台词都被输送到了那里,铁证如山,江州的市民全都听见了。

袁率双腿发软,这原本牢牢在握的局势,竟然出乎意料般地反转了,他不用想也明白,自己再也无法踏出这栋大厦一步。

陆吾捂着胸口,欣慰一笑,那是比刚刚烧毁的文件更强有力的证据,他的小白创造了这个扭转乾坤的奇迹。

暗层一瞬间再无杂声,直到地上的对讲机打断了静默。

那是陆吾被打掉的对讲机,此刻它就躺在不远处,等待接听与回应。

白明知道,那是周良叫来的大部队。

陆吾以全身之力牵制住了武荣,因此争夺对讲机这项艰巨的任务,完全落在了白明的肩上,他再也顾不上景瑜瞄准自己的手/枪,趁着所有人都心慌意乱之际,一个竭力冲刺,向着对讲机跑去。

袁率见状,抬起手中的枪,高声怒吼道:“去死吧!”

陆吾发了疯似的想要护住白明,然而这一次,他却由于这副手铐,被武荣限制了自由。

“小白!”

白明凌空一跃,扑在了对讲机上,按下了旋钮,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爆裂的枪响。

砰!

子弹划出一道火光,从不见底的枪洞中急速射出,瞬间击裂脊椎,炸得鲜血直流。

中枪的人,是景瑜。

他飞扑在了白明的后背上,挡住了袁率所有的射程范围。

血液从他的后背中迸溅,如泉眼般向外涌出,他的嘴里也冒出血泡,一股又一股地滴在白明的衣服上,将那身洁如白雪的衣襟,染得绯红一片。

白明目瞪口呆,全身像是打了石膏,那份重量压在自己的后背上,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景瑜的身体正在变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景瑜的双瞳逐渐涣散,眼前忽明忽暗,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开口,说出了今夜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得很费力,每说一个字,大把鲜血都会随之流出。

“陆、陆队,那份、那份被拐儿童的身份、身份文件,是、是我偷出来,放在那里的,我、我没有意料到,白明也会来、来这里,那些警队的弟兄们,只是、只是昏倒了,他们、他们都没事。”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白明手中的对讲机,按下旋钮,颤声道:“周、周队,这、这里是景瑜,我们在富茂、富茂大厦的地下暗层,请、请速来救援。”

对讲机的指令下达后,他又低头看向白明,嘴里的血几乎流干,他一向不爱说话,今晚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

“谢谢你,当年的,馒、馒头。”

说完,他再也没了力气,垂下脑袋,全身一软,死在了江州最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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