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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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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铃声一响,白明犹如一只火箭,嗖的一声冲出教室,果不其然,陆吾正在校门口等着。

他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欢欣道:“老虎哥哥,咱们走吧。”

陆吾一手拍在他的书包上,眉梢一挑,道:“怎么这么快?是有什么急事吗?”

白明摇头,否认道:“没有,我是怕你等得心急。”

陆吾咧嘴一笑,刚要带着白明离开学校,只听身后传开一声急促的呼喊,便停下了脚步。

“矮子,你等等我啊!”

小胖从人群中正扭着身子跑来,凑近后站住了脚,伏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埋怨道:“矮子,你、你现在都不等我一起回去了。”

“你叫小白什么?” 陆吾厉声呵斥,瞪了小胖一眼。

小胖一愣,“小白”这个称呼可以用在镇子每一个人的身上,不过单看陆吾说话的架势,他就知道此称指的是谁了,不解道:“叫他矮、矮子啊。”

陆吾双手环抱于身前,冷眼一瞥,义正言辞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叫他,听到了吗?”

小胖这回真的呆住了,他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白明,又看向孤傲执拗的陆吾,想来想去又觉得甚是委屈,辩解道:“可我们都这么叫他啊,他也不介意。”

白明在一旁打着圆场,连忙道:“老虎哥哥,没关系的,我习惯了。”

“我就听你这么叫过,” 陆吾接得飞快,握拳顿足,“介不介意小白说了不算,我听着别扭。”

“那我以后叫他什么?” 小胖看他那嚣张的气势,不敢反驳,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提问,这绰号叫了有些年头了,突然改口还不太能适应。

陆吾托腮,思忖片刻,应道:“不如跟着我叫小白吧。”

小胖愤懑不平,苦着脸道:“可他们也都还喊我小胖啊,为什么胖子可以,矮子不可以?”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明天告诉你们班同学,以后谁再让我听到这个外号,我就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陆吾侧过头,一手搂在白明的脖子上,往自己怀里一靠,“小白,你这么腼腆,最容易受人欺负了,从现在起我罩着你,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我看看这学校谁还敢欺负你。”

“好你个臭小子,还敢在这里拉帮结派!”

陆吾刚说完,众人的身后便传来一声雄厚响亮的怒吼。

白明向身后一望,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警察,通过那身警服,白明一眼得知,那是陆吾的父亲——陆建。

陆建嗓音洪亮,怒火万丈,他抬手指向陆吾,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双颊气得通红,嗔怒道:“你在学校里的光荣事迹你老师都打电话到派出所来了,之前你瞒着我逃学,今天又在学校里打架,我连手里的活都没干完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结果现在你还在这里威胁要打别人,你跟我回家,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陆吾的表情也一并阴沉,目光落在别处,像是未把他放在眼里,但声音却放低了许多,“平时见你没理过我,怎么今天闲的没事做,又开始管教起别人了?”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如同火上浇油,陆建怒瞪着眼,怒不可遏,他走上前,一把薅住陆吾的衣领,一句话都没有说,向家快速走去。

临走前,陆建回过头看向白明和小胖,不忘正事地喊了一声:“外面危险,你俩结伴,不要落单,早点回家!”

白明怔在原地,他心里一向高大伟岸的老虎哥哥此刻在他父亲的对比下,显得渺小不堪,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脸不屑地任由陆建拉扯离去,这场面毫无美感可言。

余下的二人只能干瞪着眼,不知所措。

小胖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窃喜道:“矮子,这下你只能和我一起回去了。”

白明点点头,边走边道:“我怕惹得老虎哥哥不开心,所以一直没敢问他,你知道今天厕所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胖拿出上午没吃完的蜜饯,仿佛每次在讲故事前,他都能随手掏出准备好的零食,“我这打听消息的能力要是排第二,谁敢排第一?我给你讲,今天……”

他拉着白明,将自己所知道的过程悉数告知。

山色空蒙,有雨将至。

在这样落后闭塞的镇子里,插班生的存在就仿佛是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虎,跌跌撞撞贸然侵占了狼群固有的领土,不管猛虎有没有恶意,它的下场只有两种,要么杀死头狼成为万兽敬仰的山王,要么被头狼踩在脚下,永远俯首称臣,任打任骂。

在陆吾转学到这里后的第一日,班里的同学先是带头孤立他,言语讥讽他是个外姓人,他隐忍不发,那些同学则变本加厉,开始处处找他麻烦,昨日掏空他的书包,今日卸掉他的桌椅,明日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和脏话。

但凡陆吾有一点回击,哪怕只是言语上的警告,他都会被常鹏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可其他人的做法明明更加过分,常鹏却视若无睹,像是在放纵他们霸凌陆吾似的。

没有人知道,常鹏讨厌陆吾的原因,竟是他的父亲,那个叫做陆建的警察。

久而久之,陆吾便产生了厌学情绪,他反感学校的环境,厌恶镇上的人们,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欺负,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刺头,一个对谁态度都恶劣的“坏学生”。

可他终于遇到了一个例外,让他所憎恶的生活多了几分艳丽的色彩。

那孩子温柔可爱,像是一张纯白的纸,他没有被这肮脏的环境玷污,也没有被崩坏的世界同化,他不同于别人,在所有人都在远离自己的时候,只有那个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靠拢过来。

孩子把他当作哥哥一般,他与孩子赤诚玩耍,不论是荡秋千还是打篮球,他都会不经意间敛起身上的锋芒,展开心底的柔软。孩子的出现,正如这人间三月的灿灿春色,让他心里本已荒芜腐朽的世界重新焕发盎然生机。

陆吾听了孩子的话,他愿意不计前嫌,重新拾起课业,他在同学惊异的目光下走入课堂,在声声讥笑与嘲讽中将两耳一闭,选择性地过滤一切闲言碎语。

而在上午的课间,班上两个男生见他走进厕所,便也跟了进去,故意滋了他一身脏液,可即使如此,陆吾也都忍了,只因为他心里记着自己答应了那个孩子,不会轻易惹是生非。

可那两个男生却不依不饶,将他团团围住,不让他走,其中一个薅起他的衣服,狠狠咒骂了他一顿,甚至让他跪下磕头才肯放他离开。

而陆吾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直到其中一人坏笑着问候了陆吾的母亲,说他的母亲不守妇德,竟然离了婚,还说他是个没有妈妈教养的孤儿。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可逝去的母亲一直都是陆吾心中的底线,他不允许任何人肆意僭越。

说完,他双拳紧握,猛然一抬,挥进了那人的右脸。

陆吾一拳将其打倒在地,他已经听不进任何求饶,积攒的怒火凌驾于理智之上,由于忍耐太久,心中的这口恶气便一同迸发,他把自从来到白河以来所受过的委屈全部通过拳头发泄了出来。

直到被白明发现,直到被常鹏拉开,这场战争才被平息。

少年总是轻狂而冲动,正如这夕照青山,明明是长满了至纯的花草,却在霞光的挑拨下,好似火光冲天,看起来只剩一片残垣焦土,可待到破晓时分,花草又开遍了青山。

“所以老虎哥哥是被迫反击的?” 白明轻声问道。

小胖继续嚼着蜜饯,“是啊,我是听围观的人这么说的,那俩人好像尿了他一身,又骂了陆吾妈妈,这才逼他生气了。”

白明点点头,他忽然想起来陆吾家里那张女人的画像,突然理解了陆吾的做法,心安神定道:“我就知道老虎哥哥是忍无可忍才动手的,这件事不怪他。”

“老虎哥哥,老虎哥哥,你叫得可真亲切,你才认识他几天,就和他走这么近。” 小胖白了他一眼,悻悻说道。

白明微微一笑,没有回复。

小胖撇嘴再道:“不过他的爸爸竟然是镇上的警察,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凶。”

陆建刚才的气焰确实把白明吓了一跳,以陆吾的性格,他断然不会把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陆建,白明心里隐隐不安,于是道:“我要去老虎哥哥家里一趟,替他解释清楚。”

小胖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你少管别人的家事,那是他亲爸,难不成还会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出格?什么算是出格?

白明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不了解陆建的性情,因此他害怕陆吾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他并未听取小胖的建议,毫不犹豫地往陆吾家的方向跑去。

小胖见状,只好道:“那、那我也去,你等等我!”

天色昏沉,阴云堆积于头顶,天气预报早已开始报道,本周直到周末,山镇将有连绵小雨。

二人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藤蔓围绕的栅栏外,白明还没走近,只听院里传来几声怒吼,那是陆建的声音,这骂声让二人不敢靠近,白明鼓足勇气,还是向前迈进一步,偷偷溜至栏杆下,拨开藤叶往里望去,如同他第一次偷窥陆吾那样。

浓云蔽日,黑漆漆的小巷看不见任何人影,好在院内的小楼开着亮灯,将院子照得还算清晰。

在那棵大树的一旁,陆吾跪在地上,打着赤膊,他的父亲手持一根粗壮的木枝,站在他的身后,正一边呵斥,一边象征性地鞭打几下,枝叶在快速抽动下犹如一条带刺儿的铁链,每划过少年的背后,便立刻现出一条红色的印痕。

而少年一声不吭,眉头紧蹙,死咬着牙,他的背后已然一片赤红。

“我让你逃学!我让你打架!”

咆哮夹杂着木枝鞭笞血肉的声响,听得白明心惊胆战,这场景好似应了他的猜想。

闪电撕裂长空,院内顷刻间煞白一片,转瞬后又没入沉暗,接着又是春雷滚滚,响彻云霄。

白明咽了口气,双腿发力,刚要起身冲入,却被小胖一把拉住。

小胖放低嗓音,几乎只有气声,“喂,你要干什么?他爸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冲进去有用吗?”

这一拦,白明脑中蓦然一亮,一个点子油然而生,他俯下身,凑近小胖的耳朵,低声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小胖眨了眨眼,一脸无措。

要说起以往此时的天色,虽不说是明亮耀眼,但也算是落霞漫天,可今日却黯淡无光,像是没有经过夕阳的滤镜,便直接沉入离离夜色。

“警察叔叔,不好了!”

一声大叫乍然响起,这让父子二人一并回头,向着院子门口看去。

小胖跑进院中,鞋底裹了层泥土,抬头看了眼跪着的陆吾,没有理会,反而来到陆建的脚边,吁吁道:“警察叔叔,白、白明失踪了。”

此话一出,父子二人异口同声道:“什么?!”

陆吾立刻急声问道:“他在哪儿失踪的?什么时候不见了?”

陆建一愣,儿子在自己的严厉管教下一句话也不肯说,现在却为了一个邻家小孩开了口,他瞪了一眼地上的陆吾,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自己则转头问道:“我走之前不是让你们俩结伴而行吗?怎么会走丢呢?”

小胖哭丧着脸,有些为难道:“我、我在路边逗一只小狗,一转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我去他家里找他,他也不在。”

陆建一拍脑门,愁眉道:“走,快带我去他失踪的地方,现在找或许还来得及。”

“我也要去!” 陆吾一手扶背,一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

“去什么去!还嫌不够乱呢?” 陆建大吼一声,一手指向屋内,“你给我在家待着,哪都不许去!”

小胖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他便和陆建一同冲了出去。

陆吾怔在原地,后背上的伤疤隐隐作痛,他捡起上衣,还没来得及穿,便向院外跑去,也要跟着去寻找白明,一脚刚踏出门,却和拐角处的突然窜出来的孩子撞了个满怀,那孩子啪嗒一声,坐在地上,而自己却沾了个子高的好处,只是向后踉跄两步,稳稳站住。

他揉了揉胸口,低头一瞧,地上的孩子正是白明,他瞠目结舌,立刻将其从地上拉起,惊问道:“小白?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明“嘘”了一声,拍掉裤子上的土渣,道:“老虎哥哥,我骗伯伯的,我之前听他说有个孩子走丢了,这才想了办法暂时把他支开。”

陆吾这才明白了小胖只是个幌子,或许小胖会带着自己的父亲在外跑上一圈后,随便编个理由就离开了。

“等伯伯回来后,我就说我已经到家了,到时候我会给他道个歉,他出去转一转,回来气也就消了,应该就不会再打你了。”

陆吾看着孩子那水汪汪的眼睛,不禁一笑,往他的脑门轻轻一敲,“你个小机灵鬼儿,越来越聪明了。”

白明绕到他的身后,看向那些淋淋伤痕,揪心问道:“老虎哥哥,我家里有很多的止痛药和消炎药,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我给你拿一些吧。”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被陆吾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这小孩儿家里放这么多药做什么?” 陆吾轻轻一笑,并未多想,他不想让白明这么快走,便随意道,“不用你拿,我家也有。”

白明焦急又道:“那你快去吃吧,妈妈告诉我伤口时间长了是会留疤的。”

“不急。” 陆吾带着他走入屋内,为了不再让白明担心,他便穿好上衣,转移了话题,“这周末你有空吗?我这里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一看。”

“好东西?” 白明睁大眼睛,一下子就被勾住了好奇心。

陆吾点点头,双手叉腰,神气道:“我先卖个关子,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惊喜感让白明心里乐开了花,可他的笑容不过一瞬,刚要开口答应,他却沉声道:“不行,我周末要去补、补……”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常鹏曾经约定过,他不能告诉任何一人,于是只能支支吾吾地应答着,说谎的本领没有一点长进。

“补课?” 陆吾瞧他神色紧张,便反思起来,“你的卷子我不是给你讲过了吗?你怎么还要补课?难道是我没讲明白?”

“不、不是补课,是、是……” 白明的脑子像是生锈的齿轮,难以转动,他的眉头不自然地皱起,双手攥拳,看起来一副焦虑且憋屈的神情。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别紧张呀。” 陆吾不敢再继续过问,一边哄着,一边轻拍着孩子的肩膀,“我一般很少给人道谢的,但今天谢谢你了。”

白明抬眼,双眸犹如仲春凝成的花露,熙熙曜曜,比白练或清江都要洁净明亮。

陆吾耐心道:“既然我认了小白当弟弟,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或者犹豫不决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呀,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话语重心长,像是看穿了孩子藏掖着的心事,白明第一次感觉他如此温柔,便轻轻唤了一声:“老、老虎哥哥。”

陆吾解颐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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