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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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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传来许多声音,它们从四面八方一拥而至,一声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白明!白明!”

声音断断续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次,眼前的黑暗犹如拨不开的迷雾,朦胧钟声,笼罩万物,寻不到一条可以逃出生天的路。

就在这时,一道天光降临,使得雾霭快速消散,沿着天光走去,黑暗愈来愈远,周遭光芒万丈。

待到黑暗全部消失时,他乍然睁开了眼睛。

白明看着眼前的天花板,感到一阵晕眩,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是被魏峰劫持那晚来过的江安医院。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上裹着的被子滑落至双腿,坐在床边的只有三人,父亲,母亲,还有他最好的朋友——林江。

父母二人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一旁吃着午饭,听到声音后,接连转过头来。

林江趴在他的脚边,正不断打着呼噜,这猛然一起床,吓了林江一跳,随即从睡梦中惊醒。

“明儿醒了?” 母亲一惊,笑逐颜开,来不及继续吃饭,首先跑到儿子的身旁,从桌上端起一杯热水,“快,先喝点水。”

“明明,你醒了?” 林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揉几下,又定睛一瞧,喜出望外,急忙站起身,左顾右盼。

父亲也放下手中的食物,快步走到病床边,满是焦虑地问道:“还头疼吗?身上其他地方难受吗?”

白明呆滞地坐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很是熟悉,那时他也从病床上苏醒,父母围坐在身旁,嘘寒问暖,只不过那间病房的设施没有眼前这间干净豪华,他回想着刚刚做过的梦,那个梦很长很长,梦里有山茶花,有萤火虫,有一切美好的场景,梦里也有福利院,有集装箱,有许多不堪的事物。

他颤颤巍巍地扶住母亲的胳膊,脑袋里的神经一个跳跃,他下意识地伸手扶额,轻按痛处,梦里过分清晰,也过分真实,他微微喘气,那些好的坏的逐步占据他的脑海,拉扯他的记忆。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花白浜的家中昏倒,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我晕了多久?”

“整整十天。” 林江先道。

白明漠然置之,无声地放空着。

窗外寒风凛冽,吹得玻璃阵阵作响,他向外一瞧,看见了楼底光秃秃的枝丫,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江州已经入冬了。

十天,可这个梦却那么长,好似一整个春日。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梦。

他想起来了,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爸,妈,” 他的全身微微发抖,目光投向这床上的白被,“你们说得没错,我、我好像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

众人大惊失色,尤其是林江,这惊天秘密使他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与其继续尴尬地听着别人的家事,不如礼貌地躲避片刻,干笑道:“你们先聊,我去叫医生来。”

白明没有理会他的离去,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父母,无精打采道:“爸,妈,我都想起来了。”

父母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母亲一把搂住了白明,满是委屈,哽咽道:“明儿,不是爸爸妈妈故意瞒着你,是我们、我们想给你一个完整健全的童年啊。”

“爸,妈,谢谢你们收养了我,并且对我就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从来都不会吝惜,对我也是百般照顾,我这十三年过得很幸福。”

白明轻轻笑着,语速很慢,与他相反,母亲却泣不成声,就连父亲也听不下去,转过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滴。

齐瑶身披白大褂,带着听诊器,匆匆走入病房,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依旧阳刚硬朗,不过眼神略显憔悴,神色担忧,胡须明显冒起,围着嘴边长了一圈,快要和两鬓相连,看着有些邋遢。

白明一瞧,整个人便愣住了。

梦里的少年那般耀眼,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印,在与少年阔别了十三个春夏秋冬后,那少年此刻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了一直默默陪在他身旁、凡事都为他考虑、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他性命的,江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陆吾才刚踏入屋内,却被母亲严声说道:“你不许进来!”

这禁足令,不论是在白河,还是江州,竟然一直延续了十三年。

陆吾灰溜溜地停在门外,如今他的身高已经不需要踩在椅子上才能望见屋内,不过屋门没有关闭,他可以尽情看着病床上的患者。

林江走到门口,瞧了眼陆吾后,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入了房间。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齐瑶耐心问道。

白明缓慢摇头,没有吱声,说实话,他根本无心应对眼前的疾病,陆吾的出现犹如烈火将至草原,让他的内心方寸大乱,他终于理解了陆吾之前那些反常的行为。

他想到自己被魏峰劫持的那晚,陆吾的反应如此怪异,他又想到之后陆吾总是会来法院探望自己,在江心公园划船时说过的话,在家中密室发现写了自己名字的篮球,以及陆吾非要拉着自己去看公安联赛,还有这警察醉酒后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说通了,都说通了。

原来他们不是初遇,也不是巧合,而是一场不期而遇的惊喜,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在陆吾的心里撩拨起一场跨越十三年的兵荒马乱。

命中注定的缘分让他和陆吾在千万人海中偶然遇见了彼此,他甚至还对陆吾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与情愫,而这一切都是在陆吾知道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有感到什么异样吗?” 齐瑶再次问道。

白明愣在床上,眼里渐渐湿润,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仿佛周遭的气氛已经凝固,他想了许久,认为自己应该面对这复杂的感情,深吸一口气,坦陈道:“我、我都想起来了。”

犹如晴天霹雳,陆吾瞳孔骤然紧缩,他一手扶着门框,脸上露出矛盾的神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

“想起来也是正常的,我建议你再留院观察两天,确定没有大碍后,再选择出院。” 齐瑶微微一笑,对养父母二人点头示意,离开前又道,“那你好好休息。”

父母和林江围在床前,嘘寒问暖,可白明却听不进去,他想抬起眼睛,想看一眼门外的人,可他不敢面对陆吾,也不好意思面对。

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道:“我想知道,我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里?”

这话打断了众人的询问,屋内刹时一片寂静,养母一愣,迟迟不肯开口,她瞥了眼身旁的养父,瞧见养父无奈地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再瞒下去了。

她也明白了这个意思,一狠心,坦露了实情,“你的妈妈——白娟,她由于经常遭受家暴,体内器官里都是长年累积的淤血,虽然被判了十年,可才进去没几个月,就因病去世了。”

好像一切都在白明的意料当中,这么多年亲生母亲杳无音讯,是生是死,他现在心里也该有个数了。

可当真的听到了母亲的死讯时,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没有想象之中的过激行为。

他越是这个反应,越让站在门外的陆吾感到心绞疼痛。

“明明。” 林江见他如此冷淡,知道他心里悲伤四溢,便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而白明依旧冷若冰霜,他的眼前浮现出儿时的画面。

母亲在漆黑月夜下提刀杀人,她从一身血泊中走来,又在一身血泊中死去,她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

他又想起母亲被抓的那一天,他哭着拉住母亲的衣裳,拦在众多警察面前,可他弱小的身躯又怎么能抵过千军万马?母亲在他的面前无情地被带上了警车,车窗在关闭的刹那,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那是母亲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明儿,千万别忘了妈妈,妈妈永远爱你。”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一把熊熊灼烧的烈火,烧得他肺腑衰竭,无力呼吸。

千万别忘了妈妈。

他不仅忘得一干二净,他还忘了整整十三年。

母亲本是他黑暗童年里长久不灭的一束光,照亮他前进的路,驱散了众多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而如今母亲却不知躺在哪个角落,以罪人的名义,被十三年的风尘掩埋,无人知晓,无人探望。

他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在无声的思念中一涌而出,顺着脸颊一滴滴地落在被子上,湿痕晕染了白色的被子。

养母见到这一幕,心里一颤,一把抱住了白明,也放声痛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门外站着的人。

陆吾揪着内心,他不想再继续待在门外,一咬牙,坚定地踏入屋内,他一边向病床走去,一边低头望着失落的白明,沙哑的嗓音如碎石砂砾,支支吾吾道:“小助理,你、你怎么样?”

“你出去。”

同样的话语传入耳中,只不过这次是从白明的口中说出。

陆吾一惊,脚步随之而停。

白明抬手,指向门外,并没有看他,冷声道:“我不想见到你。”

窗外阴云蔽日,枯枝烂叶铺满一地。

陆吾又凑近一步,他知道白明在想什么,这解释的话语已到嘴边,他十分想要取得白明的原谅,“小助理,我……”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白明的怒吼声无情打断。

白明气得身体发抖,死死盯着他,大喊一声:“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

这反应吓了林江一跳,他认识白明将近六年了,他的好友一向以温柔待人,还从未有过如此暴跳如雷的样子。

陆吾低头,被迫向外步步挪去,每走两步,他都要回头看上一眼,等出了门后,他并未离开,只是依旧坐在长椅上,扶着额头,心口像是被人用拳头狠狠捶打了几拳,悲痛难忍。

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又好像都没变,过去,现在,让人有些分不清楚。

白明坐在床头,倚在柔软的枕头上,他紧紧抓着被子,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父母将食物送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张嘴,就这样冷漠地坐着,不苟言笑,说什么也不回应。

所有人都知道他难过,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不舍,他心里除了遗憾,还有满满的自责,他可以忘记所有人,唯独不能忘记他的亲生母亲,他埋怨自己,痛恨自己,他也在生着陆吾的气,没有那个警察,他就不会遭受失去母亲的痛苦,自我否定的情绪蒙蔽住他的双眼,让他悔不当初,百感交集。

养父母,陆吾,谁的话也不管用,他们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林江身上,林江作为一名局外人,或许可以看得更清,说的话也更有说服力,哪怕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若是能劝动白明吃点东西,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病房一时间只剩两人,林江坐在病床边,随手扯下一根香蕉,拿到白明眼前晃了晃,“明明,吃香蕉吗?可甜了。”

白明微微侧头,将视线转到一旁。

好在林江是个厚脸皮的人,他不依不饶,又把香蕉放在白明的鼻子前,打趣道:“那你闻闻,超级清新,就像是刚摘的一样。”

见白明还是没有反应,林江拿走香蕉,自顾自地剥了起来,眼睛瞥向地上的东西,问道:“你要是不想吃香蕉的话,我给你拿个你喜欢的,怎么样?”

他低头一望,手里并未停下剥香蕉皮的动作,默默念着:“党参,阿胶,鹿茸,燕窝什么的,你就先别吃了,这儿也没法做,这些都是我爸妈给你拿来的,他们听说你住院了,就送来了这些,我说给点实用的吧,他们还不听,就要送补品,还说我不懂,我再看看啊。”

他继续翻找着,又道:“酸奶,杏仁,核桃,你要吗?诶对!核桃好,核桃补脑,你这回头疼住院,肯定是脑子用坏了,吃点核桃也不错,这些是王倩给你买的,我和她轮流着来照顾你,都是自己人,照顾得都周到,而且还放心。”

香蕉剥去一半,他咬了一口,又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甜品,再道:“这个怎么样?这一盒里是蝴蝶酥,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还有保温壶里是鱼汤,你要不要尝一尝?鱼汤每天都会做,绝对新鲜,就看你什么时候醒了,要是你没醒,到了晚上,我和王倩就给你解决了,反正第二天一大早还会有新的,不能白白浪费。”

白明往桌上一瞧,那保温壶就静静地立在那里。

林江的余光扫到这一动作,连忙抱起保温壶,大喜道:“你是不是想喝?来来来,我给你盛一碗,就凭我喝了这几天,我敢和你保证,特别好喝,一点也不腥,里面还有鱼肉呢。”

“谁送的?” 白明冷冷问道。

林江一怔,眨了眨眼,强笑道:“我忘了,谁送的重要吗?美味就行。”

“是陆警官吗?” 白明紧接着问道。

场面如同静止一般,林江放下抱起的保温壶,尴尬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他说你喜欢吃蝴蝶酥,还喜欢吃鱼,就给你做了这些。”

白明没有说话,将被子拉至胸口。

林江叹了一声,道:“陆吾除了做鱼汤以外,几乎没回过家,他就一直在门外守着,白天抽空去公安局处理一堆案子,没事就往医院跑,晚上也会过来,但你爸妈,哦不,你的养父母禁止他进屋子,于是他就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糊弄一晚,每天如此,已经十天了,任谁也顶不住吧。”

白明不为所动,但他的脑子里已经装满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再联想到现在这个疲惫不堪警察,以及那一圈胡须,他已然体会到了陆吾的辛苦。

其实他心里的气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他所难以面对的,是这份复杂的感情,陆吾害得他母亲坐牢,并且病死狱中,他埋怨陆吾,可十三年后他却毫不知情,反而和陆吾亲密无间,这让他不能接受,也十分抗拒继续和陆吾待在一起,哪怕是以朋友的形式,他都不愿意。

“对了,忘了告诉你,明天河马和她的老公要来看望你,他们本就定了明天,没想到你今天竟然醒了。” 林江又咬了口香蕉,眉头紧蹙,苦着脸道,“怪不得这香蕉闻得清新,里面竟然是生的。”

这话惹得白明微微一笑,他深吸一口气,自己终究是耗不过林江有一句没一句的死缠烂打,于是点点头,妥协道:“帮我拿个酸奶吧,我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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