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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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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把这些东西都邮回去吧,” 白明站在病房中,指着地上的行李,对快递员讲着,“对了,你们有专门的托运专车吗?我还有个宠物,我想一并带走。”

“有的,您到时候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上门帮您托运好的。”

白明点点头,转头看向林江,笑了笑道:“林江,那就麻烦你了,等我到了白河,你就把太子帮忙运上车吧,邮费我来付就好。”

“明明,你这样是不是太赶时间了?这出院手续才刚拿到手,你都不回一趟家,就直接走吗?”

“花白浜不是我的家,” 白明神情低落,认真回道,“我也不算赶,在我昏迷的这些天,我爸妈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没什么要拿的了。”

说完,他张开双臂,强笑一声,“林江,谢谢你,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幸运。”

林江先是一怔,随后猛然拥了上去,他搂得很紧,又使劲拍了拍白明的后背,“明明,既然你决定回家了,我也就不拦你了,以后有空的话,要经常回江州来看我啊。”

“一定会的,” 白明松开双手,扭过头去,对父母说道,“爸,妈,咱们走吧。”

快递员将东西全部搬去,只留了下两个小拉杆箱,白明顺手拉起,向着门外步步走去。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屋门,站在门外的,依然是那名不肯离去的警察。

陆吾有些颓废,高大的身体堵在了门口,不可置信地焦急道:“小助理,你真的要走吗?”

白明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冷漠地站在原地。

母亲走上前,将其一把推开,白了他一眼,以一己之力开辟出一条出院的道路。

白明紧随其后,拉起箱子向外走去。

陆吾向后踉跄两步,看着白明远去的背影,连忙追上去,忧心忡忡,嘴上不停地呼喊着:“小助理!小助理!”

住院部走廊的人们几乎全都被这阵势吸引,皆转头看向此处。

父亲一臂横在了想要继续追赶的陆吾身前,将他强制拦下,摇头道:“别追了,明儿也不想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陆吾闻言一愣,被迫停下脚步,他望着渐行渐远的白明,脑海中不禁想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的父亲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地向医院外走去。

只不过时过境迁,上一次走的是他自己,这一次走的却是白明,而上一次他一别就是十三年,这一回他不知又要等上多久,或许又是一个十三年,或许是一辈子。

他看着白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两腿一软,手臂扶墙,缓缓坐在了冰冷的长椅上,他沉重地捂着面颊,一言不发。

也不知是不是躺了太久,白明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他一推开医院的大门,凛冽的寒风差点将他吹倒,他紧紧扶住拉杆箱,裹紧了衣领,湿冷的空气冰得刺骨,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犹如雄浑冰川,封冻万里,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也许等回到了白河镇,一切都会继而变好。

父母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白明放好箱子后,挤在后座,淡淡道:“师傅,去江州火车站。”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遇灯则止,走走停停,他把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眼睛离不开窗外的景色,尽管此时天气阴沉,却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错综复杂的高架互相盘绕,鳞次栉比的大厦横立于市,这座城市的天际线永远那么傲人,它犹如一座钢筋水泥建造的森林,欣欣向荣。通天的抚云塔,宽阔的春申江,不论是车水马龙的白天,还是灯火酒绿的夜晚,都让未曾到来的人心驰神往,让不得不离去的人流连忘返。

然而这座城市终究是属于别人的,他已经努力地尝试过留在这里,可江州似乎不欢迎他。

他想放空思绪,却连这简单的一点都难以做到,此刻疯狂占据他脑海的,只有那一个人。

阴云堆积于城市上空,要是能吹来一阵风,那该有多好啊。

医院的楼道内也是昏暗无光,除了鞋子落地声外,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了。

王倩抱着要处理的文件,沿着楼梯盘旋而上,另外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大份云吞,云吞的量足够四五人当晚饭,她身穿警服,吸引了一路的目光,毕竟照顾白明也算是一件大事,于是从市局下了班后,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她走进长廊,老远便瞧见椅子上双手捂脸的陆吾,还有站在一旁满是尴尬的林江,连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给你们买了些晚饭,林江,你吃完云吞再走吧,今晚我来守着就行。”

说完,她来到二人身边,见他们毫无反应,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你们怎么了?” 王倩有些好奇,愕然问道。

林江接过她手里的云吞,缓缓答道:“你来的,确实有点晚了,明明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出院了吗?去哪了?” 王倩惊问四声,满脸不可思议,“不是昨天才醒的吗?怎么没人告诉我?”

林江咽了口气,转头看了眼陆吾,又低声道:“他、他离开江州了,是今天临时决定的,我们拦也拦不住。”

王倩半张着嘴,俨然怔住,又质问道:“离开江州?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是不是你们俩惹他生气了?”

“关我什么事啊?” 林江委屈一声,随后用手安静地指了指陆吾,又做了个心碎的动作,“说来话长,总之明明他、他伤心欲绝,就、就回老家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王倩以审问般的态度问道。

林江想了想道:“大概十五分钟前吧。”

王倩把手中的资料塞进林江怀中,转身面对陆吾,看着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便问道:“师兄,那你在干什么?”

陆吾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坐着,如同躲进了一个充耳不闻的世界,谁说话也听不见。

“师兄!” 王倩再次高喊一声。

林江快速把她拉住,摇了摇头,劝道:“咱们还是先吃云吞吧,我估计陆吾也饿了。”

“吃什么吃?” 王倩瞥了他一眼,甩开他拉住自己的手,又看向长椅上的木头人,“师兄,你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林江不敢阻挠,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他了解王倩豪爽的性格,什么话也敢讲出来。

王倩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场面仍是一派死气沉沉,她最看不得这种憋屈样,暗自生出气来。

她虽不知道离院的过程,但她十分清楚,师兄多年来心里藏着的人,正是白明,自从她在江心公园那晚之后,她便猜出了这一点,白明的出现让陆吾不再郁郁寡欢,她知道白明的重要性,不论是对于整个公安局刑警队,还是一起起接连不断的案子,白明都是个至关重要的人。

“师兄,你能不能别这么窝囊?你以前的气概呢?你在下属面前的魄力呢?怎么遇到一个白明,你就泄气成这样?我看白明体格虽然比你小得多,气势却比你强,人家至少不会藏着掖着,有了目标就要去做,你的胆量还不如人家,人家说走就走,你在这里顾虑重重,只会坐着一声不吭,谁说也不搭理,你还是个男人吗?”

林江倒吸一口凉气,拍了下她的胳膊,放低声音道:“喂,你说得太过了吧。”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但我知道师兄你心里是有白明的,既然有,就不应该轻松放手。你追逃犯的时候八百里都要追回,怎么现在就不敢去追白明呢?到底是那些逃犯令人恐惧,还是白明更加可怕?又或者说你到底怕的是白明这个人,还是你自己那颗不敢面对现实、脆弱敏感、一无是处、到头来只会悔不当初的胆小的心?”

林江呆住了,手里的云吞在声声斥责中微微发颤,他瞧见王倩怒喘着气,又低头看向陆吾,只见那名警察终于放下双手,头也逐渐抬起,尽管冷若冰霜,可王倩的训斥似乎起了作用,然而王倩并未停止,继续说道。

“你一向头脑清醒,做事利索,办案果断,怎么到了感情上你就犹犹豫豫,婆婆妈妈,我和白明相处的这段日子,早就看出来他是个温柔乐观,心地善良的人,你要是错过了,就去后悔一辈子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别让煮熟的鸭子再次飞了出去。勇敢的人不一定拥有爱情,但爱情一定属于勇敢的人。”

爱情一定属于勇敢的人。

林江闻言大惊,他莫名想起与王倩第一次见面时,这位女警对自己一见钟情,接着便带领自己在公安局内到处乱逛,正是因为王倩胆大,他才对其也产生了好感,日久生情。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了解眼前潇洒的女孩儿,她活得通透,活得飒爽。

他那双看向王倩侧脸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闪闪发光的女侠,小声附和道:“话糙理不糙。”

陆吾作为王倩的上级领导,倒是第一次被指着鼻子痛骂,他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然而他的思绪在王倩的话语中被骤然点醒,好似连根拔起的树木,他慢慢站起身,整个人充满了力量。

他双手攥拳,沉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他迈开步子,坚定地向门外走去,他嫌自己的速度太慢,走着走着便加速跑了起来,向着楼下一路冲去。

“让法院的人好好瞧瞧我们公安的威风,别给我们刑侦丢脸!” 王倩对着他离去的背影高喊一声,又回头看向呆愣的林江,撞了下他的胳膊,不耐烦道,“别看了,云吞都凉了。”

陆吾时刻回想着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他不能放白明走,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他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疾步冲进停车场,猛地打开车门,将其发动,脚下一踩油门,向着火车站疾驰而去。

尽管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但是去往江洲站的道路已经开始拥堵,他心急如焚,额头甚至沁出了汗。

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傍晚没有金灿的夕阳,它只会在阴沉下渐渐暗淡,接着被黑夜一口吞没,这是白日最后的挣扎。

出租车停在了站前广场,白明走下车,取下行李箱,抬头望向台阶上的进站口,仿佛又回到了半个多月前,父母刚来江州时的样子,他当时也是站在台阶之下,向上仰望,只为热切地迎接父母的到来。

那时他还对这座城市抱有热烈的喜爱,那时他还和父母顶嘴说要永远留在这里,那时他还对陆吾悄然动了芳心,那时的江州还是秋天。

不过短短数日,却已物是人非。

白明取好车票,将箱子搬上层层台阶,他站在车站入口处,带着父母按顺序排在队尾,他看向前面排队离江的旅客,如同一条长龙,这队伍虽长,却进得很快,所有人都在迈着碎步,不停向前涌入。

他转过身,站在高耸的台阶上俯瞰远方,眼前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景象在他眼里成为了一幅流动的油画,他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满是惆怅,这住了五年的城市本应是他的第二个家,现在说走就走,他心中仍有不甘,可他的梦想还是破灭了,父母说得没错,老家才是自己的归宿。

白河的明秀山水,胜不过江州的无边繁荣,但这里的软红十丈,终是抵不过故乡的风华情怀。

玉兰是精致高贵的,但他还是更喜欢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他一边进站,一边回头,以往熟悉的街景在他眼里变得格外稀奇,仿佛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队伍的行进速度过快,他根本来不及欣赏,便被冲进了入口。

他恋恋不舍,但他还是选择了回家,身后的景象再怎么繁华,也没有一家灯火是属于自己的,他留不住这座城市,城市也容不下自己。

他将车票放入闸机,终于进入了车站。

“明儿,你饿吗?爸妈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点什么?” 母亲一开口,将他从失落的情绪中立马带出。

他看向母亲,抬头又看了眼父亲,轻轻一笑,道:“我不饿,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买吧。”

“不用,” 父亲回绝道,“爸妈好歹在白河是做旅行社的,又不是一点钱都没有,我们自己掏钱就行。”

白明没有听父母的,反而继续掏出腰包和手机,“我在这里还是挣了一点钱的,就让我付吧,你们到这儿以后,我还没请你们吃顿饭呢。”

母亲欣慰地看向丈夫,点头道:“明儿果然长大了。”

“是啊,” 父亲也满足地笑了,他向四处观望一圈,指着不远处的牌子,“那家阳春面看起来不错,不如就那家吧。”

阳春面。

白明一惊,心里筑成的城墙轰然倒塌,一股酸气直冲大脑,熏湿了眼眶,他连忙眨眼,向前走去,压抑着酸楚,颤声道:“好,阳春面很好吃的。”

他给父母点了两碗面,自己以看守行李为由,躲在了店门外,面条的香味儿飘出屋外,闻着这股清香,他背靠在墙壁上,整个人放空在原地,不争气的泪水又要溢出。

他想起在白河镇的时候,他曾去到少年的家里,当时他还懵懂无知,少年是看自己吃得不好,非要和自己换早饭,还骗自己说想尝一尝饼子的味道,他不嫌疑少年咬过的面条,一口气全部吃完,那是他第一次吃到阳春面,面条的味道至今还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难以散去。

他撑着墙,身体逐渐发抖。

他又想起在今年夏日,有一名警察酒后留宿,在花白浜的家中过了一夜,那名警察在清晨给自己也做了一碗阳春面,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那警察把自己当成了家人,学着自己当年的模样,也不嫌疑自己吃过的剩饭,毫不犹豫地全部咽下。

那是白明长这么大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两顿面条,肯定比这店里要好吃。

他的心里溢满苦楚,好酸好酸,酸得他眼泪掉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他自言自语,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泪水不停滑落,他无法擦拭干净,他一向脸皮比纸薄,但他此刻再也顾不上路人的目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趁着父母没注意,他跑去洗手间,用水冲去脸上的泪痕,接着与父母一同踏上站台,父母回头看他,他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脸,远远望向那辆去往白河的列车,列车缓缓驶近,最后停在他的面前,他拉起箱子,跟在父母的身后,随着众人迈开步子,准备上车。

一脚踏进车厢内部,他知道,他和陆吾再也回不去了。

厢内的灯光明亮而发黄,他放好箱子,与父母坐在了一排,父母在里,他的位置紧靠过道,江州站是座大火车站,因此列车停靠的时间很久,上车的旅客也络绎不绝,有些人与白明一样,愁容满面,心存不舍,也有些人满怀期待,归家心切。

白明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椅子并不柔软,反而有些坚硬,他丝毫不在乎,他已经耗尽了力气,身心俱疲。

就让一切结束在此吧,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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