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该怎么证明?没人知道。”骆辰光取下眼睛擦拭后重新戴上,“但不可争论的事实是,你遇到她了,并且正因为是你,才会重新修改那份报告。”
夏恬晓有不高兴他对自己的揣测,并且揣测的这么准。
面无表情将脸转头看向天空,“哦,可我最讨厌诈骗犯。”
“你觉得云的移动是有迹可循,还是虚无缥缈的?”骆辰光百无聊赖地把玩手里的烟。
“我更倾向于一切都是注定的,并且是最好的安排。我觉得怨恨和真相,在你这里,一定是后者更重要些。”
“你调查我?”夏恬晓撇撇嘴,“别把私家侦探那套用在我身上,你知道你这种行为算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吗,我可以主张赔偿告你。”
“说分手的人连个理由都不愿意告知被分手人,我只是想知道个真相。”
五年前,在夏恬晓毕业没几天的夜晚,他收到了分手的短信,再打过去时,电话号码也被拉黑。
听筒里的女声不断重复着: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几年的感情只换来‘分手吧’三个字,连一句话,一个理由都懒得编,没有任何解释,只能隔着冷冰冰的屏幕看着宋体字发呆。
曾经将他从深渊里救赎出来的人,继而把他丢进一个更大的深渊。
夏恬晓脸上明显的不悦,骆辰光挠挠头,又出言补充,“别生气,我的意思是,翻案的最佳期限是五年内,判处最高罪刑的翻案时间都可以等二十年,迟早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说法显然更有说服力一点,她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思绪重新回到案件上,“如果真按照你的思路来走,她是刻意选择这种死法来做无声抵抗,让我们看到她想展现给我们的不自然点?”
“bingo,这点可是刑警的推断,不是侦探的推断。”骆辰光将那根在手里把玩许久的烟点燃,用愉悦语气掩饰自己的失落。
前半句话是他瞎编的,那只是他们的分手时间,可她显然只将注意力放在后半句话。
“她先暂放在你家,我回去把案件报告修改掉,你别告诉她关于她妈妈的事。”夏恬晓起身推开玻璃门,“对了,两百度近视而已,装什么高知份子带眼镜啊。”
骆辰光笑笑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不觉得带眼镜更可靠成熟,更像侦探些吗。”
他说话间夏恬晓已经将玻璃门重新推上了,没有听到。
“不过,你竟然还记得啊,看来我还在你的世界里留下点痕迹,真好。”身体陷进座椅里,双手从椅子两侧耷拉下来,烟还叼在嘴巴里冒着烟雾,闭着眼将头仰到靠背上。
夏恬晓本来还担心让孙乐乐一个人在外面呆得太久,没想到出来看到的是她正坐在沙发上玩骆辰光的游戏机,“你跟那个哥......叔叔呆一会,我回局里取个东西就来接你。”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孙乐乐玩游戏机的手停下,抬头望着她,“我怕你跟妈妈一样不回来了...”
“唉。”夏恬晓叹息一声,蹲在她面前,揉揉她的头发,“放心吧,你就在这里呆一小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大概半个小时。”
走到门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交代,“跟叔叔好好相处,我会给你带零食来的哦。”
修改完案件报告后夜色已深,拿出手机在微信群@全体成员:前几天那个畏罪服毒涉嫌诈骗的案子,恐怕还要再调查调查,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哦。
屏幕上清一色的收到,只有负责政治思想工作的指导员柳叶与众不同,回复了一句:‘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紧接着私聊里不断弹出柳叶的消息:‘你是不是忙昏头了?她是诈骗犯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调查的,直接定罪就行了。’‘这种数额已经算十分恶劣,何必浪费时间?’‘你怎么会对这种人有同情心?’
“唉。”夏恬晓深深叹口气。
柳叶性格一向这么直爽,是从小到大与她交好的发小,两人连大学志愿都是一起报的,毕业后一同来到警局工作。
虽然语气句句坚决,但知道她是出于好意,太过关心照顾自己的情绪。
‘正因为是我,才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想把真相知道清楚。’
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字符闪动半天,最终只收到一句:‘好,我尊重你的抉择。’
转头群聊里再次弹出柳叶的消息:‘大家要愉快的过来之不易的假期,过完继续加油哦。’
夏恬晓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于耳后,把手机放回提包里,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子零食。
回到事务所时,孙乐乐坐在客厅等待已久。
话说回来,之前都没发现,他家里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连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都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笑着走上前,“谢谢你替我照顾她。”
“谢人得拿出来点诚意吧,买这么多好歹留下点。”骆辰光皮脸地指指她手中的塑料袋,虽然他什么也没做。
“这个不行,不是给你买的。”夏恬晓拉着孙乐乐朝外走,头也没回,“对了,你最近应该很闲?明天一起去游乐场吧。”
“你约我,我什么时候没空过?随时奉陪。”话音被淹没在关门声响中,骆辰光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不需要回应的通知,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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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看,还挺合适的。”夏恬晓给孙乐乐找出来套以前上学时穿的粉红睡衣,没想到穿在她身上还挺好看的。
睡衣领子上有两只小兔耳朵,袖子口还有一圈花边,俏皮可爱,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
换好衣服,孙乐乐开开心心的卧到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夏恬晓则是坐在沙发另一头抱着笔记本重新审视这则案件。
盯着那张证据里的认罪书照片陷入沉思,一个女人是怎么单独诈骗数千万金额的?并且,她既然人死在明光市的居处,为什么不和女儿联系呢?
实在难以理解身为人母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姐姐,怎么啦?”
她眉头越蹙越紧,思考的太过专注,连孙乐乐何时跑过来都没注意到。
匆忙把笔记本合上,“没什么,就是关于你妈妈的问题,我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孙乐乐眨眨眼睛坐到她旁边,“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问我就好啦,姐姐是好人,我愿意把知道的都告诉姐姐。”
就是这份超出年纪的懂事,总能触及到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嗯,你妈妈身边有什么朋友吗?”
因为刘正芳落脚的地方太多,调查之中没有发现什么固定的朋友,老家的亲人提到她均是闭口不谈。
邻居仿佛对这个女人也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前段时间才搬过去的。
那地方是个老房子,是从租户的手里偷偷转租过去的,所以连远在外地的房东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警所的通知电话。
“有一个年轻叔叔,好像一直跟妈妈在一起,但是我只听过有这个叔叔的存在,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也有点模糊。前两年在妈妈忙的时候他来学校接过我几次,带着口罩和帽子。”
“还有一个阿姨,是妈妈之前的同事,当时和妈妈一起从老家出来的。不过近几年没怎么见过她,好像回老家了。”
夏恬晓随手抽出纸笔,飞快记录下这两个关键信息。
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人身上一定有什么事情不为人知,只是想找到他们有点困难。
“对了,你跟你爸爸的感情怎么样?关于小时候,还能否记清楚一些事情呢。”
孙乐乐点点头,“我记得爸爸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很温和,姑姑也对我很好,经常给我买糖吃。别的就记不清了。”
“嗯,那就好。”夏恬晓轻舒口气,也算是放下心把她交到家长手里。
“好好休息一下吧,正好我休假,明天带你去游乐园玩玩。”
“好。”孙乐乐走到夏恬晓给她收拾好的房间门前,又转头问:“我妈妈,能找到吗?”
“放心吧,会给你个交代的。找到妈妈之前,我们会先联系你爸爸来接你。”面对那张童真无邪的脸,夏恬晓实在不忍心把事实告诉她。
只好含糊不清说会有个交代。生有生的交代,死有死的交代。
她是刑警,不是神仙,更不能起死回生。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特别想妈妈。虽然她总是很忙,没空经常跟我见面,可能是快过生日了。”
孙乐乐一边说一边走进房间里,声音越来越小,“但我其实不喜欢过生日,我觉得那是妈妈最痛苦的一天。”
这些话被夏恬晓一字不漏的听进去,偷偷抹把眼泪,“有个老说法,当你特别想一个人的时候,也许是那个人也在想你。快去睡吧,你妈妈也肯定在想你,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嗯!”
孙乐乐笑着把门关上,夏恬晓坐在客厅里盯着那扇门久久不能回神。
生离和死别哪个更痛苦?不管哪个,都是孩子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
回到自己房间,疲劳渐渐占据身体,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低声细语的梦呓:“妈...我想听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