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晓叩响副局长的门,李副局主抓刑侦,算是她的顶头上司。
“请进。”
李副局手里端着透明茶杯,里面的茶叶由一个个小骨朵慢慢绽开成茶叶片,冒着热气,应该是刚泡上。
他噙了口茶,把茶杯放到桌上,“小夏啊,什么事?”
“关于上次那个案件报告,我还有些地方想调查,跟您知会一声。”来不及坐下,一会还要开会,索性站在门前说。
此时,她脑海里不断回响骆辰光的那些话。
他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发出声响,“畏罪服毒那个?”
夏恬晓点点头,他叹口气,“这种事你自己做决定就成,不过既然要继续调查,就得调查出来点东西,这种事我不说,你也懂。毕竟涉及金额比较大。”
上千万的诈骗数额,随着女人的死挥之即去,也就只有她敢揽这个烂摊子重新查。
“嗯,我知道。”
“行,去吧。”
门被轻轻关上,李副局朝着茶杯吹吹。
当时夏恬晓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就看好她,觉得这姑娘总有股不服输的劲,以后肯定能成事。
现在一瞧,果然没看走眼。这才五年就蹿到大队长了,那股劲儿还在她身上燃烧着,凡事总要探个究竟。没被磨平,挺好。
夏恬晓将案件报告投屏在大屏幕上,把该起诈骗案重新捋了一遍。
嫌疑人刘正芳,女,39岁。是一家‘皮包公司’4S店的法人。
通过欺骗他人投资买车,购买零件,从中牟利。
涉嫌诈骗金额上千万,嫌疑人服毒后写遗书认罪,确认为非正常死亡,经鉴定指纹是本人所按。
她将这些天所知不合理的疑点一一抛出,认为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畏罪服毒案。
关键人物锁定在三个人身上,龚秀绣,Y先生,保姆。
柳叶看着法医鉴定那页提出质疑:“法医鉴定她胃里已经几天没有进过食,按理说不应该啊。她骗那么多钱,怎么会没钱吃饭?”
副队杨平妻子刚刚怀孕,他拿着笔在纸上写着孙乐乐名字的地方不断画圈,“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可能任由别人虐待她女儿?”
夏恬晓看了看表,正值吃午饭的时间,“关于这起案子疑点太多,我个人认为还有很多蹊跷的地方,所以才会想重新调查。感谢各位配合,先去吃饭吧,下午柳叶跟我去找一趟保姆,先从已知人物入手。”
众人收拾纸笔,陆续走出办公厅。
柳叶凑到夏恬晓跟前,“放假没去医院看你妈?”
“唉,想去的,这不是没时间吗。”夏恬晓摊摊手,“整个假期都在梳理案子,你也听见了,牵扯的这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罪行。”
顺手给骆辰光发了条短信,托他去孙乐乐之前的学校走一趟,找老师了解情况。
短信很快回过来个‘收到’。
柳叶眼睛眯成条月牙,“又跟你上学那个小男朋友联系了?啧啧,铁树还能开第二春,实属不易。我当初就看好你俩...”
“都是为了案件,案件。”她把手机放回兜里,拉着柳叶去食堂吃饭,但愿吃东西能按下她这颗八卦的心。
匆匆吃过午饭,再次收到骆辰光的短信。他发来串地址,后面写着是你下午要去的地方,不用谢。
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保姆的住处。他真是快活成人精了。
柳叶摸着吃饱的肚子,“走吧,回去调一下保姆的信息。”
“不用调了。”她晃晃手机屏幕,“有人帮我们提前查好了。 ”
上车之前微信亮起两个小红点,她点进去,一个是孙乐乐发来的好友申请,另一个则是骆辰光的,都是通过手机号码添加。
一经通过,孙乐乐就发来慰问,‘姐姐,我到家啦,谢谢你。’
附带的还有一张她的全家福照片,里面有爷爷奶奶,弟弟和妹妹,都笑的很开心。
骆辰光则是拍了学校大门的照片,‘队长,我已抵达现场。’
一幅是她下属的语气。
将手机按下锁屏键,朝着地址开去。
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的老小区,经久失修,是那种一问街坊邻居就能打听到人的地方。
柳叶先蹿下车,随便找了几个路人询问,结果大跌眼镜,在这些人的评价中,保姆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夏恬晓失笑打趣,“又开始做你的人性调查了?”
柳叶点点头,“不过每次调查好像都大同小异,似乎这些无视法纪的人,在别人看来都是好人。”
两人有说有笑着走上楼梯,敲响铁门。
这种房子一般有两个门,铁门与屋里中间还隔着一道木门。‘咚咚’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门,正是她们要找的保姆。
女人慈眉善目,头发低盘在颈间,穿的衣服有些洗掉颜色,隔着铁门瞟了一眼,看见那身警服不由得紧张起来,“你们找谁?”
夏恬晓和柳叶对视一眼,掏出工作证,“明光市刑侦支队的,现在我们怀疑你涉嫌非法拘禁,需要调查。”
“这...刑警同志,我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怎么会涉嫌非法拘禁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女人搓搓手,还是不愿意将门打开。
柳叶懒得再和她周旋,“搞不搞错,你让我们进去调查就行了,没这回事自然会还你清白。你现在不开门就是妨碍公务,如果罪名成立,恐怕连从轻判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这个小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吧?”夏恬晓配合道:“我们如果在外面聊,怕是明天您的事迹不管真假都要传开了。”
女人眼里闪过丝害怕,蹑手蹑脚打开铁门。
门刚刚关上,她往地上一跪,见这架势,夏恬晓赶忙拉住她。
“刑警同志,我真的不知道这算犯罪,我都是被人逼的。对,就是那个男人,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哼,拙劣。”柳叶与夏恬晓不同,虽然她的工作是负责做政治思想工作,但她由衷的讨厌这些知法违法的人。
挑眉看着半跪不跪的女人,“既然你不知道,你跪什么?从何而来被人逼迫?这不是犯罪的借口。”
“不管您是不是被逼迫,犯法都是事实。根据我国刑法第238条规定,您如果没有殴打、侮辱行为,大概会被判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
见柳叶态度笃定,她转而又冲着夏恬晓乞求。
夏恬晓无奈按按太阳穴,“她说的没错,不过,如果您能详细交代一下那个指使您的男人,或许能帮自己减刑。”
女人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彻底放弃挣扎。
“我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只知道是个跟你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小伙。他跟我说,只要这孩子不死就行,不能让她出屋子。”
“他给的钱很多,是一次性结清的,我也就没细问,也没有留电话。他告诉我到时间随便找个借口离开,我这人穷了半辈子,看她不会反抗,才起了歪心思...”
她慌张抬头,“但我绝对没虐待殴打那孩子,只是省几顿饭钱,说话不太中听...”
女人还交代了些男人的长相,“他为人很警觉,一直带着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人看叫人觉得不自在。侧脸上若隐若无的有片红疤,看不太清。”
恶是不能被纵容的。一旦纵容,就会像野草般蔓延生长。
事已至此,夏恬晓已经不想再去问孙乐乐,是否被虐待过。
实在不忍把孩子心里的伤痛再揭开一次,只能把对那男人寥寥无几的形容深深记在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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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好,我是...孙乐乐的表哥,想了解点我妹妹之前在学校里的情况。”作为侦探,凡事就不能像刑警一样正大光明了。
骆辰光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今天还特地翻出上大学时买的棒球服,想让自己看上去年轻点。
“好的,没问题。”班主任是个不修边幅的男老师。
很快找出孙乐乐在学校时的考试成绩记录单摆在他面前。
“wow,我表妹成绩出奇的差诶,这点不太像我。”他看着记录单上50以下的两位数数字,意料之中。
男老师撇撇嘴,开玩笑似的,“看您的打扮,在学校也不太像是好学生的样子。”
骆辰光不否认很多老师都极其负责任,但眼前这位明显不是那一卦,立即严肃起来,“首先,我跟您不太熟悉,没有到开玩笑的地步。”
“其次,我不是您的学生,轮不到您来评判。装着开玩笑的语气讲出这些话,如果您跟学生相处也是这样,我觉得教育局可以有一份实名举报您的信件。”
男老师显然没有料到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尴尬挠挠头,“冒犯到您的话实在抱歉,不过我跟学生不这样......”
“您应该最近正在谈恋爱?”
一语中的,男老师惊讶道:“啊?”
“只是从您看手机的次数观察出来的,建议您把谈恋爱的时间挪到教学生上些。”骆辰光扶了扶眼镜框起身,一手将披着的外套拎在肩后,“顺便一提,我是以母校第一的成绩考上警校的,我很感谢我当时的班主任,从来没有放弃贪玩的我。”
留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记录单上有班级的详址,这会学生刚刚午休完往班级走。与其跟他墨迹,还不如自己去看。